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熟悉的桐柏山巡檢司,文光塵心裏隻是一陣頭大,流民潮湧入桐柏山,治安肯定得惡化,那流寇也不知道會不會跟著再闖進來,活屍鬼祟也不知道那家巡檢司上報上去,就憑一個老官僚胡文配上一個剛剛轉正的官場新人文光塵是絕對沒有膽子上報上去的,那怕真出人命了也要捂的死死的。


    文光塵在馬上千般思緒糾纏的頭大,渾然不知自己身邊士卒卻是起了別樣心思。


    張議望著沒走幾天的巡檢司恍如隔世,在離開象州之前他也曾經思考過放棄錦衣玉食之後的貧苦生活,可是不願意當一條米蟲的他還是選擇了趁著流民四起的功夫潛入潤州從頭開始。在桐柏山巡檢司這個草台班子裏張議才發現自身的不足,他是前朝貴胄,一直被朝廷封二王三恪昭示正統(古代政治禮製,新興王朝封前代王室後裔爵位,給予王侯名號,贈予封邑,祭祀宗廟,以顯示本朝繼承前麵朝代,具有正統地位。二王通常指緊鄰的兩個王朝,三恪指更久遠的王朝。),雖然恩養已久,可心裏頭未嚐沒有對曾經失去的無上寶座的惦戀。


    本以為父祖早早安排遠支族人營建的小村子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冒充潤州人士,可剛剛進入桐柏山就被張端給抓住,要不是抓他們的是桐柏山人士,他現在的人頭恐怕還在官道邊挨著秋風。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又趁著新建桐柏山巡檢司的機會洗白成了官軍,可到底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士,以往貴為王侯世子對自己家族中的遠支都不甚了了,到了這小村莊中才發現這小地方別說是族人了,方圓幾十裏地除了偶爾組織外出跑商嫌少有人口移動,幾十裏地的人互相都是了如指掌,張議冒充那家後輩是不可能了,更何況還在路口就被抓了起來。


    可不冒充桐柏山本地人士就讓張議計劃斷了大半,他僅僅是幫文光塵拉住作死士卒就被巡檢兵當外人懟付,要是沒有絕對權威如何才能服眾呢?


    張議晃了晃腦袋,計劃趕不上變化,他也隻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隨著文光塵帶著休假完事的巡檢兵迴到巡檢司裏,巡檢司裏沉悶的氣氛終於得到瓦解,在得知離五勝關最近的北邊都沒有出什麽事,巡檢兵們懸著的心是放下了大半。


    有些焦頭爛額的胡文派手下佐吏把文光塵叫了進官廳,張議卻是拉了拉文光塵的衣袖:“文大人,可不可以帶上我一起去看看?”文光塵想了想張議在對付流民方麵還算是機智,自己又是流民出聲,應該有些好方法也就同意了。


    來到官廳,看到有些可憐巴巴的望向自己的胡文和張端,文光塵先是咳嗽了一聲——有個小兵在呢。


    張端瞧見張議一想到剛剛那個姿態很是尷尬,隻能用訓話掩飾住尷尬:“誰讓你來的,你來幹什麽?”


    張議看了一眼這個便宜“叔叔”也不說話,張端這是急糊塗了,張議跟著文光塵來的能是誰讓他來的?隻是這話不能自己說出來很是憋屈。


    文光塵才沒精力去管“張家”內鬥,瞧這情況恐怕事情不止流民四起,牛鬼蛇神複蘇,流寇在側這麽簡單,有些帶著希翼的望向胡文:“應該沒有比這更壞的消息吧。”


    胡文看著文光塵希翼的眼神苦笑道:“看來情況你也是知道了,隻是上麵的情況遠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


    文光塵實在想不出跟糟糕的情況,一邊的張端卻是說話了:“文巡檢,郡裏不但不體諒我們現在麵臨的困境,反而希望我們能勸捐。”


    文光塵很是納悶了,大周雖然亂象已起可到底隻是個苗頭,不至於幹出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來吧,巡檢司這樣的基層組織又是防盜(流寇)治安(流民)本就任務重,還要暗地裏捂住鬼祟的蓋子,現在就連這種政事都要巡檢司插一手,這不是嫌棄巡檢司累不死吧?況且真要能幹這麽多軍政事的巡檢司不就是土皇帝嗎?朝廷不至於連這種人士都沒有。


    胡文瞧見文光塵滿臉不信的樣子直接就把公文遞了上去,文光塵瞧見上麵的“貧士捐膏火,婦女脫簪珥,百工減傭資”很是刺眼——不是他沒有良心而是潤州百姓本就被這幾年象州流民騷擾之下撂荒了外圍人力難以守護的土地,這再來上這麽一招勸捐,以後還得交糧納稅,本就不富裕之下怕是要逼得不少貧苦人破產才行。胡文、張端這些外來人想的是勸捐的難度,文光塵想的卻是本地人——都有些愁苦難說。


    張議看著現場有些沉悶,縮了縮身子——現在不是說話的時間,可現場偏偏不如他意。


    見到文光塵也焦頭難額沒有什麽對策,胡文很是沒有風度的抱怨起自己,他要是一直在郡裏為吏那有這麽多事情,巡檢司百把人既要看守本司,又要防盜治安,還要捂住蓋子,那有在郡裏為吏,悶頭與刀筆中來的無憂無慮。


    文光塵聽著也是煩悶,剛剛轉正就竟是事情,文光塵算是明白自己怎麽能好運撈到個從九品官了。


    文光塵聽著胡文的埋怨也是煩悶,一迴頭卻是看見張議正麵無表情的低著頭心裏就有些不爽:“你不是想跟著過來一起看看嗎,如今看完了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瞧見文光塵一臉不爽張議趕緊安撫,之前得罪本地人被懟他是知道自己從底層慢慢一級一級主官爬上去已經是不可能了,沒有足夠多的親信當上大官也隻是沙堆上的城堡,為今之計隻能先是出謀劃策進入巡檢司核心的視野中再作謀劃,之前替胡文看著文光塵如此,後來幫文光塵穿過流民也是如此。


    不過文光塵的一個詢問卻是正中張議下懷,清了清嗓子張議便說道:“幾位大人,俗話說危機危機,既是危險又何嚐不是機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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