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彪哥要的錢不是小數目,陳誠手裏頭的東西雖然不少,但這些東西想出手沒那麽快,他手裏的現錢其實並不多。


    大寶他是一定要贖迴來的,他就這麽一個兒子,許紅娟孩子沒了,更顯得陳大寶的重要。


    至於陳小丫……


    拐子拐小姑娘多是準備賣到山溝溝裏給窮人家當童養媳的,他雖然還在做黑市的生意,卻堅信自己有一天能出人頭地。


    到時候,陳小丫就成了他人生的汙點,思來想去,陳誠才下定決心帶著錢去贖人。


    而許紅娟這邊也沒閑著,她沒敢把自己偷拿了一根小黃魚的事情說出來,生怕惹了陳誠不快。


    心頭藏著事兒咋都睡不著,幹脆趁著大晚上各家都迴去睡覺的功夫,偷偷跑到村口堆放著農具的柴房裏頭,拿了一瓶看著像是百草枯的瓶子,揣進了懷裏。


    入秋後,天氣有些涼,尤其是夜晚,風像是識路似的,專往衣服領口鑽,激的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許紅娟抱著百草枯的胳膊緊了緊,整顆心忐忑得很,尤其是行走在夜晚的小路上,她心裏有鬼,更是怕的不行,腳程越來越快,到後來更是一路小跑起來,像是後頭有啥東西在追似的。


    一邊跑,她嘴上一邊嘀嘀咕咕,一會兒阿彌陀佛,一會兒急急如律令,各路大仙求了個遍。


    等她到了楊花村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許家的房子是花了大價錢重建過的,並沒有和大部分村民落在一處,以往她還會嫌棄房子離大路遠,坐拖拉機不方便,但此刻,她很是慶幸。


    村子裏的大部分人住的都不遠,喊一聲都能聽見,要是許家的屋子也在那邊的話,豈不是很容易暴露?


    大家夥都熄了燈,此刻的楊花村格外的靜謐,隻能聽到幾聲蟲鳴,許紅娟抄了一條近路,躡手躡腳迴了娘家,一推門才發現,屋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許紅娟一進屋,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滿屋的酒氣和嘔吐物的味道,叫她一陣陣的反胃。


    許來寶此刻正橫躺在屋子裏,喝的臉紅脖子粗,衣服也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


    “來寶?”


    “你睡著了?”


    許紅娟提著心,輕聲試探。


    床上的許來寶像是睡死了沒聽到一樣,動也沒動。


    許紅娟這才輕手輕腳走到桌邊,從懷裏掏出百草枯,想倒一點進酒碗裏。


    光是掏百草枯,就叫她的手抖的不行,仿佛得了帕金森,胸口也悶的像壓了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這、這可是殺人啊,許紅娟退出了屋子,腳都有些軟。


    她還是下不了手,可要是叫她放棄陳誠,那就相當於放棄了首富太太的身份,她又舍不得,隻能不斷地給自己洗腦。


    上輩子來寶跟著許青悠過的還挺不錯的,而她卻過得難麽慘,既然老天多給了她一次機會,就是在補償她,讓她出人頭地的。


    如今許來寶知道了投機倒把的事兒,又是個好賭不成事的,對她來說是個極大的威脅。


    背對著屋門,她蹲在門外的角落裏,眼神有些渙散,嘴巴卻不住的低聲嘀咕道:“來寶,你可別怪我啊,重來一次,我還沒過過幾天好日子,這輩子,咋也該輪到我了……”


    這句話她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連續說了十幾遍,她才重新有了一丁點的勇氣,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站起身來,又一次站到了床邊。


    這一迴,她沒猶豫,先是伸出手用力捏了一把許來寶臉上的肉,甚至還擰了一下,見他睡得還是像死豬一樣,許紅娟心頭一鬆。


    睡得這麽死,不就是給她創造機會嗎?


    老天爺還是站在她這邊的。


    掀開農藥的瓶蓋,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許紅娟屏住了唿吸,用力捏著弟弟的肥臉,也不管嘴張開沒,一閉眼就開始倒。


    沒兩秒。


    漆黑的屋內響起一陣咳嗽聲,像是嗆水了一樣,還能聽到鼻子裏的水聲。


    “咳!”


    “咳咳!”


    許紅娟這才發現,許來寶臉上的肥肉太厚,她壓根沒能捏開他的嘴,一部分農藥直接灌進了他的鼻子裏。


    她像是被地麵燙到了一樣,幾乎是跳起來的,手裏頭的百草枯瓶子也沒拿得住,一下砸在地板上,裏頭的農藥流了一地。


    鼻子裏嗆了一部分“水”,嗆的他嗓子眼還有肺都生疼,這會兒又聽到屋子裏東西落地的聲音,他猛地從床上坐起,借著窗戶邊的月光,他看見了許紅娟大驚失色的臉,還有她腳邊那個黑漆漆的玩意。


    人沒毒死,還醒了!


    許紅娟的腳軟的站不住,她看了眼地上的農藥瓶,裏頭的農藥早就流光了,現在都是集體製,個人家裏是不放農藥的,都是大隊統一派發,她就是想再弄一瓶迴來,一時半會兒也搞不到。


    這可咋辦?


    許紅娟也沒了頭緒,依靠在桌子邊,跟嚇傻了似的。


    她沒反應,許來寶倒是慢慢迴過味兒了,實在是衣服上的味道太熏人,作為農村長大的孩子,即便他沒下過地,也是見到過百草枯的,這味道乍一下沒聞出來,過了這麽久,就反應過來了。


    他看了地上的瓶子一眼又一眼,“這是百草枯?!你想毒死我?”


    意識到這一點,他連忙把手指塞進喉嚨眼裏頭,使勁的挖弄,想把那部分進去的百草枯捅咕出來,捅的自己直翻白眼,幹嘔不斷,除了一點唾沫,他啥也沒捅出來。


    與此同時,他的喉嚨也跟著疼了起來,胃裏一陣翻湧,偏生又吐不出東西來。


    許來寶是個怕死的,襠部的熱流湧出,房間內頓時充滿了一股尿騷味,他用手指著許紅娟,“許紅娟,你瘋了?我是你親弟弟啊!”


    許紅娟的嘴唇不住的哆嗦,完全鎮定不下來,她要下毒被抓到了咋辦?


    跑?


    她手撐著桌麵,腿卻軟的直打擺子,已經嚇得不聽使喚了,那邊許來寶卻不同,一想到自己快死了,他害怕之餘,一股子怒火直接衝上了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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