廩丘官署大堂,夏瑜正在翻查糧草戶口等等賬策,而一身組鏈甲的田舒執劍從外急急奔進來,道:“城中晉軍都抓起來了,我已經命令嚴加看管。”


    夏瑜仔細查看手中案幾上的竹簡,道:“看來我們所料不錯,孔偉大軍的糧草全部屯留在廩丘。”


    田舒聽得大喜,道:“哈哈,太好了,看來晉軍敗定了,我這就給父親傳信,要他出城和我們夾擊晉軍。”


    夏瑜抬頭看了眼笑的歡暢的田舒,道:“你要你父親出城,你放心你父親帶兵?”


    田舒聞言,想到自己的老父親動不動暈倒(半年前你比老爸也好不了多少,見人就掉眼淚),嘴角抽了下,道:“那怎麽辦?”


    夏瑜道:“不怎麽辦!放晉軍走!”


    田舒瞬間瞪大了眼睛,道:“放他們走!晉軍糧草已經被我們切斷,兵敗不過早晚,此時我們勝券在握,怎能放他們走!?”


    田舒本來還挺氣憤的瞪著夏瑜,但那氣憤就在夏瑜杵著下巴滿是揶揄的看著自己的目光下慢慢的萎縮,最後竟然還變得有點心虛,說來有點可笑,在這個比自己小了很多歲的少年人麵前,他總有種麵對師長時才有的膽怯之感。


    夏瑜杵著下巴用看一個剛進了遊戲啥啥都搞不清楚的草鳥的鄙視眼神看著田舒,道:“我們勝券在握?你還真是站著說話不知道腰疼,你自己說說還有多長時間齊魯之地便要秋雨連綿。”


    田舒唯一思索道:“少則半月,多則一月。”


    夏瑜道:“我們必須放晉軍走,原因有三:其一,孔偉雖然糧草被我們給抄了,若按常理,我們可以等晉軍斷糧自亂,但若是孔偉孤注一擲,不放棄築壩引渠,殺馬為食,苦撐一個月,引水灌城,猛攻平陰,到時我們若不能壯士斷腕,有決心舍棄平陰不要,就不得不出城與晉軍決戰,即使最後能夠獲勝,傷亡也必然慘重,這還要你父親守平陰或者棄平陰時不中途掉鏈子。”


    田舒想了下自己的父親,有點尷尬,知父莫若子,他父親理政沒的說,但讓他父親守城或者搞軍事撤退,那也太難為他老人家了,再說平陰城也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良將,唯一可以算還上得台麵兩個,田舒看看夏瑜又看看自己,此時就在這裏——廩丘的官署內。


    夏瑜沒去管田舒的反應,道:“晉國這次派來的是中軍——韓趙聯軍,上軍下軍都未動,退一萬步講,若是我潛迴平陰,你駐守廩丘,你我合力,真的破了孔偉這隻大軍,這就等於打了晉國一個天大的耳光,丟麵子丟到這份上,你當他們的上軍下軍不會動作嗎?”


    田舒微一沉吟,晉國此時執政趙誌父是個性子極為剛烈的人,一生南征北戰,早年時平定晉國內亂,身先士卒,浴血奮戰,晉國從趙誌父開始,廢六卿為四卿,他當上執政後,苦心維持晉國霸業,在這個“士為家而勞,卿為族而碌”的時代,卻始終不忘記為邦國謀劃,趙誌父為晉國執政後,不僅與齊國爭鋒,又先後與吳王夫差越王勾相競,壓製這兩個新近崛起的南方諸侯,艱難維持晉國霸主地位。


    孔偉本為趙氏門客,此時率領的晉國中軍為韓趙聯軍,也就是韓氏和趙氏的私兵,若是這些人死在齊國,以趙誌父的個性,十有j□j會發舉國之兵與齊國決戰,這麽一想,田舒打了個寒戰,一個中軍就已經把齊國打得大敗虧輸,若是晉國傾兵而出,那齊國就完了,更別說現在齊國還在和燕國和越國作戰呢。


    夏瑜道:“最後一點不用我說你也想到了吧,我們現在還同時在與燕國越國作戰,燕國犯境,越人還圍著臨淄呢,我們拖不起,也損失不起。”


    田舒此時已經被夏瑜說服,沉吟一下,道:“既然不能真的打,那我們怎麽辦?”


    夏瑜想了一下,道:“你派人迴趟平陰城,讓你父親以平陰大夫的名義給國府上書,請國府派人去晉國議和。”


    田舒道:“這一來一往就要不短的時日,咱們就這麽等著?要是孔偉狗急跳牆了怎麽辦?”


    夏瑜道:“我寫封信給孔偉,先和他討論下議和的事情,然後我們著手晉軍撤軍的事情,等國府與晉國議和完畢,我們應該也把孔偉大軍送出境了,這樣兩邊並行而進,還能節省時間,免得遲疑生變。”


    言罷,夏瑜便打開一幅空白竹簡,提筆寫信,一邊寫一邊還在心裏想,還好這個時代是用竹簡,紙還沒發明呢,在竹簡上寫字要順著竹子的紋路,好方便用刀沿著墨痕刻字,所以無所謂字好字壞,要是那個文明保護委員會把自己扔到唐宋,就自己這一筆破毛筆字,根本見不得人,隻怕直接就被排除在上流社會之外了,還刷個狗屁本啊,根本別妄圖通關。


    事分兩麵,一邊上田舒派人迴平陰通知田至上書齊國國府曉以利害,勸國府與晉國議和,走的是剿盜時發現的隱蔽小路,田舒派人時眉頭一跳,心想:當初阿瑜派人去剿盜,難道不僅僅是練兵之意,還有熟悉地形的意圖不成?難道他那時便知道我們後麵會用到廩丘與平陰之間的山野暗路?說實話,田舒雖然跟隨父親在平陰城如許多年,但若非此次剿盜,還不知道山間懸崖峭壁河流暗穀中有如許多大隱秘暗路,這麽一想,田舒對夏瑜又多了幾分敬畏。


    另一邊,夏瑜給孔偉寫了信,派使者去晉軍屯駐在平陰城外的大營,勸孔偉撤軍,按照夏瑜的猜想,廩丘失守的消息一定傳到孔偉耳朵裏了,糧草已斷,晉軍這仗沒法打了,肯定會同意撤軍的,但誰知派去送信的人迴來稟報說孔偉有一個要求,若是不滿足這個要求,他一定拚死力戰,絕不撤軍。


    夏瑜坐在廩丘官署主座後,此時他萬分感激齊國人發達的紡織業使得齊國人愛好寬衣大袖,因為在那廣袖掩蓋之下,夏瑜正在很沒形象的揉腿——拜托,這個時代都是跪坐,屁股放在腳後跟上,一坐半天,腿很痛的好不好。


    私底下揉著腿,聽著信使的迴報,夏瑜挑眉道:“你說孔偉要見我?見不到我就不撤軍?”


    信使點頭稱是。


    夏瑜笑了,道:“這個孔偉,蠻有意思的,既然他要見,那就見見吧,不過”,夏瑜一頓,神色陡然一厲,道,“告訴孔偉,要他見麵的時候把田會也帶過來,否則就不用見了,安心等著晉國國府的退兵軍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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