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國。


    小沛。


    陳宮已經半個月沒有和呂布說過話。


    這一次袁術的使者前來,希望能夠和呂布結為親家,陳宮當時也沒到場,但呂布竟然迴絕了袁術的“招攬”。


    這倒是讓陳宮很詫異。


    此刻。


    陳宮的對麵,正坐著這一次袁術使團的袁胤。


    “情況就是這樣。”


    袁胤頗為惱怒,向陳宮訴苦,“溫侯竟然說出‘虎女豈能配犬子’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出來,若讓吾主得知,勢必興兵來討伐!”


    陳宮抬頭盯著袁胤,眼神戲謔。


    討伐?


    袁術現在首尾難顧,還有心思討伐呂布?


    這種謊話在他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陳宮冷笑一聲,“子成,那袁公路若有心思討伐溫侯,大可前來,看那劉玄德會不會趁機興兵直逼壽春去。”


    袁胤麵色尷尬,不再說大話,歎口氣,道,“當初溫侯拿了吾主糧草軍械,而出爾反爾,沒有發兵下邳,這才導致劉玄德屢次戰勝吾主,又奪了九江郡數座城池。”


    這話陳宮無法反駁。


    是事實。


    可陳宮也有話說,“那還不是袁公路敗的太快,溫侯還未出兵,那劉備便率軍返迴下邳,吾等皆是騎兵,怎麽攻城?”


    袁胤哼道,“溫侯若是出兵,與吾主南北夾擊,劉玄德必敗無疑,如今卻找此等借口?”


    陳宮語塞,不願辯駁。


    他勸過,但沒成功,此事也早早過了。


    “不提舊事。”


    陳宮瞥了一眼袁胤,“若子成來尋某,是為了譏諷一番,那現在便可離去了。”


    說著,陳宮就要離席。


    這可讓袁胤著急了,忙喊住陳宮,配笑著說道,“公台還是和往常那般,別著急,此次前來還帶了吾主之事。”


    陳宮背對著袁胤,沒有坐下,冷笑說道,“說吧,早點說完也早點迴去。”


    袁胤麵色一沉。


    他明白在呂布那邊吃了癟,隻能求助於陳宮。


    若此事辦不成,他迴去會遭到袁術斥責辱罵。


    他深吸一口氣,旋即說道,“吾主的意思是可以扶持先生,取代溫侯,吾二家結為同盟,南北夾擊劉玄德。”


    陳宮不屑冷笑一聲,語氣冰涼的可怕,“不知這是誰的主意?竟如此愚蠢!”


    扶持他?


    而取代呂布!


    這大半個集團不是西涼人,就是並州人。


    他如何取而代之?


    袁胤更加尷尬,支支吾吾,沒有說話。


    陳宮見此,不免歎了口氣,說道,“子成還是迴去吧,溫侯已然被劉玄德那美人美酒腐化了心中鬥誌,不再英武。”


    “這把刀已經鈍掉了,再也殺不了敵人了。”


    袁胤一怔,不知所措。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一個謀士如此評價自家的主子,讓他都有策反陳宮的意思。


    “如此一來,不如公台趁勢取而代之?”


    袁胤出主意,頗有熱忱,“屆時公台在北,襲擊下邳,吾主同出兵淮南,勢必讓那劉玄德首尾難顧,必敗無疑!”


    陳宮聞言,這才迴頭,眼神幽幽,說道,“子成,兵家大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那劉玄德也非蠢貨。”


    “其麾下還有關張二位萬人敵,兼具陳群、陳登之才,如何能敵?”


    陳宮揮揮袖子,準備請人,“子成還是迴壽春吧,某也準備準備迴兗州,找一處偏僻小城聊度餘生。”


    袁胤見陳宮要走,頓時急了,上前拉住他的臂膀,“公台慢走,此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啊!”


    餘地?


    還有什麽餘地!


    陳宮甩開袁胤的手,低聲嗬斥道,“郝萌已死,如今執掌兵權的都是呂布親信,是從並州殺過來的兄弟手足。”


    “如何成事?”


    陳宮冷聲逼問,“就算事成,汝當如何?讓某率軍去攻殺下邳?還是讓死去的紀靈、橋蕤等複生來領兵?”


    殺了呂布。


    他麾下的高順,侯成等人,勢必要一起處理掉。


    以陳宮對他們的了解,他們可以跟隨呂布,但不會從他。


    袁胤被陳宮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嘴唇也在微微顫抖。


    這可是袁術的大忌。


    最近這段時間,更是每日咒罵劉備。


    劉備在淮南一戰,先斬殺他麾下大將橋蕤,再殺紀靈,甚至連雷薄也被斬了,陳蘭更是投降,損失極為慘重。


    袁胤不知道的是袁術麾下僅有的大將劉勳也被劉備斬了。


    陳宮若是取代呂布,誰來指揮大軍?


    袁胤這才知道此事有多麽困難。


    就在此時。


    陳宮府邸外,一陣極為沉悶的腳步聲臨近,仔細聽,還有甲胄碰撞的聲音。


    “好了。”


    陳宮將倒在地上的袁胤拉起來,囑咐道,“接下來子成你隻要堅稱前來敘舊情,切莫提及任何事情,可保你一命。”


    袁胤不解,瞪得大大的眼睛盯著陳宮。


    後者一副淡然模樣,抬手拍掉袁胤身上的灰塵,說道,“之前郝萌叛亂一事,已經引起溫侯警覺,你若不來,某或許還能多活幾年。”


    “今日你來拜門,也就是某的死期了。”


    袁胤大驚失色,張大了嘴巴,“溫侯他怎會如此待公台!”


    陳宮聳聳肩,十分淡定,絲毫沒有赴死的恐懼和傷感,眼中流露出來的是濃濃的遺憾,“這都是某之命也!”


    他甚至有種懷念當初和曹操相遇時的場景。


    可他!


    “誒。”


    往事不能提!


    在兩人相談之際,一位身披重甲,手持大刀的如虎狼般的男子領著一隊兵馬包圍了此處。


    可他並未讓兵甲入內,而是獨自而來。


    “某知道會是你,高順。”


    陳宮預料到了,當初郝萌叛亂就是被高順破壞,還有一個曹性。


    高順麵色如磚,平靜而又無私,沉聲道,“先生,請吧,溫侯邀您一敘。”


    請?


    陳宮搖頭一笑,並無赴死之情,背負雙手迎著門外那森森甲士而去。


    走了幾步,陳宮到了高順麵前,說道,“袁胤是袁公路之使者,且繞過他一命。”


    袁胤麵色一沉,不敢說話。


    高順並不轉頭,一雙眼睛盯著袁胤,鄭重說道,“溫侯深得劉使君信賴,得有小沛生存,不願再做出背棄之事。”


    陳宮頓時長大了嘴巴,似乎聽到了什麽驚天言語。


    旋即仰天長嘯出門去,趁著一甲士不注意拔刀自刎於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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