承彥拉了張椅子坐到她旁邊,左手肘靠在大腿上,支著臉頰問她:「你是不是討厭我?」


    敏宜皺眉疑惑地望向承彥,不懂他怎麽會這麽問。將嘴裏的食物吞進胃袋,她才開口,「我沒有討厭學長。」


    「是嗎?看你都不迴我的話,還以為被你討厭了。」事實上,不隻是對他,她對所有人都同樣的態度,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別人看她這麽難聊天,自然不會自討沒趣硬要搭話。


    她笑了笑,沒繼續接話,吃完了豬肉吐司,她又動手包了牛肉吐司。


    「你比較喜歡吃東西,不喜歡說話嗎?」承彥又丟出了話題。


    敏宜看著承彥,無法理解他為什麽一直不厭其煩地問她問題。這是今天以來,對她說過最多話,也是跟她共處最久的人。


    吞下嘴裏的食物,敏宜不熱不冷地開口,「我比較慢熟。」然後,她又終止了話題。彷佛也在間接告訴承彥,她想專心吃東西,不太想說話。


    「是嗎?」承彥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看著承彥離去的背影,她想,再怎麽會聊天、耐性再怎麽好的人,碰上她應該也都沒轍吧?


    如釋重負一般,終於能自在地吃東西了,不然有旁人在,她是有點尷尬。


    解決掉盤中的所有食物,她正準備起身再夾點東西吃,可是,承彥又端了一盤食物,和拿了兩瓶可樂過來。


    「多吃點吧。」她以為他的目的隻是幫忙送食物,殊不知,承彥又坐迴剛剛的位置,還旋開了一瓶可樂給她。


    看來他是想陪著她了。陪嗎?敏宜其實也不太能夠確定是不是如此。她剛剛有看到承彥也和大家打成一片、有說有笑,看起來不太像是不想玩了才過來休息,就算真的要休息,坐在一個沉默不語的人旁邊,他不覺得尷尬嗎?


    念頭才竄進腦海,承彥又離開了。


    敏宜沒問他要去哪,她的注意力,依然隻有食物。


    過了一會,承彥抱了隻吉他坐了下來,「既然不說話,那我唱歌給你聽吧。你喜歡什麽歌曲?流行歌,還是金典老歌?不是我在臭屁,蠻多歌我都會唱的喔。」


    咀嚼到一半的吐司,牙齒忽然間停住不動,敏宜皺眉覷著笑咪咪的承彥,心想真的有點搞不太懂他這個人了欸……


    「呃,你別生氣,我隻是怕你一個人很無聊。」敏宜的眉又皺得更深了。


    把嚼到一半的吐司吞下,她搖搖頭,「沒有,我沒生氣。」


    承彥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看你皺眉還以為惹你生氣了。」


    敏宜莞爾,「皺眉是我的習慣,當我有疑問困惑的時候,就會皺眉頭。」


    「那你剛剛在困惑什麽?」


    她喝了一口可樂,旋緊蓋子。「我是在想,不懂為什麽學長要唱歌給我聽。」


    承彥笑了笑,「照顧落單的學妹是我的責任。」翹著二郎腿,他調整音弦,繼續說:「本來想跟你聊天,不過你好像不是很想聊,我就想那幹脆唱歌給你聽好了,這樣應該不會太無趣吧?說說看,想聽什麽歌都可以喔。」


    敏宜正思考想要聽什麽歌,承彥趁著空檔刷了幾個和弦,聽見音樂的聲音,同組的人都圍了過來。


    「阿彥學長!不是叫你不要誘拐學妹嗎,講不聽欸!」穎珍的語氣相當不高興。


    「我哪裏有誘拐啊?」承彥迴的無辜。


    「你一定是又想用情歌讓單純的女孩子淪陷,對不對?」


    「我的天啊,我是不是有得罪過你啊?真的很愛針對我欸,還是說……因為我對人家特別好,你吃醋了?」承彥其實隻是開玩笑的,隻是卻不小心說中了穎珍的想法。


    「你少臭美!誰會喜歡你啊!」正因為她知道承彥是飄蕩不定的人,所以警告敏宜的同時,彷佛也在警告著自己。


    穎珍喜歡過承彥。雖然沒有告白,但她以為自己在承彥心裏是特別的人,她想,他對她那麽照顧,是不是多少喜歡著她呢?所以,當看到他和別的女生在一起,當她知道她對所有女孩都一視同仁,她不曉得掉了多少的眼淚,心碎了多少次。事後學姊告訴她,承彥自己說過他是無法捉緊的風,他崇愛自由不受束縛,從不交往固定女友,有的隻是玩伴,他隻跟玩得起的人在一起。


    敏宜沒有隨著群體起哄,她依然安靜地看著一切喧鬧發生,就像自己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屏障。


    同時,她也感到不安,越來越多的人往她這聚集了,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了。


    承彥查覺到了她的臉色變得有點古怪,猜想她是不是不習慣這麽多人圍著的她,於是他帶著大家移動到空曠的地方,進行下一個階段的活動。


    係學會的幹部們準備了一連串的團康遊戲,活動的最後高潮,則是幾個會談吉他的人一同伴奏,大家合唱了幾首歌曲來畫下完美的句點。


    敏宜很努力地克製自己的不適應,雖然中途離開真的很掃興,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撐太久,每當別人觸碰到她的左臂,心底的恐懼和心慌令她無法冷靜,因此玩到第三個遊戲時,她就以身體不適提早迴房了。


    11、心傷的過往


    敏宜害怕別人碰觸到她的左手臂。那裏有著一道痛苦的烙印,一條不長也不短疤痕。


    疤痕的由來,是個很長、很悲傷的故事。


    在她14歲那年,喝醉的母親為了要得到父親的關注,於是打算帶上她一起上絕路。


    那晚,敏宜很早就睡了,而媽媽一如平日,抱著酒瓶不離身,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而驚醒,從客廳灑進臥室的燈光,她看見自己的左前臂,不停淌出暗色的液體。


    她按住傷口,看見媽媽晃著身子,手裏還拿了把刀子。


    「敏宜,不要害怕,媽媽來陪你了!」話說完,媽媽將刀鋒底在手腕處,使勁全力劃了一刀。


    她根本來不及說阻止的話,媽媽便昏了過去。


    大概是喝醉的關係,兩人的傷口並沒有割到要害,可鮮血仍不斷地流,敏宜告訴自己不能慌,不要怕。她冷靜地迴想著學校教過的止血法方式,將媽媽的傷口暫時穩定後,她才顧到自己,並且打電話叫救護車,而到達醫院時,她對醫生說請他們一定要救她的媽媽,她好害怕媽媽就這樣醒不過來了,擔心得甚至忘記自己的手臂上也有傷口。


    她們去的醫院,正好是表姊工作的醫院,當接到敏宜的電話,正在值大夜班的曾詩涵,跟同事交代了一聲便衝來找她。


    「這是怎麽迴事?」


    看向蹲在眼前的表姊,聽見表姊的嗓音,她像是放鬆了全身力氣,抱著表姊哭了出來。


    詩涵緊緊迴抱住她,給她力量,給她溫暖。「敏宜,沒事了,姊姊在這裏陪你。」


    替敏宜辦理好住院手續,詩涵因為還有工作在身,不能離開太久,她囑咐著:「我先迴去上班,下班再過來接你,早上我會打給清潔公司,請他們過去清理屋子。身體不舒服就打給我,或是告訴護理人員,ok?」


    敏宜點點頭,要表姊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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