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白被公伯厚扶起,擦著眼淚道:“彼時我等得知齊人派大軍北上了,公父便決定暫且撤軍以策萬全,哪隻途中被卑鄙齊人偷襲,我和公父不得不撤入長狄城內固守。”


    公伯厚麵色陰沉,對公子白說的話不做半點評論。


    公子白也知道這些軍情公伯厚隻怕也早就知曉了,所以並不多言,而是直接嚎啕大哭,道:“我自知今日我燕軍之敗,我難辭其咎,此事過後,公伯祖如何懲處,我皆無怨言,可公父此事命在旦夕,還請公伯祖救救公父啊!”


    公伯厚麵色稍緩,道:“你說君上危殆,到底何意?”


    公子白道:“二弟率軍大破齊軍,田舒在大營被破之際,集結精銳,拚死突入長狄城內,我與公父被俘,日夜期盼二弟入城相救,然而二弟久圍長狄,圍而不攻,齊人對公父根本不以一國之君禮儀相待,百般欺辱。”


    公伯厚此時眼神陰沉,麵色則氣得漲紅,一國之君被俘已經是奇恥大辱,更何論被他國侮辱踐踏,雖然這段時日公伯厚一直避免去想齊人會如何對待自己君上,但也沒天真到期待田氏這亂臣賊子會守禮相待,此時從公子白口中證實燕君現況卻是不堪,讓向來自詡忠君稟國的公伯厚如何能夠不氣!


    公子白見公伯厚氣得有些發抖,卻是哭得更加淒慘,道:“這還不算,日前齊國少保夏瑜協齊國上將軍田襄北上,與二弟一場血戰,未分勝負,但田襄卻失手被二弟俘虜,夏瑜遣人與二弟談判,意欲以公父換取田襄,但……但……”話未說完,公子白又是嚎啕大哭。


    公伯厚聽到此處,萬分緊張,見公子白大哭,怒喝道:“哭什麽哭,事情到底如何!?服人肯曾換得君上迴國?君上安否?”


    公子白哭泣的道:“不知道的二弟作何想法,寧願拿糧草去換城中燕人俘虜,也不遠用田襄換公父迴來,夏瑜大怒,竟……竟然砍了公父的一隻小拇指,將指頭裝進匣子送予二弟,可二弟仍然不為所動,堅持不願用田襄換取公父,夏瑜發話,說是若是二弟再不同意,便每隔一段時日便砍公父身上的一處物件,直到將公父卸成碎塊未止。”


    公伯厚聽得愣了,良久才一拍案幾,暴怒喝道:“自古以來,刑尚且不上大夫,況一國之君!豎子安敢如此無禮,欺我燕國無人乎?”


    公子白見狀急忙又上前幾步在公伯厚麵前跪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盒子,道:“公伯祖,眼見公父受此大苦,白恨不得以身相待,然夏瑜奸猾,放我歸國,讓我將此物示以國中眾人,若是不按其要求行事,公父之苦始於今日卻不會終於今日。”


    說著公子白將手中的巴掌大小的盒子遞出,公伯厚有些疑惑的接過,打開一看,頓時一聲驚唿——盒中是一根用石灰保存下來的拇指。


    與姬範即使君臣又是長輩與後輩,公伯厚如何能認不出來這手指確實是姬範的,此時顫顫巍巍的看著那截拇指,公伯厚問公子白道:“夏瑜又和要求?”


    低眉垂目的公子白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得意,然後抬頭看向公伯厚時又是一臉悲戚痛苦行狀,道:“夏瑜要二弟身死才能平息怒氣。”


    公伯厚半響無言。


    半月後,長狄城內。


    遠遠的躲在巷弄之中,看著長狄城打開的側門,又齊*士壓著燕人俘虜在向外行進,那位在長狄官署廚下幫工的夥夫打量著那些看守的齊國士兵,隻見防守嚴密,無隙可循。


    然後,隻見一陣灰塵揚起,一隊人馬插入隊中,似乎也是要出城的。


    這倒是不算稀奇,要知道長狄雖然不比臨淄天下財富匯聚,商賈雲集,但地處齊國與燕國交界,也是有不少列國商販,此時長狄城中缺糧,夏瑜下令讓列國商販自行出城,所以每日幾乎都有些商賈與燕人俘虜一起在側門等候出城。


    可是遠遠躲著觀察的夥夫還是看出了不同,以往那些商販都是等候在側,及至齊*士允許方才得出,而這一隊人馬,負責守城門的齊*官竟然畢恭畢敬,讓燕人俘虜讓路,讓這隊人馬先行。


    這讓夥夫大為驚異。


    長狄城郊。


    假扮為晉國商賈的田舒看著身側的夏瑜,道:“這……這樣真的可以嗎?”


    身側粗布麻衣的夏瑜挑眉道:“這段時日我們與燕人數次與燕人交換戰俘,人員往來頻密,正是出城良機。”


    田舒看著夏瑜的臉,實在忍不住轉頭,道:“可是畢竟太過危險。”


    夏瑜歎了口氣道:“留在城裏便不危險嗎?就這麽坐以待斃的等下去,等國府下令用我去換阿襄時,要麽我聽話乖乖的去讓燕人宰了我,要麽我就不聽話提病造反,你是田氏子弟,這麽希望我造田氏的反嗎?”


    田舒對天翻了一個白眼,道:“好好好,怎說都是你有理,我說不過你。”


    夏瑜撇嘴道:“我本來就是有理的!”


    田舒再次轉頭不認直視此時夏瑜的臉蛋。


    耗費許多時日,試圖偷偷混進燕人俘虜的隊伍,皆因守衛嚴密而失敗,無奈,夥夫隻得一直在長狄官署廚下幫工,直到一日小廚房缺了人手,夥夫被調去送飯。


    提著食盒跟在後麵,夥夫心裏隻恨此時手中沒有毒藥,不然便可立時解決了燕人的強敵了。


    進了屋子,宰夫逐層打開食盒布菜,夥夫提著食盒配合著,瞥著那案幾後那位齊國將軍腰間的長劍,琢磨著若是自己奪劍殺人,能夠成功。


    而此時那佩劍的將軍卻在和身側的人激烈的爭論這什麽,道:“我覺得少保總是過於弄險!”


    這佩劍將軍身側也是一位齊國將軍,此時正夾菜,很是隨意的道:“少保總是不會弄錯的,你何苦如此擔心。”


    佩劍將軍道:“不是,我總覺得去燕國,而且連田舒將軍都帶上,這萬一出事連個主事的都……”


    話還沒說完,那正在夾菜的齊國將軍抬手示意佩劍將軍住口,然後飛快的瞄了下正在布菜的宰夫,然後瞪了佩劍將軍一眼,道:“小心說話!”


    佩劍將軍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便住口不言。


    而是,低頭拿著食盒的夥夫此時卻驚駭不已,滿是疑惑的腦袋順江想起就在幾日前那備受守城令禮遇出城的那隊人馬,在聯係方才這兩位齊國將軍所言——難到那日出城的就是齊國少保夏瑜?夏瑜去燕國了?他想幹什麽?


    腦中滿都是這些疑問,夥夫決定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無論如何都要盡快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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