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禮很浩大,但這基本和夏瑜沒什麽關係,他隻是按照禮節,該磕頭的時候磕頭,該行禮的時候行禮,包括拜師要用獻給田彪的敬師束脩——藍田玉枕,都是太師內佐給準備的,換句話說那東西就是就是從太師府庫裏拿出來轉了一圈又迴了太師府庫。


    來觀禮的人倒是很多,俱是齊國廟堂權貴,拜師禮結束後就是宴飲,期間不停有人前來向夏瑜敬酒,田襄此時也在場,非常夠意思,知道夏瑜對齊國權貴人物都不熟識,一直在邊上提點,如“這位是國府司徒,田和,是我田氏族老,我的三寸堂叔……”,“這位是中大夫田餘,是我堂兄……”。


    夏瑜跟在邊上一路敬酒,笑的臉都快抽搐了,齊魯之地文化深厚,所以這些公卿貴戚說話都帶著韻律,動不動就拽典籍,來句《詩經》的詩句,以詩言誌。


    比如一位田氏大夫唱了一首《還》:


    子之還兮,遭我乎狃之間兮。並驅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


    子之茂兮,遭我乎狃之道兮。並驅從兩牡兮,揖我謂我好兮。


    子之昌兮,遭我乎狃之陽兮。並驅從兩狼兮,揖我謂我臧兮。


    夏瑜就會在那裏傻笑,根本沒聽出來這位大夫其實是便想讚美他少年英才,而且有暗中求官之意,還是田襄上去一番你來我往的貴族辭令委婉的表達:要考慮考慮。


    宴飲到了最後,夏瑜灌得滿肚子酒精,愣是讓這蒸餾技術還沒發明前的低度酒給灌醉了。


    被家仆踉踉蹌蹌的扶著踉踉蹌蹌迴住所,抬眼看到田舒,已經醉的東倒西歪的夏瑜一把撲上去,卻因為立足不穩險些摔倒,嚇得田舒急忙搶上前去一步扶著夏瑜,幾乎是將夏瑜抱了個滿懷。


    眼見夏瑜的發絲拂過耳間,臉頰貼在肩上,田舒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手足無措,但醉的半迷糊的夏瑜卻絲毫沒發現田舒的尷尬,反而死死抱定對方,嚎啕大哭,道:“宴飲真不是人幹的活……嗚嗚嗚嗚……快把我折騰死了……啊啊啊啊……嗚嗚嗚嗚。”


    田舒見夏瑜得號傷心,滿是心疼,道:“行了行了,實在不行和太師說,下次咱不幹了。”


    夏瑜抽泣了下,道:“今天我就和太師……啊,不對,太師說從今天開始要叫他老師,不然打板子……我不打板子”抽泣了下,道,“打板子,很疼!……太師說,不對……老師說,我以後要想走的長遠要學會與朝臣周旋,所以不能不參加,一定要參加,必須要參見……嗚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啊啊啊。”


    鄉間,炊煙嫋嫋,一行人常服布衣,騎馬從小路而過,少時,騎在馬上的領頭的一位下了馬,很是隨意的牽著韁繩在田間逛了起來,間或遇到一兩個收耕迴來的農夫,便做了一個揖,笑著問道:“鄉老,今年收成可好啊?”


    那農夫見到問話的人粗布衣,麵色黝黑粗糲,看著不像官老爺,倒像是田間地頭辛苦勞作的莊稼漢,膽子便大了起來,道:“你誰啊?哪裏來的?問這幹嘛?”


    那黝黑麵色的家夥身側一位身高八尺魁梧漢子聽得農夫的話,怒道:“你這家夥,怎麽如此無禮!這等態度……”


    話還沒說完便被那黝黑麵色的領頭人淡淡的掃了一眼,並不嚴厲,卻深沉的如古井不見底,就這淡淡的一眼,邊讓那身高八尺的漢子將後半句話吞了迴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黑麵人態度很平和,對著那農夫道:“這位鄉老,我是商客,來這邊進些貨品,所以想打聽下今年收成如何,聽說南邊的齊國在打仗,我想看看是不是能進些麥子去南邊販賣。”


    那農夫扛著木質的鋤頭,看了眼黑麵人,道:“商客?看你這樣子也不想有錢的商客。”


    黑麵人笑了笑,道:“是小商客,糊口而已。”


    農夫歎了口氣:“哎,這年頭誰都不好過,我和你交代實話,你不用在這裏轉悠啦,這一片今年都沒糧賣的。”


    黑麵人微有疑色,道:“怎麽,今年有天災?”


    農夫冷哼一聲道:“災是有的,不過不是天災,是人災!”


    此時農夫身邊有一位略微年長的人拉扯著農夫的衣袖,農夫不耐的甩開,道:“我又沒說錯,你拉扯我做什麽,本來就是秋收,正需要勞力的時候,結果官府大征發,我家三個娃娃,走了兩個,就剩下一個十二的,能做得了多少活?現在家家戶戶都在搶收麥子,就怕冬雪前收不完,那這個冬天就隻能喝西北風了,自己要吃的糧都收不上過來,哪有剩的賣哩。”


    農夫身側的人眼見他說的越來越多,眼見眼前的這幾位怎麽看都不像客商,生怕是官府采風巡查的,怕農夫越說越多招了禍患,急忙拉著他走了。


    黑麵人身邊的八尺漢子眼見那兩個農夫走遠了,便道:“公子,你別聽那些賤民瞎說……”


    可話還沒說完,又被黑麵人淡淡的一眼給嗆迴去了,這八尺漢子跟著眼前人不止一日了,雖然自己這位公子速來喜怒不形於色,但跟的久了總是還能從眼神中分辨出幾絲情緒,此時見公子麵無表情,但眸中隱隱的冷肅,便知道似乎自己有說錯話了。


    良久,黑麵公子淡淡道了一句:“民不賤,公室宗親亦未必貴。”說完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朝一處偏僻小路行去。


    八尺漢子眼見自家公子掉頭走小路,有些驚訝,道:“公子,那是野路,官路在另一邊!”


    黑麵公子扯住馬頭,道:“走官路沿途驛舍有司享食,一路宴飲,食肉飲酒下來,還能有多少閑暇,我們來辦事情來的,沒那麽多時間拽那虛文,上馬,走小路!”


    八尺漢子知道自己公子的性子,決定的事情從不動搖,無法,微微不滿默默的嘀咕了幾句,還是上了馬,跟著公子走了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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