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仇尊的臨場調度下,全軍朝雲良閣進發。


    雲良閣事先已被三台機甲獸重重包圍,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來。


    待大部隊開到,已是傍晚。


    除紅袖煙和白南辰外,雲良閣裏還有不少明月盟的死忠,他們匯集於此,誓死追隨紅袖煙。


    仇尊一聲令下,隻見青龍丸、白虎丸、朱雀丸火力全開,地震彈、激光儀、軌道炮同時對著雲良閣集中打來,且火力不減,另有十萬神槍隊補充射擊,刹那間強光四射,炸聲齊鳴,震耳欲聾!


    滾滾黑煙中,靠在前排的士兵依稀可見雲良閣被槍林彈雨打得磚石飛濺,溫壓彈的高溫烈焰將屋頂瞬間引爆,巨大的火樹銀花照亮了天宇,熊熊火星如密密麻麻的花瓣一樣在風中凋零,遠遠望去,好比一朵燃燒的蒲公英在夜空裏綻放飄逝……


    如此猛攻了三分鍾後,隻聽巨響一聲,整座樓閣都塌陷下來,滿目狼藉,煙塵氤氳。


    至此,明月盟的根基已徹底坍塌,曾經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錦般輝煌的雲良閣,如今在一場大火中焚化成灰。


    煙花落幕,夜空歸寂。


    仇尊借著爐碳般的廢墟點燃了三根香煙,深吸一口,長長吐出,將這三根煙擺在地上,以告慰渡江以來犧牲的芸芸眾生。


    緊接著,他令工兵組挖掘廢墟,說要直到挖出紅袖煙的屍體為止。


    對紅袖煙他不敢大意,必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工兵們挖到深夜,終於挖通了雲良閣的地下層,這層的牆壁都被熏得烏黑,少許木梁還在燃燒。


    不一會兒,工兵們抬出了兩具屍體,說這可能是白南辰和紅袖煙,還說他們是抱在一起死的,很難分開。


    仇尊定睛細看,隻見女屍瘦得形銷骨立,更嚇人的是她還死不瞑目,兩邊眼角蠕動出兩條修長的鐵線蟲!


    再看那男屍,其表皮已經燒光,右邊少了一截小腿,通體焦味撲鼻,像是久經煉獄的火焰……


    “沒錯,是他們。”仇尊檢視完這兩具屍體後,終於長出一口氣。


    話音剛落,就在這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幻境,將百萬大軍都嚇了一跳!


    這幻境綿延數十條街區,碩大無比,高聳入雲,連機甲獸在它麵前都顯得渺小如甲蟲:


    ……


    荒山瘦水,煙雨行舟


    舟前一紅袖少女,提一壺酒,船尾一白衣少年,捧一卷書


    萬靈飛撐起家中那把黃綢油傘,她終於,可以和白哥哥一起,笑看桃花妖嬈,靜聽溪水歡笑


    忽然淩空飄落七人,來者正是潘玉郎、李雲墨、封秉天、尹歲流、陳心長、王世書和湯懷仁


    明月七星齊聚一船,沽酒吃茶,坐臥隨心


    萬靈飛見罷淡淡一笑,蓮開紅塵


    可真是一場沉落星河的,滿船清夢


    這艘如煙似霧般縹緲烏篷船,已然在幻境中漸行漸遠


    他們的笑容與淚水,短暫卻至美,如同一顆顆流星劃過曆史的長夜,絢爛了整片蒼穹……


    ……


    這橫空顯現的幻境,乃是彌留在紅袖煙大腦中的零星殘念,不知是何原因,它被放大並投射了出來。


    見士兵們一個個都看得呆若木雞,仇尊怎能坐視自己的百萬大軍被這惑人的幻境帶偏,於是怒朝幻境開槍掃射:“劃船去奈何橋吧你們!”


    突然,大家的身後傳來劈裏啪啦雜響,迴頭一看,隻見從屋頂之間栽落一位黑衣女孩,瓦片跟著她跌碎一地,受斂壓器影響,這女孩隻能半飛半跑。


    毫無疑問,此人正是糜月琛。她應該是趕來營救紅袖煙的,結果來晚一步。


    金甲飛示意仇尊不要和他搶,畢竟這女孩的操縱者是南音頂智糜孝玄,既然隻剩下這最後一個宿敵了,那麽必須要由他金甲飛來親手了結,以雪前恥,以報眾仇。


    仇尊朝金甲飛點點頭:“斂壓器帶著沒有?”


    金甲飛再次查看了一下口袋裏的斂壓器,確保它還在。


    “殺掉她,你將來就是軍政司司首。”


    “不,殺掉她,我便退役,因為我答應過寧霜,盡快結束這一切,一起去北水城好好生活。這,應該就是我為北水打的最後一戰了。”說完,金甲飛卸下多餘槍械,輕裝上陣,一個人跟了上去。


    看著金甲飛遠去的背影,仇尊心生不祥,親率大軍往這二人消失的方向跟進,以確保此戰萬無一失。


    見糜月琛踉踉蹌蹌飛至湖中酒樓,金甲飛也悄悄潛入水中,銜著軍刀爬至她所在的樓層。


    透過窗欞,金甲飛看到她跪在一座半身高的雕像麵前,雙手合十祈禱,再細看,這雕像雕的是最受南音百姓愛戴的征和天子——風禮時代的天子,也是江水貿易的發起者。


    看來就連絕頂聰明的人,到了束手無策之際,也還是要乞求先人保佑的。


    金甲飛環顧四周,久久不見糜孝玄現身,隻好拿糜月琛開刀。畢竟隻要殺掉他們中的一個,另一個便會自動死亡,這是人屍羈絆的特點。


    想畢,金甲飛忽地破窗而入,來勢洶洶,揮刀一招「貼地斬」殺向糜月琛,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糜月琛竟腦後長眼,出其不意地迴以一招「鐵山靠」,還沒等金甲飛反應過來,又被迎麵而來的一隻小繡花鞋踢出了「走馬燈」!


    童年的畫麵開始像幻燈片似的在其腦海中播放,他看到年輕貌美的母親拋棄他們父子倆跟別的男人走了;他還看到父親對他沒日沒夜的嚴苛訓練……


    “停停停!”金甲飛迅速掐停這些「幻燈片」,他知道人隻有在將死的時候才會看到自己的過往,但他還不想死,就這樣死了未免也太糗了,何況他還有使命沒完成!


    金甲飛強行清醒,立即一個「後手翻」躲入牆角,他摸向口袋裏的斂壓器,不知道為什麽斂壓器對糜月琛不起作用了?


    糜月琛自己也驚訝於此——她驚喜地看向征和天子像,想不到這座三百年前利用天外隕石雕成的雕像,竟有如此功用,在眼下這危難時刻當真顯靈一般!


    殊不知,因為三百年前那次的水天互換,伴有一顆天外隕石墜入渾天印,砸出一個大坑,天空漏下的海水又將大坑填滿,形成一潭死水,浮力巨大,因此連酒樓都可以漂浮其上。


    那塊隕石後來則被百姓雕刻成時任天子征和雕像擺放於此,以供紀念。


    而這隕石,是所有電磁裝置的盲區——它能屏蔽掉附近的脈衝信號,導致斂壓器失靈。


    因此在這酒樓裏,人屍羈絆是不會斷聯的。也就是說,當下的金甲飛要和六境武藝的糜月琛進行一對一決鬥了。


    金甲飛抬眼看向糜月琛,兩人相視而立。


    如今,他們是兩邊陣營剩下唯一能打也是最能打的!這讓金甲飛想起多年前的八角籠總決賽,那次能拿而沒拿冠軍的遺憾,就讓這次來填補吧!


    隻要打贏眼前這具女屍,他就能為東方燃、葉煥堂報仇,為葉知冷、花竹水報仇,為北水城啃下南音城最難啃的骨頭!


    同時,隻要打贏這最後一戰,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和嶽寧霜迴到北水城,不再參與兩城恩怨,好好安享餘生了。


    想到這裏,金甲飛卷起袖子,壓低重心,方便隨時下地纏抱。


    糜月琛也是殺氣蔓延,她背靠征和天子雕像,慢慢捏緊拳頭:“老夫可敗,但南音必勝,我們這裏有神靈相助!”


    “噢?那你可要好好求你的神靈庇佑了,因為接下來,我的每一招都會是殺招。”


    “界外人,勸你別把這仗想得太簡單,否則,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可以可以,這才像‘總決賽’的樣子……”金甲飛揚起嘴角,摩拳擦掌:“既然雙方狠話都放完了,那現在可以開打了?”


    糜月琛也紮起頭發,露出她從未示人而又極其兇悍的一雙血眼,狠狠道:“金甲飛,拿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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