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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大殿之外傳來了長鳴鍾的清鳴。


    一長三短,如是三次。


    這代表著,門中有喜,盛典將行。


    葉淩天豁然起身,眼中掠過一片滄桑的陰影,慨然一歎,拂袖道:“小子,跟我走吧!”


    “嗯?”楚無顏一怔,卻也跟了上去。


    就見葉淩天一揮手,一團淡紅色的煙霧籠著二人,眨眼間消失在原地。


    這是入幻境及其以上修為的修士慣用的術法,名叫挪移術。


    靈台清明時,他們已經是身在一片蒼茫山澤中。


    長鳴鍾的清響猶似在耳,葉淩天輕咳了一聲,取出一把青色的長劍來。


    “這是《清影劍法》我隻演示三遍,你注意看,記住招式!”葉淩天橫劍當胸,肅然說。


    楚無顏也正經起來,看著這位未來師尊出手。


    劍光起。


    青色的劍光,描出一層層雲影。


    雲影在天風裏離合、聚散,時而浩浩當空,時而杳杳無痕。


    被束縛時掙紮,被割裂後聚攏。


    不困不惑的自在,不屈不撓的堅韌。


    先是很慢很慢的一遍,這一套劍法隻有七招,葉淩天卻用了將近小半個時辰來展示。


    第二遍稍快些,第三遍則是極快。


    “記住了招式了嗎?”葉淩天收劍,問。


    招式自然記住了,但也隻記住了招式。楚無顏點了點頭。


    “那就好!”葉淩天忽地一笑,從儲物戒子裏取出一顆丹藥,揉碎,隨意灑在地上。


    “這是專門吸引天風虎的丹藥。”葉淩天說,“你就以方才的那套劍法,與它們過過招。這樣學習劍法是最有效果的。”


    還不待楚無顏發問,葉淩天就躲到了一棵大樹的樹冠上,摸出了一個大號葫蘆,一邊喝著葫蘆裏的酒,一邊從上向下看熱鬧。


    丹藥的品質應該很不錯,幾乎在葉淩天離開的同時,虎嘯聲就從遠方傳來。


    楚無顏的識海一時有些空白,直到一隻一人高的黑斑天風虎躥到跟前,手裏的長劍才刺出去。


    這一劍卻不是方才葉淩天所用的招式,而是自己之前慣用的。


    這一招卻是太生硬了些,雖然擋住了天風虎的爪子,卻也被它的力道震得生疼。


    楚無顏接連使出幾十招,都是早先學過的劍法。這一番動作,雖然沒能讓他的處境好上一些,卻也漸漸適應了殺戮的場麵,進入了戰鬥狀態。


    天風虎是風屬性的妖獸,速度極快。楚無顏漸漸意識到,自己的劍法及不上對方的速度,在妖獸越來越多的情況下,自己的處境越發不妙起來。


    某一個瞬間,他的心頭忽地閃過一片雲影。


    一劍帶著雲息而出。


    第二劍接踵而來,一切水到渠成般自然。


    刹那雲山千疊,刹那流雲萬裏。


    這套劍法簡直就是天風虎天然的克星。天風虎快,它也快。天風虎動作生硬,它卻極柔韌。


    那是屬於雲的柔韌,屬於雲的自在。


    雲之劍意!


    虎嘯伴著劍吟,血氣伴著雲息。


    日色漸漸沉暗下去,山澤間,一群天風虎對著一個執劍的人,正打得酣暢!


    日落時分,楚無顏終於一劍花開一隻猛虎的咽喉,緩緩停下身形來。


    天風虎傷亡慘重,他也不好過。隻是他自己恢複力強,雖然重傷輕傷不少,看起來卻還能支撐得住。


    他真的做到了!


    處理好身上的傷口,打掃好戰場,再換過一身衣服。


    葉淩天從樹冠上跳了下來,他的手裏還抓著酒葫蘆,看起來有點兒熏熏然。


    “還不算是太廢物!”葉淩天晃了晃酒葫蘆道:“雖然用了一個白天的時間,不能和隻用了一個時辰的……葉淵來比。”


    “葉淵師祖也是您帶大的?”楚無顏忽然問。


    葉淩天點了點頭,滿意地笑了笑道:“是啊!那是我帶大的孩子,也是我所見過的孩子中,最聰明最有悟性的一個!如今,他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樣出色和卓然。”


    這時候,夕陽的最後一縷輝光也消失了,夜色籠罩了大地。


    就在這時候,西北方向,也就是天機閣所在的地方,忽然暴起一片璀璨的星海。


    那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顆星星圍繞著漩渦緩緩轉動。仿佛一隻看不到底的眼睛,或者是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


    葉淩天猛然站起身來,楚無顏也向著那個方向眺望。


    “開始了……”葉淩天喃喃地念道,眼中隱隱有水光閃動。


    “徒兒,你看,那是靈境!修士進階破妄境時,能夠顯化為實體的靈境。靈境之內,就是修士一個人的領域。真尊晉位典禮上,顯化靈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縱橫星海,那是葉淵的靈境。你看,開始了……”葉淩天低低念著念著,忽然放聲長笑起來:“開始了……大哥,大嫂,你們有個好孩子啊!十六歲的破妄境修士,天下也難出第二個……”


    笑著笑著,葉淩天又毫無征兆停住了。他坐下來,舉起葫蘆,澄澈的酒液一個勁的灌進喉嚨裏,仿佛心裏燒著一團火,而這酒恰能把心火熄滅。


    遠處,星海大漩渦仍舊在天上慢慢轉動。楚無顏看向它的時候,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卡住了咽喉,有種窒息的錯覺。


    這就是縱橫道嗎?修真界萬千道統之中,據說最擅謀劃布局的一種道心。


    現在的天機閣,想必是人山人海,歡騰如沸吧?


    而這裏呢?一地天風虎的屍骨,一個中年人,一個少年人,還有一葫蘆酒。


    葉淩天的酒葫蘆仿佛是沒有底的,他如喝水一般的灌著,葫蘆卻始終不見空。


    “師尊,我們迴去看看可好?”楚無顏忍不住勸道。


    “迴去?”葉淩天大約已經有了醉意,嘟囔道:“迴去做什麽,老夫才不要跟鳳凰穀那群鳥人打交道。再說了,現在,旁人可是以為老夫閉關了。閉關的人,出去亂晃悠可不好。”


    “您不想去看看葉少主嗎?今兒是他很重要的日子。”楚無顏看得出來,葉淩天其實很想去,但不知為什麽,他寧願躲起來,遠遠的惦念。


    “不去!老夫去了,一定會忍不住和鳳凰穀的鳥人動手!”葉淩天連連搖頭:“他總有自己的成算,我去了,隻會添亂!”


    最後四個字,葉淩天說的很輕,很輕。真難想象,這個看起來固執又剛烈,仿佛無所畏懼的勇士一般的人,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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