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人與夏瑜一行人日夜兼程向薊都趕迴,一路策馬狂奔,及至薊都城牆之下,眼見處處燕國旗幟招展,卻仍是燕國守軍守衛著,讓眾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眼見薊都城門緊閉,守軍對這突然出現的一隊人馬嚴陣以待,城牆上已經有弓箭手待命,似乎一發現是敵人就立馬來一個箭雨傾瀉,孤竹存阿見狀策馬上前,對著城門守軍大喊道:“太子迴城啦!還不速開城門!”


    這一句話頓時在守軍中引起巨大反響,那守城的將領扯著脖子向城門下望,眼見確實是服人與孤竹存阿,差點直接蹦起來,一溜煙的小跑到城門口吩咐守門士卒開了城門,然後從城裏小跑著出來,遠遠見到服人,一把撲倒服人馬前,嚎啕大哭,道:“太子,您總算迴來了。”


    服人下馬,扶起那下跪的守軍將領,道:“快起來,軍情如何?”


    那守軍將領一邊哭一邊道:“太子,這……您先迴宮吧,軍情……哎,朝中宮中亂成一團了,公室中有人宗親要逼著國俌退位呢!”


    服人的眉毛陡然一利,目光瞬時變得鋒銳,將那守軍將領嚇了一跳。


    服人摸了摸腰間的寶劍,一言不發良久,然後轉身對也下馬行至近前的夏瑜道:“阿瑜,拜托你件事情。”


    夏瑜聽得服人有事吩咐自己,微愣,但隨即立刻道:“什麽事情?”


    服人示意夏瑜靠近,然後伏在夏瑜耳側輕聲吩咐著種種。


    燕國朝堂之上,國君此時不知在何處,坐在國君身側位置的便是燕國國俌狄氏,此時麵色灰白發青,看著朝下的一眾宗室公卿,僵直著一言不發,然而那些在下麵議論紛紛的朝臣們卻並沒有因為燕國國俌的一言不發而放過攻訐的機會。


    此時隻見燕國工正秦弼臉色鐵青,宗室長者公伯厚一言不發,在這朝臣亂糟糟的議論紛紛中,姬缶當仁不讓的越眾而出,對燕國國俌狄氏道:“國俌當國眾人,任命孫由、秦開領軍,此時大敗虧輸,孫由、秦開幾乎是隻身逃迴,這……既然當初的任命是國俌您下的,這……現今國俌您是不是也有幾分失策之責。”


    這一連幾日的鬧騰,燕國國俌狄氏早已明了這姬缶的用心,正是要逼迫自己放手交權,狄氏咬牙切齒,雖然知道自己此時狀況強撐下去也是無意,但是一想到還未歸來的服人,狄氏便咬緊牙關,心中堅定無論如何不能再此時交權。


    還沒等狄氏開口,秦弼卻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對姬缶怒喝道:“邦國危難,公子您貴為公室宗親,卻不思為國盡忠分憂,反而來發難為難國俌,是何道理!?”


    那姬缶卻冷笑一聲道:“你兒子打了敗仗,我燕國精銳全軍覆沒,你還在這裏大言不慚,指責起我來了!”


    秦弼雙眼充血,指著姬缶道:“我兒兵敗,我無話可說,但我兒之所以兵敗,難道隻是我兒之過嗎!?”


    姬缶眉頭一跳,道:“你這是什麽話!?”


    秦弼死死盯著姬缶,道:“我的意思是說,燕國有內奸!我兒糧草不濟,更有易水之側的公卿宗室給齊軍通風報信!”


    這話一出,姬缶幾乎蹦起來,道:“你個秦弼,不過是個秦人,竟然在這裏血口噴人!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說我給齊軍通風報信嗎?你說我們這朝堂之中的公卿給齊軍通風報信嗎?我是乃燕國公室,國君親弟,姬姓宗親,我會背叛燕國而向齊國嗎?”


    秦弼一說燕國有內奸,這朝堂之上立刻炸過了,有不少大臣紛紛變色,一聽姬缶開口反擊,也紛紛指責秦弼血口噴人,姬缶見有不少人聲援自己,底氣也足了,指著秦弼道:“我燕國滿朝上下,隻有你們秦家不是世代居於燕國的燕人,就是有內奸,也必是你這個秦國人!”


    秦弼略略掃了一眼,見對自己指責叫囂最厲害的,恰恰就是他聽到風聲有和田舒接觸的人,又聽姬缶口口聲聲自己是秦人是內奸,而這朝堂之上站出來為自己說話的卻是一個也無,隻覺得心寒無比,秦弼想起自己家族已經數代居於燕國,卻還是被燕人視為外人,反而這些公室宗親倒是把叛國之事做得正大光明,還能得到國君的新人,眼見邦國危難至此還在信口雌黃,還有什麽能說的。


    秦弼長歎一聲,不再言語,而一旁一直沒言語的燕國司徒眼見姬缶等人對秦弼的圍攻,覺得有幾分看不過眼,出聲道:“眼下齊國大軍隻怕指日便要兵臨城下,我們還是盡快想想對策要緊。”


    姬缶冷笑一聲,道:“我燕國精銳被秦開、孫由敗了個幹淨,哪裏還有什麽守衛能夠抵擋齊軍。”


    燕國司徒皺眉,道:“難道就這麽坐以待斃嗎?”


    此時一直不言不語的姬淼歎了口氣,道:“若是實在無法,我們……我們求和吧。”


    姬缶聽得姬淼此話,眼珠子轉了一下,道:“若是此時求和,隻怕齊國不允,這……再說若是求和,總要有點誠意,要我說就如先前所言,將太子內佐送迴齊國作為求和……”


    姬缶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得一聲低沉嗓音如斷石削鐵,傳入殿中,道:“你要送誰迴齊國求和啊?”


    這個熟悉的嗓音如驚雷乍響,直直將所有人都轟得呆愣了,姬缶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但隨即一個熟悉的黑瘦身影緩緩踱進了殿中,緩緩走至大殿正中,目光沉厚卻猶如泰山壓頂,看著姬缶,道:“你要送誰給齊國人啊。”


    姬缶看著整個瘦了一大圈的服人,明明還是熟悉的麵容,此時也是輕聲細語,卻莫名的讓他打了一個寒顫。


    咽了下口水,姬缶強笑,道:“這,服人,你迴來啦。”


    服人笑了,道:“我活著迴來了,怎麽,庶叔你不高興?”


    姬缶強笑道:“怎麽會,我怎麽會不高興,我當然高興啊!我燕國危難至此,服人你迴來了,大家便都有主心骨了。”


    還未等服人迴應,高坐正位的國俌狄氏從服人踏入大殿起邊一直不可置信的盯著服人,直到此時,方才迴神,顫聲道:“服人,你迴來了……你沒事吧。”


    服人聽得狄氏顫聲的唿喊,目光一顫,但隨即平複,很是符合禮儀的跪了下來,道:“兒臣不孝,讓內父掛心了,兒臣安然無事。”


    狄氏顫抖著道:“起來……過來,讓我看看。”


    服人起身,但沒依照狄氏的話近前,而是道:“內父明鑒,此時邦國為難,朝政要緊。”


    狄氏一愣,神色一黯,少頃點頭道:“我兒說的對,齊國大軍壓境,我燕國危難,我兒可有退敵之法?”


    服人聽得狄氏此話,沒有馬上迴答,而是轉頭掃了眼這朝堂上的眾人,然後目光定在姬缶身上,道:“內父所言不錯,不過自古以來,攘外必先安內,剛剛庶叔說我燕國有內奸,服人覺得應當順應庶叔之言,先抓內奸。”


    姬缶此時隻覺得像被一支噬血的獨狼盯住的感覺,全身忍不住的打顫,心中滿滿的都是震驚與疑問,心道:這是服人嗎?怎麽短短數月間變得如此讓人膽戰?


    心中雖然作此想,但聯想過往服人“憨厚愚蠢”的種種,姬缶還是強打精神挺起腰來,道:“太子說的是,依我看來,這內奸最有可能的就是秦家人。”


    姬缶話音才落,就有朝臣附和,尤其是服人的幾個庶叔,紛紛點頭稱是。


    服人沒有說話,而就在此時,一個寺人從外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道:“不好啦不好啦,太子內佐帶兵入宮啦!”


    一直一言不發的老宗正此時神色終於有變,轉眼向服人看去,隻見服人神色悠然未變,瞬間便明了了什麽,指著服人道:“太子,你這是作甚?”


    服人還沒迴答,隻聽的一陣腳步聲傳來,殿中一眾燕國朝臣定眼看去,隻見夏瑜腰攜寶劍,身後跟了一眾人各個身著甲胄,佩劍執弩,楊之孫、杞熏、吳豹赫然在列。


    夏瑜入殿,掃視朝臣,最後目光定在服人身上,上前一步,對服人道:“我把公子啟與齊呂留在太子府內看家了。”


    服人點了點頭,然後道:“我要的人呢?”


    夏瑜會意,拍了拍手,道:“把人帶上來。”


    吳豹應命而下,少頃,壓著一眾五花大綁的人進了大殿,直直將姬淼、姬缶在內的不少公卿都嚇了一個大驚失色——這些被壓上來的人都是這些人的家室家老。


    服人看著姬淼、姬缶在內的幾個庶叔,眼神若冰,道:“幾位庶叔,我們是不是可以來算一算舊賬,為何當日中山國會突然偷襲我燕國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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