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從側堂走出來,這讓還留在太廟中的燕國朝臣都是一愣。


    要知道雖然太廟是曆代燕國國君靈位祭祀供奉的地方,但除了燕國宗室的家祭外,有關社稷例如國戰獻俘之事,都是燕君帶領朝臣在太廟祭祀,內主內室是不會在這種場合出現的,所以,夏瑜此時出現在太廟,倒是讓眾人都頗為意外。


    夏瑜自然也見到眾朝臣此時的神情,不過無視此時眾人臉上的詫異神色,緩緩掃視眾人,神色平和,道:“工正所言乃是憂心我燕國社稷,拳拳之心可讚可歎,但兵法有言,兵貴在精不在多,這點也適用於廟堂,燕國朝臣不在於多而在於忠心與否,若朝臣不忠於燕國社稷,在其位不謀其政,不過蛀蟲而已,一個國家,蛀蟲太多,不過會讓其加速滅亡而已。”


    秦弼聽了夏瑜的話,有些不認同,但又不敢明確反駁,說實話,秦弼心中有幾分懼怕夏瑜,在他心裏夏瑜其人比其一貫寬厚的服人要可懼的多,是以值得岔開話題,道:“廟堂之事,秦弼愚鈍,難斷其中利害,隻是眼下赤狄南下,齊軍北上,我燕國兩麵受敵,如何退敵才是一等要務。”


    夏瑜聽得秦弼的話,微微仰頭,眼神悠遠,不知道是想到什麽,良久,道:“敢問工正,您覺得我燕國數年間屢逢危難,兵源不足,府庫消耗殆盡,坐擁與齊國相差仿佛的國土,國力卻衰弱非常,根由為何?”


    秦弼聽得夏瑜的問話,微微皺眉,齊強燕弱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這個時候夏瑜突然挑了整個話題問自己卻是為何,秦弼一時也有些不知道如何迴答,值得將燕國貴戚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拿來搪塞道:“我燕國與齊國不同,地處偏北苦寒,作物不豐,自然難以與齊國抗衡。“


    夏瑜聽到秦弼這話,笑了,道:“所以若是我燕國出產糧食有過齊國,我們便能比齊國強大嗎?”


    秦弼一時語塞,其實齊國之強始於管仲輔佐桓公稱霸,此點天下諸侯皆知,幾乎每一個國君做夢都想求得一位像管仲那樣的賢臣,但這等一人興一國的人才,可遇不可得,國之興亡其根本在於人才,又哪裏是土地出產多少糧食決定的。


    眼見秦弼被夏瑜將住了,與夏瑜有殺子之仇的司徒冶有些按捺不住,冷哼一聲,道:“這等時候,內佐有空針對工正,不若好好想想如何退敵吧。”


    司徒冶的態度明顯有些無禮,但夏瑜神色絲毫不為所動,而是拍了拍手示意,身後的吳豹見夏瑜示意便按照先前的吩咐搬出兩個盒子,放置在太廟眾朝臣之前。


    眾人都看著這個兩個盒子,吳豹聽從夏瑜的吩咐打開,隻見一個盒子裏是稻米,另一個盒子裏是切人造的武陽鋼劍。


    秦弼眼見這兩個盒子,目中有疑惑之色,看向夏瑜,對這位太子內佐此時行為有些不解。


    夏瑜不去理會眾人的疑惑之色,伸手從盒子裏抓了一把稻米,然後慢慢放手,讓那稻米一粒粒從掌中滑落會那成米的盒子裏,道:“這是我從南方楚國搜羅迴來的穀種,細心培育三年,已經使得方城的糧食產量翻了差不多一倍。”


    夏瑜又轉身拿起另一個盒子裏的武陽鋼劍,拔尖出鞘,隻見劍鋒寒光凜冽,夏瑜握著寶劍舞動了下,突然劍鋒直指司徒冶,看著司徒冶,道:“武陽鋼劍的鋒利,大家都知道了,想來也不用我多說什麽。”


    司徒冶看著那指著自己的鋼劍,目光中有了狠戾之色一閃而過,但隨即又慢慢收斂,道:“武陽鋼劍的鋒利大家都知道,要不是有這等鋒利的寶劍,宗室庶長叔也不會挑起中山事,隻是武陽現在已經被齊國攻下了,武陽鋼劍隻怕也是絕響了。”


    聽到司徒冶這話,夏瑜笑了,收劍迴鞘,道:“我能造出武陽鋼劍,就能再造出其他的鋼劍,我能讓方城成為燕國的糧倉,我也能讓其他地方成為燕國的糧倉。”


    司徒冶聽到這話,瞬時有了幾分按耐不住的憤怒,道:“國事如此,內佐炫耀自家本事,不你覺得羞恥嗎?”


    夏瑜用手中長劍信手杵地,低頭看著眼前的稻米和鋼劍,然後看著司徒冶,道:“你覺得我在炫耀自己本事嗎?”


    司徒冶聽到夏瑜的問話,皺了眉頭,但還沒等他說話,夏瑜已經再次開口,站在太廟燕國曆代國君牌位前,掃視一眾朝臣,道:“就像白菜蘿卜這樣的東西在普通的人手做菜會很難吃,而在大廚手裏卻能化腐朽為神奇,今日燕國之興盛在賢君在賢臣,在太子也在諸位忠於燕國社稷的忠臣,國雖多難,但隻要人心不散,燕國處處可為方城,處處可謂武陽。”


    說道這裏,夏瑜轉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服人,道:“勾踐臥薪嚐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三千越甲可吞吳,越人能做到的,難道我們燕人做不到嗎?”


    聽到這話,服人抬頭看向夏瑜,與夏瑜對視良久,最後,服人看著一眾朝臣,道:“國雖多難,但隻要我燕國還有忠臣,還有百姓,亦能興邦,越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們燕人也能做到。”


    秦弼這個時候已經有幾分明白夏瑜說這麽多話的意圖了,不過是為了堅定這些選擇跟隨服人遷國遷都的朝臣的信心,不讓士氣潰散,秦弼也是聰明人,當下馬上高聲道:“太子所言甚是,國雖多難,亦能興邦!”


    一直沒說話的公子啟此時也反應過來,道:“國雖多難,亦能興邦!”


    有秦弼、公子啟領頭,這些選擇跟隨服人的朝臣紛紛齊聲道:“國雖多難,亦能興邦!”


    服人看著這些選擇跟隨自己的人,眼睛微微濕潤,良久,服人深吸一口氣,稟手施禮,向眾人深深一拜,道:“服人感謝諸位忠臣在此邦國危難之際,不棄燕國,不棄社稷。”


    公子啟見服人像朝臣施禮,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迴禮,道:“太子不可,太子怎麽可如此大禮拜朝臣,豈非尊卑錯亂。”


    服人搖頭,抬手止住公子啟的迴禮,道:“諸位當得起服人的大禮,不僅諸位當得起,此時燕國危難之際為燕國盡忠的人,服人都當大禮以拜,我的尊卑不再這個上麵,向為燕國盡忠者施禮,也不丟我的麵子。”


    因為這段時間的奔忙,服人消瘦了許多,加之一直都頗為粗糙黝黑的皮膚,此時站在這裏想一塊粗糲的岩石,但是那份像石頭一樣的堅硬,還有那誠懇的言辭,還有眼中好不掩飾感動,讓眾朝臣也動容了,紛紛長拜迴禮,道:“我等願追隨太子,生死無悔!”


    當太廟中的朝臣都退去之後,眼見沒有外人了,夏瑜直接對服人道:“從薊都向東撤退的事情要抓緊,赤狄已經越來越近了,必須盡快撤退,我已經命人在城內散步齊軍要屠城的消息,百姓畏懼齊軍,在動員撤退時會方便些。”


    服人神色不動的聽著夏瑜的話,當聽到夏瑜說在城內散步齊軍要屠城的消息時,眉頭微微皺了下,但隨即又恢複不見喜怒的神色,道:“動員百姓之事糧草之事要準備萬全,糧草準備如何了?”


    夏瑜道:“打圍城戰糧草不足,但若隻是東遷,支撐到明年春天耕作還是夠的。”


    服人點頭,道:“這幾日你入宮坐鎮,薊都令雖然是我內父心腹,但薊都十幾萬人,我不親自把關我放心不下。”說道此處服人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曆代燕國國君靈位,喃喃道:“我燕國不會亡,我不會讓燕國在我手中亡國。”


    從太廟出來迴燕宮時,方才到了宮門口,夏瑜就見齊呂一副急的來迴踱步的樣子,一見夏瑜的車駕,急急衝了過來,道:“主,你可迴來了,我有急事啊!”


    夏瑜見齊呂的樣子,微微皺眉,問道:“什麽事情?”


    齊呂聽得此問,打量了下夏瑜身邊的人,欲言又止。


    夏瑜見齊呂的樣子就知道他要說的話隻怕不宜讓外人聽到,便對身側的侍從道:“百步之內不許有人。”


    那些侍從護衛聽夏瑜號令退下及至百步,齊呂見狀方才湊上前去,對夏瑜道:“主,田舒田將軍遣人傳訊入府。”


    夏瑜一愣,似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齊呂沒發覺夏瑜在發愣,而是進一步解釋道:“我今天剛出太子府,路過一個酒館,有一個酒客衝出來撒了我一身的酒,我本來想發火,但一看卻是我在平陰城裏的同袍,他抓著我的衣袖給我使眼色,我當時一時心軟就把他拽進了我的一處宅子,一細聊才知道他是田舒將軍派來給主您送信的。”


    夏瑜似乎有些發愣發呆,半響才反應過來齊呂說的是什麽,道:“阿舒……田舒有什麽消息要傳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瓜瓜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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