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馬加鞭,火速迴抵達上京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的傍晚。

    大舅子在外麵還有些事要處理,就讓呂良先把我送迴宮中。

    入夜以後,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寢殿門口,見裏頭燈火還亮著,便兩手扒拉著門,暗搓搓地把小腦袋往門裏一探……

    玉蘭和小尹本來正在裏頭安靜地做著針線活,發現門邊冷不丁地多出一個腦袋來,兩個小妞嚇了一跳,尖叫幾聲後發現那個腦袋是我,小妞們頓時又驚又喜,趕緊手忙腳亂地把我拖了進去。

    幾個月未見,玉蘭和小尹對我甚是掛念,我也很想念她們,就大方地給了她們一人一個愛的抱抱,然後三個人便手拉著手窩到大床上嘰嘰喳喳聊天,由於我們三人情緒比較激動,這一聊就不知不覺聊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當小尹拿著一盒脂粉焦頭爛額地與我的兩個黑眼圈奮戰不已之際,大舅子穿著一身深紫色繡金龍袍精神十足地過來了。

    他神情冷然,目光如炬,胸口上的張牙舞爪的團龍圖案栩栩如生,渾身散發出一種威嚴淩人的磅礴氣勢。

    見我坐在椅子上有點害怕地看著他,大舅子微微緩和了下臉色,他走到梳妝台前輕輕地摸了下我的腦袋,又轉身解除了我的禁足令,說要帶著我一起去看望北越王公公。

    我跟著大舅子一路緊張地到了乾泰宮。

    遠遠的,就看見北越王公公的寢殿外黑壓壓地跪著一大片的人。北越宮中的大小妃嬪們都到齊了,太醫院的人也在門邊上愁眉苦臉地圍成一團,其中我認識的那個太醫老爺爺更是糾結不已,此刻正盤坐在一張矮腳小桌子前翻著本厚厚的醫書,兩手不停地抓著自己那雪白的山羊胡子。

    整個乾泰宮內氣氛沉重,有幾個北越王公公的小老婆甚至已經在低聲抽泣了————看來我這公公的病情真的跟呂良傳來的消息一樣,很是不妙的樣子。

    大舅子領著我進了北越王公公的寢殿內,吳良娣與南越小妾們早就在門口邊上跪著了。

    倪王後和二弟正在裏邊守著,龍床附近跪著的都是些直係宗親和身份高貴的宮中妃嬪,我偷偷在這跪著的二三十個女眷中間掃視了一番,卻並沒有看到慕容晶晶身影……倒是看見那個被二弟軟禁的顧側妃,不知啥時候給放了出來,這會兒正神情自若地跪在最前麵。

    聽到有人進來,有幾個人抬頭往我這邊看來,我趕緊放開大舅子的手,瞅準眾人中間的一個空隙麻溜地擠

    了進去,跪在那裏朝龍床上看。

    龍床上的北越王公公緊緊閉著雙眼,他此時麵色蠟黃,嘴唇泛白,骨瘦如柴的兩隻手臂放在純白色蠶絲被上,看上去沒有一點溫度的樣子。

    這與我大婚敬茶時所見到的那個紅光滿麵、圓潤壯實的中年大漢實在相差太遠。

    我與北越王公公雖然見麵得機會不多,可是每次見麵,他對我總是慈眉善目的,逢年過節,他也總不忘賞賜時令點心讓人給我送來,一點都不像中原各國傳說中的兇殘暴君。

    大舅子帶我出宮前,我還聽宮裏人都說他身體有了好轉,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就見他骨瘦如柴地躺在那裏,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我看著龍床上的人,心中不免生出些傷感來。

    龍床邊上的倪王後神情哀傷,她手裏抱著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嬰兒,正一聲一聲地唿喚著北越王公公的名字,二弟手上則抱著他女兒星月小郡主,一臉麻木地跟在後頭。

    我看著覺得十分怪異:北越王公公已經昏迷,他們不去叫太醫來想辦法,光抱著倆孩子站在床頭能有啥用?

    大舅子看著龍床上的北越王公公皺了皺眉眉頭,他伸手一揮,馬上有幾個太醫灰頭土臉地跑了進來。

    “父王的病情如何?你們幾個商議了這麽久,可有什麽對策?”

    太醫們跪在地上直發抖,一個個冒著豆大的冷汗說不出話來。

    倪王後看到大舅子出現,臉上一陣驚奇,她抱著手中的嬰兒訥訥說道:“王太子迴來了……”

    “孤一聽聞父王病重,便即刻從邊關趕了迴來。”

    大舅子對著倪王後行了一個禮,淡淡說道:“父王突然病發,朝中某些有心人便開始蠢蠢欲動,到處拉幫結派,企圖趁機動搖王室根基……孤昨夜已將一幹亂臣賊子絞殺於城郊,現在宮中的日常巡視已經全部由城郊護衛營接手。王後娘娘這幾日守護父王,為宮裏宮外的事勞心費神不少,現在您大可放心地迴安寧宮好好歇著。接下來,就讓孤為父王侍疾,盡一盡做兒子的孝心吧!”

    倪王後聽大舅子說完,整個人忽然抑製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隻見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道:“本宮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懂得朝堂上的大事,既然王太子已經把各方麵都安排妥當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隻是陛下如今病重,本宮卻是沒有半點心思歇著……”

    她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嬰兒,幽幽地

    歎了一口氣:“陛下這一病,本宮才發現北越的王室血脈竟然凋零到如此地步!放眼宮中,王太子的承德殿一無所出,倒是霏兒的顧側妃爭氣,之前生了個小郡主,前不久給陛下添了個小王孫……唉,可惜顧側妃分娩的時候,陛下已經陷入了昏迷,直到現在還沒見過他的王長孫呢!本宮這天天的抱著孩子過來,就是希望陛下一醒來便看到咱們王室後繼有人,也好寬寬他的心啊!”

    大舅子挑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顧側妃,嘴邊勾起一抹冷笑:“是麽,父王恐怕不見得會寬心吧。”

    “王太子這話怎麽說?!”

    倪王後見大舅子這樣說,終於忍住不對著大舅子目露兇光。

    大舅子也用冰冷的眼神迴看她。

    寢殿中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就在大舅子和倪王後兩人劍拔弩張之際,龍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

    “珍兒……珍兒……”

    隻見北越王公公伸手在空氣中胡亂抓了幾下,瞬間又無力地垂了下去,他人沒醒,口中卻不斷虛弱地喊著:“珍兒……不要走……不要走……”

    咦,珍兒是誰?

    難道是我公公心愛的哪個小老婆嗎?我疑惑地迴頭,看了半天,也不見哪個妃嬪起身來答應他……倪王後抱著小嬰兒站在床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來北越王公公叫的珍兒也不是她。

    倒是大舅子聽到那幾句“珍兒”,愣了一愣,便立即上前抓住他父王的手,有些動容地叫了一聲:“父王……”

    正當底下跪著的人一頭霧水之際,殿門突然外響起一聲:“明司籍到!”

    “傳她進來!”

    大舅子話音剛落,那明嘉柔便飄著一襲月白色的女官服,輕盈婀娜地走了進來。

    “明司籍在醫術上一向見解獨到,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孤現在隻能指望你了。”

    “殿下言重了。”

    眼見北越王公公情況危急,明嘉柔也顧得什麽,伸手在我公公手上飛快地把了下脈,她的麵色立馬有些凝重起來:“陛下的病,奴婢沒有十足的把握,隻能憑著全力一試,不知殿下跟王後娘娘肯不肯冒這個險?”

    倪王後眼神複雜地看著明嘉柔,見大舅子答應了,也就遲疑地點了點頭。

    明嘉柔得了準許,便鄭重地從身上拿出一盒銀針來。

    外邊的太醫們紛紛好奇地把頭伸到殿門邊上瞧著,隻見明嘉

    柔屏氣凝神,柔弱無骨的小手分別在北越王公公頭上、胸口和手臂的幾個穴位上各刺進了一針,過了片刻,等她再把那針按照順序一一□□的時候,隻見那幾根原本透亮的銀針已經全部變成了黑色!

    “噗!……咳咳咳!……”

    針一除,北越王公公便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色的血來,他睜開眼睛,靠在床沿上不住咳嗽。

    邊上看著的眾位太醫見此情景,忍不住齊齊驚唿了一聲。

    馬上有幾個低眉順眼的醫女上來清理穢物,明嘉柔擦擦手,再次為北越王公公診了脈,說道:“暫時沒有大礙了。”

    大夥兒頓時用一種看神仙的眼光注視著明嘉柔,大舅子對著明嘉柔點了點頭,她便默默地退到邊上站著。

    北越王公公醒來後還是非常虛弱,但他還是掙紮著起來,傳召了幾位得力的大臣,當著大夥兒的麵下了一道讓王太子監國的旨意。

    倪王後看著大舅子上去領了旨,臉色頓時灰暗了下來。

    看到北越王公公接著還要與大舅子交付朝政,宮中的女眷們便紛紛識趣地退下。

    大夥兒這一跪,竟不知不覺從早上生生地跪倒了午後。

    我此時兩條腿麻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加上沒吃午飯渾身無力,跟著眾人起身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頓時頭重腳輕,猛地就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頭栽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股強大的力量及時把我拉了迴來,緊接著,我便被投入那溫暖又熟悉的懷抱之中。

    “怎麽這麽不小心?有沒有磕著?”大舅子一邊緊張摸著我的頭,一邊在我身上急急地查看著。

    一時間,殿中的那幾十雙眼睛都齊刷刷地朝著我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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