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夜宴這件事沈莙是知道的,而且心裏一直忐忑不安。楚鄢自迴來就沒閑著,他在城門口又是日曬又是吹風,之前還站了那許久,因此臉色止不住變得蒼白。竹瀝不知是去了哪裏,沈莙找不到管事的,還是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尋來了蘇嬤嬤,托她去找大夫來。


    &nb那蘇嬤嬤看了楚鄢的臉色,也是嚇了一跳,半點不敢馬虎,趕忙跑去尋人了。


    &nb沈莙依楚鄢所言,打了熱水,將毛巾浸濕擰幹之後替他熱敷這才漸漸地減輕了他膝關節處的麻痹痛感。


    &nb〝今夜裏那什麽勞什子宴會你就不要去湊熱鬧了吧,瞧這模樣,若是真出點什麽事那可就糟了。〞


    &nb沈莙有些焦躁,眉頭緊鎖的樣子顯示出她內心的擔憂害怕。楚鄢伸手揉著自己的腿,上的笑容也有些無可奈何,


    &nb〝哪裏是我想去,今夜這出戲姬桓精心策劃那樣久,怎麽可能叫我缺席你且等著看吧,待會兒要是來了大夫,必然一麵安撫我說沒什大礙,一麵開些生猛的藥壓著病情,免得以此為借口推脫出席。〞


    &nb沈莙被他這番話弄得心氣兒更加不順,一時連眼神都冷了下來。


    &nb蘇嬤嬤沒去多久,不一會兒就領來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大夫。沈莙冷眼看著他一麵擦著汗一替楚鄢把脈,然後在那大夫一本正經地忽悠說隻遭了些風罷了,沒什大礙,搖晃腦正要喚人來記藥方的時候開口打斷道:


    &nb〝大夫,這位楚公子夜裏還要參加宴會,隻他身底子有些弱,經不得猛藥,家裏人也從不敢用那些大補之物,因此還請大夫開些溫良的方子,或是施針治療,再叫人去抓藥。〞


    &nb興許是沈神情太過嚴肅,那大夫瞬時有些被人看穿的窘迫和尷尬。聽她方才說這楚公子沒有缺席宴會的意思,因而他略想了想便換了表情喚人來代筆。


    &nb沈莙沒給他摸魚的機會,將藥房的醫女遣退,開口道:


    &nb〝不必費事了,你說就是,我記著,待會兒跟著您一起迴藥房拿藥,免得醫女來迴跑。〞


    &nb那大夫哪想到她這麽謹慎,將心中蒙蔽的想法隱去了大半,隻得老實地開了個溫補的方子。


    &nb整個過程楚鄢都含笑看著沈莙把人逼直冒冷汗,然後拉過她附耳說了幾句話才讓她不甘不願地放過了那個麵如土色的大夫。


    &nb在她跟著一起出門之後,楚臉上的笑意斂去了大半,伸手端過一杯茶,送到嘴邊了又突然放了下來,


    &nb〝陸大人當真不出來喝杯茶〞


    &nb他這話說完之後四周便隻剩下一片寂靜了,良久才隱約聽得裏間側門一陣窸窣的小動靜,然後便是幾聲腳步聲,卻是有人離開的跡象。


    &nb楚鄢挑了眉,似是自言自語般開口道:


    &nb〝不喝便罷,倒還真的隻是來看看她的……〞


    &nb沈莙迴來時兩手空空,想來是叫人將藥拿去煎了。不一會兒蘇嬤嬤領來兩個人,一個端著錦緞衣物,一個端著腰帶發冠。


    &nb沈莙看了一眼楚鄢,果然見有人將他扶起來整理儀裝,換上出席宴會的衣物。


    &nb她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不想自己卻也牽涉其中。蘇嬤嬤把楚鄢交付給那兩個下人之後便轉過頭來對著她恭敬道:


    &nb〝姑娘隨我來吧,梳妝的丫鬟已在姑娘房裏等了好一會兒了。〞


    &nb沈莙被這話弄得一愣,一時腦子有些轉不彎來,脫口而出道:


    &nb〝梳妝我為什麽要梳妝〞


    &nb那蘇嬤嬤麵露微笑,看著沈莙的目光有些羨慕和討好,


    &nb〝姑娘,王爺吩咐今夜的宴會姑娘你也是要出席的,因而特意叫人準備了釵環首飾和錦衣華服,說是要讓姑娘叫人眼前眼前一亮。〞


    &nb沈莙臉色一變,看起來隻有滿滿的防備和抗拒,


    &nb〝今日的晚宴是替瑞王接風洗塵,出席的都是些郡守州牧以及親王,我一個連名兒都沒人知道的女人沒事去湊什麽熱鬧〞


    &nb蘇嬤嬤對沈莙的反應覺得驚訝無比,似乎在她看來這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無上榮耀,


    &nb〝姑娘說的是,席間坐的都是些高官厚祿的官老爺,但也並非沒有女眷,北堂小姐就受邀一並出席了,王爺不曾帶府上各夫人,就連萱夫人也不曾得到允許出席,單單就姑娘一個。〞


    &nb蘇嬤嬤臉上的表情帶了些勸服的意思。沈莙聽她提到北堂瑛,心裏的慌亂更甚,又不想在楚鄢跟前顯露出來,因此也不搭理那蘇嬤嬤,轉身便離開了這間屋子。


    &nb那蘇嬤嬤哪裏能讓她''任性''下去,連對楚鄢行禮告退也顧不得了,趕忙提了裙擺追出門來。


    &nb沈莙一路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迴到了自己的住處,推門卻隻見五六個年輕丫頭穿著一色襦裙,正站在屋裏等著她過來。


    &nb蘇嬤嬤沒想到她能跑得這麽快,追過來時隻粗喘著氣,看著沈莙板著臉的模樣頭都大了,


    &nb〝姑娘,可不要再和王爺慪氣了,今兒這晚宴非同小可,也非我們為難姑娘,隻是這府裏的下人都是聽吩咐行事,王爺既發話了,若不能將事辦好挨板子還是輕的。〞


    &nb沈莙心裏就納了悶了,怎麽無論她怎麽解釋,這些人就是拿她和姬桓那些個姬妾做比呢?什麽狗屁慪氣,她和姬桓之間哪能用這個曖昧不明的詞來形容!


    &nb其實她心裏不願承認,之所以對這宴會反應這麽大,今日晌午在城門口發生的事要負主要責任。她沒有姬潯的下落,心裏擔心,想起北堂瑛看他的眼神又會覺得很糟心。


    &nb姬桓非要把她往宴會上弄的目的沈莙依稀還是能感覺到的,她,姬潯,北堂瑛,裴胤,這幾個人''歡聚一堂'',多麽有意思不是。


    &nb姬桓啊姬桓,她究竟是哪裏得罪了這個閻王,怎麽就凡事都不願放過她呢沈莙心的怨氣越來越深,而那個蘇嬤嬤卻半點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一麵勸著一將人按在了梳妝台前的椅子上,衝哪些丫鬟使了眼色,她們立馬將東西放下簇擁過來。


    &nb許是上一迴去淩雲殿沈莙對穿金戴銀表現出了無盡的反感,這一迴蘇嬤嬤找來的丫鬟個個心靈手巧而且品味也還雅致,沈莙被她們折騰了許久,發現自己頭一迴嚐試豔麗的妝容,效果竟也不差。


    &nb她平日裏要麽不著鉛華,要麽淺黛微妝,總之不愛張揚,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而真要用胭脂粉將人細細裝扮,容貌上的精致便可被放大為驚豔,那舉世無雙的眉間的瀲灩風情更是被無限突顯出來。隻因這些人為她挑的衣裙也是嫵媚的海棠色,一對宮花,兩支步搖就足以襯托如漆烏發。


    &nb沈莙對著鏡子靜靜打量了一番,感覺到周圍人緊張忐忑的眼神,心中一哂,什麽時候開始這些人對她的態度變得如此誠惶誠恐了,還真是托姬桓的''福''啊……


    &nb楚鄢老早就收拾好了自己,坐在大殿裏頭等著她。沈莙出來的時候看見他並不驚訝,但是看見盛裝打扮的裴榕就有些奇怪了。她和楚鄢交換了眼色,後者隻是含笑聳了聳肩,這個動作看起來倒有些符合他年紀的頑皮。


    &nb裴榕打量著沈莙的打扮,末了嗤笑一聲道:


    &nb〝姬桓對你倒真是不錯。〞


    &nb沈莙聽了這話簡直莫名其妙,這叫不錯也不知裴榕的''不錯''究竟是如何定義的。她板著一張臉,忍不住撇嘴道:


    &nb〝宴會即將開始,裴將軍這時候到這兒來不知有何時指教。〞


    &nb裴榕聽著從沈莙嘴裏說出來的文鄒鄒的話,一時有些不適應,隻皺眉道:


    &nb〝不用在我跟前裝模作樣,我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麽德性,學那些個酸臭文人說話做什麽?〞


    &nb那邊裴榕所謂的''酸臭文人''楚鄢倒是好脾氣的笑了,全然沒有自己才被指桑罵槐的覺悟。沈莙懶得和裴榕鬥嘴,換上一副嚴肅到底的模樣問道:


    &nb〝你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nb裴榕看著她透著倔強的眼神,一如那夜被月兮帶走時的炯然,臉上表情一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從袖中摸出一個類似於木偶的小孩兒玩意兒拋給了沈莙。


    &nb後者猝不及防,唬得立馬將東西接住了,盯著那木偶看了好一會兒才道:


    &nb〝這是裴鈺的東西〞


    &nb裴榕輕輕點了點頭,沉聲道:


    &nb〝他知我將要見到你,在武陵郡央了我必要將這東西交到你的手裏。〞


    &nb沈莙看著畫了大紅臉的玩具木偶,心中一軟,算這小子有良心,還沒把她忘了,將來肯定比他爹要靠譜多了!


    &nb〝他如今怎麽樣了?〞


    &nb裴榕略想了想,也沒打算瞞著沈莙,


    &nb〝楚門的人依我囑托,到武陵郡不久就將他送迴南海郡了,如今應當已經迴了本家。〞


    &nb好嘛,這貨簡直把恩將仇報當成了人生信條,她救了他,結果卻在被月兮帶走時也不見他開口多說一句,楚門幫他把兒子平送迴了老家,然後他竟把人家的少主綁來了雲南郡。


    &nb沈莙臉上的嫌棄太過明顯,楚鄢看了尚且有些忍俊不禁。裴榕此迴來本就是為了了結這事兒,可是還是被她尖酸刻薄的模樣氣得夠嗆,


    &nb〝沈莙,我裴榕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尤其是承女人的情除你之外也是從未有過的。我今日來也是隻是為了告訴你,欠你的人情我沒有忘,將來要是你有什麽事,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亦會出手相助。〞


    &nb原諒沈莙並沒有為裴榕的這幾句話而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主要是她心裏清楚的很,裴榕說這話絕對不是有意偏向她和姬潯這一陣營,也不是願意幫著她對付姬桓的意思。''力所能及''這個詞變數太大,貿然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說出來隻會壞事。


    &nb沈莙沉思片刻,正要開說話時卻見外頭兩排同樣身著正裝的丫鬟仆役簇擁著往這裏過來了。


    &nb為首的一個婦人打扮和蘇嬤嬤一樣,看著那尖細的柳葉眉,總覺得看著有些刁鑽。她停在裴榕身邊,領著身後的下人先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而後對屋內三人恭順道:


    &nb〝晚宴即將開席,王爺請幾位盡快往席間就坐。〞


    &nb楚鄢歎了口氣,拄著椅子旁的拐杖站了起來,沈莙渾身一個激靈,隻覺得心跳都快了起來。因楚鄢腿腳不便,裴榕也沒有和他客氣,自己轉身先離開了。


    &nb沈莙看著那領頭的婦人將楚鄢扶上小轎,正想要跟著上去時卻被攔住了,她整個人一懵,呆站在原地看著楚鄢的轎子抬走,反應過來時卻隻見那婦人衝她一福,麵無表情道:


    &nb〝楚大人和裴將軍乃是有品階的朝廷官員,姑娘自然不能同她們一起入宴,還請隨我往青鸞殿去。〞


    &nb青鸞殿又是什麽鬼地方沈莙眼睜地看著楚鄢的小轎越來越遠,心裏直罵了幾句髒話。


    &nb那婦人可不管她心裏怎麽想的,隻將人領到了側門處停放的軟轎邊。


    &nb沈莙無可奈何,隻得依言坐進了四麵捂得嚴嚴實實的轎子,然後一顛一顛地往南去了。


    &nb如果說淩雲殿是南詔王府的中心,姬桓辦公的處所,那麽青鸞殿似乎才是他正正經經的隻屬於自己的歇息之所。當沈莙看到了這座宮殿式院落不同尋常的布局時心裏已經稍稍有了底,可是當她走進院門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卻又愣住了。


    &nb不為其它,隻因主殿周圍的布局以及主殿的建築風格與她曾到過的,姬潯提督府裏的那個院落有七分相似。


    &nb沈莙心中一沉,四周打量了一番,即便一些細節之處早已被姬桓改造過了,但她還是看得出來,青鸞殿和提督府從某程度上來說就是同樣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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