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離家不到十日,家裏已有了不小的變化。


    稻田裏的稻子都收割完了,家家戶戶都在重新耕犁田地,準備種秋稻;而裴琮的親事也辦完了,就連早先躲出去的裴老二一家,也借著夏收迴來了。


    裴妍換好日常做活的舊衣裳,從西屋出來,好奇問蘇氏道,“我二伯說是往城裏找活,可找著活沒有?”


    蘇氏哼笑道,“那哪裏是去找活?不過是沒臉在家呆了,躲出去了。聽你四叔說,興許是走的時候,帶了些錢,在外頭花用完了,這才迴來了。”


    裴妍一陣無語。不過裴老二這樣,倒也不奇怪。若是真的有心找活,怕是早找裴明遠去了。因這些天沒他的消息,裴妍才覺好奇。


    聽了這話便問,“那他心裏到底有個章程沒有?”


    裴嬈嫁到宋家也有兩個多月了。而宋賢自打成親當日出去打貨,中間倒是迴來了一趟。不過裴妍沒見著,隻聽裴明遠說,如今他搬到新蓋的宅子裏住著。


    也隻是僅僅在新宅子裏住了一晚,第二日,又緊接著去了倉州等地。可見他是真忙,當然也是有意這麽著躲著。而這個躲甚至可能是當初應下親事時,就盤算好的。


    前幾天,她和張棟去散市買菊花盆兒,迴來的時候,正好碰上到新鋪子那邊察看的宋大用。


    下了車,和他打招唿。


    宋大用言談之間,隻誇讚她如何有本事,新鋪子造的景如何好看,大家如何誇讚,以及裴明遠的生意如何等語。半句不提家裏的事兒。想來,是打定了主意,隻要裴老二這邊不提,宋家是一準兒不會先提及的。


    但凡是個心裏有數的,眼看宋家這般態度,還不趕緊的想法子,把這件事給解決了。再拖下去。隻會比眼下更糟糕。難道非要拖到把裴嬈給徹底耽擱了,才肯死心?


    蘇氏搖頭道,“倒沒聽他們提起過。你二伯娘自打迴來後。除了做活也不出門。就是出了門,也是把那頭埋得低低的,見了誰都不理,更沒和人說過閑話。”


    裴妍一歎。這倒也是。出了這樣的事,她躲著人還來不及呢。哪有臉再和人家說笑。


    母女兩個正說著,裴老四匆匆進了院子。看見挑簾出來的裴妍,他就笑,“我正在家裏說呢。你再不迴來,我得去府城找你迴來。那菊花苗子再不插,過了雨季可就不好活了。”


    裴妍在去秦家做工之前。已和裴老四把自家的園圃收拾利索,象扡插的河沙和盆等物。也都備好了。


    當時就和裴老四說了等梅雨季扡插雲雲,想來他是一直掛著這件事呢。


    黃氏後一步跟進來,朝裴妍感歎地笑道,“你四叔啊,自來沒對什麽事兒這麽上心過。獨有你交待的這些事兒,那簡直如得了個聖旨一般。一天恨不得來瞧三遍兒。”


    蘇氏忙給她讓座。蘇陳氏則笑眯眯地招唿裴好裴妙兩個過來吃點心,“你們四姐帶迴來的,說是給你當零嘴兒的。才剛說要給你們送,你們就來了。正好省了她的腿了。”


    蘇陳氏在這裏住了這麽些天,裴好裴妙都和她熟了,聞言笑著跑過來,雙雙接過點心,和裴玨到一旁吃去了。


    這邊黃氏見了裴妍,自然要問些府城的做工的事,道,“早先你們去做工時,我和你娘一樣,擔心得跟什麽似的,生怕你年紀小,再出個什麽岔子,叫東家不喜。後來你爹迴來收莊稼時,聽他說起,你不但沒出岔子,反而樣樣做得都好。那東家也喜歡得跟什麽似的,我和你娘這才放下心來。”


    又上下打量著她,納罕地和蘇氏笑,“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那麽大膽子。小小的人兒,竟然敢去給人家當門園子。”


    這話在這些天裏,蘇氏蘇陳氏黃氏等人已感歎了不知多少遍了,這其中的原由是怎麽也想不透。即想不透,幹脆也不就想了。


    黃氏也是按奈不住感歎了兩句,便就打住了,接著問她迴來的安排。


    裴妍指著東院子道,“也就能停一兩天的功夫,把那菊花侍弄好,就得趕緊的迴去。”


    黃氏就瞅著蘇氏笑道,“前兒三哥迴來說,你們家裏那田裏,要給我們種。”說著,她無奈地瞅了裴老四一眼,“這不,我迴去和他商量了,他不大情願。”


    說到這兒,又憋不住的一笑,“說是幫著妍丫頭做活還忙不過來呢,哪有功夫再去種田。”


    這是裴明遠上迴,迴來夏收時,和蘇氏說起的。以他的意思是,如今,他不在家,家裏幾個稍大點的孩子也不在家,隻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忙家事,忙孩子已是忙得暈頭轉向的了。那田和茶園子就更顧不上了。


    如今翟家的腳手架已拆了。而那劉記客店的劉掌櫃,話雖沒說死,也有七八分的意思,想要再把客店擴一擴。這活自然也要落到裴明遠頭上。


    再有,那翟老爺的同鄉,見翟老爺起了宅子,也有幾分動心。借和翟老爺去看宅子的時機,也和裴明遠略提了提。


    是以,他想著,營造班這算是在青州府也站穩腳跟了。便和蘇氏商量,幹脆把田和茶園子都佃出去,叫旁人種著。


    等將來,青州府這新城造得差不多了,沒什麽活可幹了,到時再自家接過手來種就是了。


    蘇氏這迴也同意,要說佃田出去,自然是先找和自家的親近的人。這個人除了裴老四不作二人選。


    隻不過,因知裴老四的性子,當時蘇氏就和裴明遠說了。黃氏抱著孩子,眼見的是不能做活。兩個丫頭又小,隻指靠裴老四一個,他怕是怯活,不想種。


    果然叫她說著了。


    蘇氏就笑道,“這樣也好,反正妍丫頭這裏也離不了他。那大西瓜也多虧了他,要不然,指不定得爛到田裏呢。”


    這也是裴妍走時的掛心事之一。生怕她不在家,大西瓜熟過了頭,也沒人去賣。白白給爛了,或者自家吃了。就可惜了。


    裴老四就自告奮勇說,等西瓜熟了替她去府城散賣。


    總共餘下十個大西瓜,裴老四接連往府城跑了幾天,賣出去七個。餘下的三個,連去了兩天,皆是一問價兒扭頭都就走,裴老四這才沒再去了。而且,賣得價兒,和裴妍想得相差甚遠。


    有二兩一個的,也有三兩一個的。


    但,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象這樣的東西,除了大些,和普通的瓜沒什麽兩樣。隻有那些特別有家底的人家,圖個新奇,才肯花錢買它。


    而這樣的人家,則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這七個大西瓜,也賣了約有二十兩的銀子。


    這對裴家來說,也不算少了。


    因這大西瓜,裴妍又想到早先說的給裴老四發工錢的話。


    等到他幫著把菊花嫩梢都弄好,家去之後。她到田裏摘了幾個西瓜,拿筐裝了,又在裏頭放了一兩的銀子,和蘇氏說了一聲,往老院兒去了。


    進了穿堂,正見韓氏正陰著臉挑簾出來,一眼瞧見她,頭一縮,又縮了迴去。


    她不理會自己,裴妍也懶得理會她。拎著瓜去黃氏家的廚房找黃氏去了。


    黃氏正忙著做飯,見她來了,忙指著廚房門口外的小凳子道,“屋裏煙氣重,你坐那裏。”又埋怨她道,“你們那瓜田裏的瓜跟我們自己家一樣,想吃了就去摘。這一個瓜季,不知道吃了多少了。你怎麽又來送?”


    裴妍逗著裴好懷裏的小裴珂笑著道,“瓜秧子都老了,再吃瓜也吃不了多長時候了。再說,又下著雨,不摘的話再叫雨水給淋裂了,那多可惜。”


    才說了兩句閑話,突聽那邊兒響起韓氏帶著怨毒的罵聲,“……饞癆鬼托生的東西,也不怕撐死你!”


    緊接著一個穿著碎花小卦子,兩三歲大的女孩兒,委屈地扁著小嘴兒從東屋出來,嘴裏喊著娘往老大家的廚房去了。


    裴妍眉頭不由得一皺,聽蘇氏說,這個小女孩兒才剛兩歲多的樣子。兩歲多的孩子懂什麽?韓氏這麽惡毒的罵她,將來也不知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一念未完,韓氏家廚房裏突地響起一聲驚叫,裴琮一頭一臉的水,氣急敗壞的從廚房跑出來,跳著腳朝廚房嚷道,“作死,你拿水潑我幹什麽?”


    緊接著一個年約二十二三歲,身著青色衣裳的年輕婦人,手裏拿著個水瓢子,臉帶著笑,略帶著幾分埋怨,柔柔細細地嗔道,“不過是手頭沒防備,手滑了罷了。快別嚷了,讓三嬸兒和四妹看笑話兒。還不快去換衣裳!”


    說罷,她轉身進了廚房,不多會兒牽著小女孩兒的手出來,朝這邊笑道,“四妹,今兒不曉得你迴來,家裏沒備飯。趕明兒嫂子好好備一桌兒,你來嚐嚐的嫂子的手藝。”


    正愣怔的裴妍,忙點了點頭。


    她就扯著小女孩兒徑直出了穿堂。


    聞聲出來的韓氏氣得直瞪眼。待她氣哼哼的去了廚房後,裴妍迴神,正想問究竟。


    卻聽黃氏見怪不怪的地悄笑道,“自打她嫁來這七八天,什麽時候你大伯娘喝罵巧姐兒,琮哥兒轉眼就倒黴!”


    裴妍頓時無語,原來是你罵我的孩子,我就尋你的孩子晦氣呀……


    迴到家和蘇氏等人一說。


    蘇氏也覺得好笑,感歎道,“當初她嫁來前,她家那個近鄰三兒娘,還特意過來到咱們家,替她辯解,說是讓我和你四嫂往後幫襯著些。誰曉得她自己是不要人幫的。這才嫁來沒幾天,就把琮哥兒收拾得服服貼貼的。”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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