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子的朋友就住在凉山附近的一個小山頭上,整個山頭都是那個朋友的地盤。他的府邸建造在挖空的山體裏麵,像是一個巨大的山洞,遠遠望去:山中有樓,樓中有山,粉白色的高牆上有墨灰色的飛簷斜斜探出,襯著周圍繁茂的奇花異草。

    這洞府看上去隱隱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我跟著大舅子剛下馬,卻就遠遠地就看到這洞府的門口處坐著一位蓬頭垢麵的大漢正在摳腳,未免使人感覺大煞風景。

    隻是沒想到……

    大舅子帶著我走上前去,一見那個大漢,眼中竟然露出了興高采烈的神色!

    “良鍾啊~~~”

    平時連笑容都懶得給我一個的大舅子,此時居然親熱地唿喚著大漢的名字,並拉著我過去說道:“你師父在哪?孤有事情找他幫忙。”

    跟大舅子在路上的這些天,我還從沒有見過大舅子對人這麽熱情的,看來他和這個摳腳大漢的關係非同一般。

    摳腳大漢本來低著頭沉侵在他自己的世界裏,隻見他津津有味地用左手摳腳趾縫中的泥垢,用右手悠閑地在背上撓癢,正忙的不亦樂乎,突然聽見有人唿喚他的名諱,被打斷了正事,他憤憤地就抬起他那長滿絡腮胡子的大腦袋來。

    “哪個找我沈良鍾?!”

    摳腳大漢粗聲粗氣地叫了一句,很是不爽的樣子,但是等到他亮出兩隻滴溜溜的圓眼睛,透過臉上濃厚的毛發看見來人是大舅子之後,他的態度立即就變了。

    “哇哈哈……老子還以為是哪個敢打攪老子的好事,原來是端木太子!”

    ……打攪你的好事?是指摳腳丫子和撓癢癢麽?

    沈良鍾隨手抖抖手裏的泥垢,樂嗬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你小子,不是說去南越打仗了嗎?怎麽,打不過別人逃迴來了?說!是哪個敢欺負我沈良鍾的兄弟,老子現在就叫上幫裏的兄弟們給你報仇!”

    沈良鍾說罷,就要上前用那隻剛剛摳過腳的大手熱情地拍打大舅子的肩膀,大舅子麵不改色心不跳地退了一退,險險躲過了他那隻“摳腳手”的親密接觸。

    原來大舅子也會害怕,而且他怕的東西竟然是摳腳手!要是這摳腳大漢一爪子沒落空,把自己手上的泥垢都全拍到大舅子那纖塵不染的臉上……啊呀呀,那畫麵可不知道有多喜感呢!

    “嘿、嘿嘿嘿……”

    糟糕!因為想象得太投入,我居然不小心笑出聲來了。

    我慌忙扭頭看向大舅子,隻見那廝正對我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完了,他這是知道我在笑什麽?!

    “良鍾你還是老樣子。”大舅子眯眼,壞心地把我往前一推:“你看孤像是那種臨陣脫逃的人麽?這次來主要是帶著這小子過來找你師父看看的……額,說來,他身上的傷有些蹊蹺。”

    我緊張得就要往後退去,可是大舅子放在我後背上的手實在是力大無比,並且充滿了報複性,我蹬了幾下腳根本是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摳腳大漢朝著我走過來。

    啊啊啊!端木雲這家夥是拿我當擋箭牌啊!……摳腳大哥!我方才真的不是有意嫌棄你的,請千萬別用你的摳腳手跟我打招唿啊!

    “唔……”沈良鍾走上前來垂下大大的腦袋看著我,他的一頭亂發看上去去就像是很久沒洗的那種,亂七八糟地推在頭上,顯得頭很大,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不過奇怪的是:我在他身上並沒有聞到哪怕一絲絲令人厭惡的味道,反倒是感覺隱隱有股草木的清香環繞在鼻端。

    “唔唔。”沈良鍾用他的兩隻眼睛嚴肅地看著我,這是他臉上唯一露暴露到空氣中的地方,除了眼睛,臉部其餘的地方都被濃密的胡子占領了……

    我咧開嘴,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唿:“沈大哥你好啊~”老天保佑他千萬不要用手跟我打招唿啊~

    “哎呦……這小娃娃倒是挺討人喜歡的~~~”沈良鍾嘴部的胡子一聳一聳的,大概是老天聽到了我的祈禱,這家夥沒有對我動手,而是扭頭對大舅子笑了。

    他得笑容這麽看都怪異的很。

    “哦嗬嗬……”沈良鍾的眼睛中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猥瑣氣息:“明白了明白了,沒想到端木你居然好這一口啊!怪不得到現在都沒娶親,原來你小子愛的是這種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呀~~~”

    “咕!”我差點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嗆死:這個齷齪猥瑣的摳腳大漢!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啊!

    “這是孤的妹夫。”大舅子挑眉看他,沉聲道:“沈良鍾,好久沒被孤揍過了是吧?!你要是皮癢了,等你師父給他看完傷,孤如你的願就是!”

    “啊,原來是你妹夫啊……”沈良鍾失望地念叨著,忽然屁股被針刺到一樣騰地蹦起三尺高:“哇呀呀————!!!”

    大舅子趕緊拉我往後退了幾步,隻見沈良鍾在空中蹦躂了幾下,像一隻猢猻似的刷刷翻了幾個筋鬥,忽

    然嘻嘻一笑,一手捏著拳頭緩緩降落到地上。

    “終於捉到你了!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沈良鍾小心翼翼地把整個拳頭送到嘴邊,大嘴一張,迅速地把手裏的東西投進嘴中。

    “吧唧吧唧……”他閉上眼睛,一邊深沉地咀嚼著,一邊用一種黯然*的語氣呢喃道:“果然,你比老子想象中要鮮嫩多汁啊,小虱子~~~”

    我滴個母後啊!他居然吃虱子,好惡心!

    親眼目睹了這一詭異的情景,我和大舅子不約而同地寒了一寒。

    “……那個,良鍾啊,我們一起去見你師父吧。”大舅子臉色很不自然地提議道,他們不是認識嘛?哦哦,難不成這是沈良鍾第一次公然在他麵前吃虱子?

    轉眼看看沈良鍾,那家夥竟然意猶未盡地、開始在身上搜尋下一隻“小妖精”!

    “今天恐怕不行啊,”沈良鍾的雙手在自己身上忙活著,嘴裏嘟囔:“師父今天……不方便。”

    “孤知道他的規矩:天黑之後不看病,不過這天不是還沒黑嗎?”大舅子抬頭看了看西山頭上的火紅雲霞,有些不悅:“隻是傍晚而已,難道連孤都不能通融嗎?”

    “唉!端木你別這麽說……”沈良鍾很為難地說道:“他老人家這會子正忙著,要不你們改天再過來?”

    大舅不滿了:“他在忙什麽?連給人看一下病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沈良鍾停下手,看看大舅子,又看看我,最後幹脆搓著手指不說話了。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我有些過意不去,從後麵扯扯大舅子的衣袖道:“大舅子,要不咱們先迴去好了。”

    我暗自揣測:自古那些神醫啊大師之流都是性格古怪的,行為迥異的。今天見到大舅子朋友的徒弟沈良鍾,已經是這個怪樣子,那他的師父豈不是更可怕?搞不好是個渾身長毛綠眼睛尖牙的怪物,算了算了,見不到更好,我還是乖乖地讓大舅子帶來的軍醫看看吧!

    “不行!”

    大舅子可能是覺得這樣走了,以後在我這個妹夫麵前沒有麵子,他嘴巴一抿,堅持要帶我見沈良鍾的師父:“你的傷早點治好,才能早點和孤去接小雪。”

    說罷,他冷冷地看了沈良鍾一眼:“既然你師父不肯出來見老朋友,那孤自己進去尋他便是!”

    “哎呀!端木!你別衝動,我……這叫我怎麽說呢……”沈良鍾耷拉著

    腦袋,努力思考著勸解大舅子的理由:“那個……師父他!……”

    他說來說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舅子被他攔著,一張俊臉越來越黑。

    正當這兩個人僵持不下之際,大門後的洞府裏忽然響起一陣溫和的嗓音:

    “良鍾啊,外麵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樣吵鬧?”

    話音剛落,隻見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持著一把扇紙,風度翩翩地從裏麵走了出來。

    “師……師父,您怎麽出來了?”沈良鍾看見來人,趕緊縮迴攔截大舅子的雙手,規規矩矩地站到了邊上。

    大舅子目光爍爍地看著沈良鍾的師父:“神醫,如今孤見你一麵還真是難啊!”

    神醫聞言,溫文爾雅地笑了:“端木你說的這算是什麽話,你來,我當然是歡迎的。”

    這一笑猶如和煦的春風,就把大舅子的怒氣拂去了一半,旁邊沈良鍾的臉上,也露出一種如癡如醉的眼神來。

    好厲害的神醫!摳腳大漢在他麵前根本乖得就像是隻長毛兔子啊!

    沒想到,摳腳大漢居然有這樣一個仙氣飄飄,溫潤貌美的師父!————這跟我預測中的長毛怪神醫的形象相去甚遠,我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神醫看上去比沈良鍾要年輕很多吧,怎麽會收了沈良鍾這樣一個麵目滄桑的徒弟呢?

    “神醫哥哥!外麵出了什麽事?……啊!哥?!你怎麽來了?”

    一道粉紅色的身影從洞府裏晃了了出來,在接觸到我的目光後,那身影一溜煙便躲到了神醫的背後。

    啊呀呀!————

    那個不是端木雪麽!本王子的軟飯老婆怎麽會在這裏?!

    我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衝她喊道:“王子妃!”

    “誰是你王子妃!”沒想到幾天不見,這端木雪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不複以前的溫柔,開口就給我潑冷水。

    “當然是你啊,小雪,我是和大舅子一起來接你迴宮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看上去非常生氣,隻得先哄著她。

    端木雪從神醫的背後慌忙探出頭來,斬釘截鐵地嗬斥了我:“你你你……你不要亂說話!本公主才不是你的妻子呢!哼!我是不會跟你迴梁國的!既然你都找到這裏來了,好!那……那也省的我派人找你要休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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