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迴到石岏山的第三天。


    早晨時分,秦十六悠然地從睡夢中醒來,腹部的劍傷仍然會產生陣陣劇痛,這是昨日堪稱恐怖的那一劍所留下的印記。


    這還是劍二有意識地收迴劍意的後果,否則秦十六的傷勢還會更重。


    他輕輕地撫摸著那道傷口,有些痛,又有些麻:“嘶,好熟悉的痛啊!”


    話落,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一絲笑意。


    沒錯,因為痛,所以笑。


    痛才能證明活著!


    在他的世界裏,隻有殺戮和鮮血,萬年不變的紅色是永恆色調。他就像沒有感情的木頭人,為了複仇,一天接一天地活著。


    但,僅僅是活著。


    很多時候,他會抱著手中的無痕劍,茫然地思考生命的意義——除了仇恨、劍與血,他的生命好像沒有其他東西,這算活著嗎?


    這時,身體的痛會告訴他答案。


    死人是不會痛的,他能感受到傷口的痛,這便說明活著。


    對於他來說,痛也是一種恩賜,敵人的恩賜。


    撫摸著那一道傷口,劇痛襲來,似乎在提醒他:你還不夠強,你要繼續練劍,變得更強。


    於是,秦十六麻溜地起床,穿起衣服走出房門。


    這是早上,又是剛剛起床,練劍之前應該先吃飯。


    由於傷勢的原因,他無法做飯,所以今天的早餐是劍二做的。


    秦十六拖著受傷的身體走到院子裏,桌上已經擺好飯菜。


    烤肉,青菜,米飯,跟昨日一模一樣。


    兩人的廚藝可謂是一脈相承,哪怕換成劍二老人,飯菜照舊如此,連份量都沒有增減半分。


    隻不過,除了飯菜,桌上還擺著一碗藥湯。


    不用劍二開口,秦十六自覺地端起這碗藥湯,喝完才能正式坐下吃飯。


    活血祛瘀湯,這便是藥湯的名字。


    這碗藥湯由雞血藤、赤芍、玄胡以及廣木香等多種草藥熬製而成,療傷效果極佳,隻是味道卻不怎麽樣。


    “咕咚!”


    藥湯入喉,濃濃的苦味在口腔彌漫開來,很是熟悉。


    普通小孩的迴憶是蜜餞、桂花糕,秦十六的兒時迴憶隻有一碗苦澀藥湯。


    等他喝完,劍二說道:“藥材都在第三間雜物房裏,後麵的藥湯由你自己熬。”


    “好的。”


    這是第一次交談,也是最後一次。


    ……


    接下來的時間,日子又恢複到平靜的模樣。


    老家夥始終在磨劍石旁邊磨劍,秦十六則是默默地練劍。


    他的身上有傷,所以無法動手練劍,隻能坐在地上,在腦子裏練劍。


    腦中仿佛有一個小人,他的手裏也抓著一把無痕劍,劍光四起,卻是三絕劍。


    走出院子七八米,三塊半人高的石碑並排而立,每塊石碑上麵都有一道經久不散的恐怖劍痕。


    絕情、絕心、絕我!


    三塊石碑,三塊劍痕,這是劍二特意樹立的悟劍碑。


    傳下一本劍譜,裏麵附帶上搬運血氣的法門,最後加上三塊悟劍碑,這便是劍二的全部教學工作。


    你不會以為,劍二會像普通的私塾先生,循循善誘地教,苦口婆心地勸吧?


    劍二不會這樣,秦十六不想這樣。


    殺父仇人的貼身教學,秦十六不稀罕,他恨不得永遠看不到那個老家夥。


    巧了,劍二也懶得細心教導,所以傳授武功便成了這幅模樣。


    怪異之處在於,盡管沒有師傅手把手地教,論起殺人,秦十六的劍始終不差。


    這是有原因的,他的劍法從來不是師傅教出來的,也不是憑空悟出來的,而是從殺戮之中磨礪出來的。


    習武滿三年,秦十六隻比無痕劍高出一個腦袋,但劍二卻帶著他闖入附近衙門的死牢,安排成年死囚與他實戰,勝者活、敗者死。


    等到晉入三流,劍二便不再管他,直接把他丟到某個殺手組織中,沒日沒夜地接刺殺任務。


    在他成為二流武者的第二天,劍二讓他去臥虎山脈,一個隻適合瘋子生存的野蠻地界。


    每個層次,一個非人挑戰,唯有殺戮可以求生。


    這種訓練方法說起來很簡單,但卻充滿血腥,可以說,秦十六每時每刻都在生死邊緣掙紮。


    然而,這家夥偏偏活過來了。


    因為仇恨!


    每當他快要死的時候,他總會清楚地想起秦家大院的十六具屍體,那是血仇,但還沒報,所以他不能閉眼。


    死亡,對他來說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由此種種,方有今日的秦十六。


    絕劍客,秦十六!


    ……


    用完早餐,秦十六駕輕就熟地來到了三塊悟劍碑前麵。


    三塊石碑之中,刻有絕情劍式的那塊石碑略有不同,劍痕上仍然帶有恐怖劍意,但與另外兩道劍痕相比,氣息卻有些差異。


    那是秦十六的氣息。


    三絕劍共有三招,絕情、絕心、絕我三劍分別對應二流境界、一流境界和宗師境界。


    掌握一招劍法的表現很簡單,用自身的劍意磨滅石碑上劍二殘留的劍意。


    在突破到二流境界之後,秦十六已經用自身劍意替代了劍二的劍意,他今日便要嚐試第二塊石碑。


    下一刻,他盤膝而坐,然後雙目閉合,渾身都散發出淩厲劍意,恍惚間周身竟然閃現出墨黑色的無痕劍虛影。


    絕心劍意驟然出現,狠狠地撞擊向第二塊石碑。


    練劍,由此開始。


    然而,石碑上劍二殘留的劍意卻十分霸道,察覺到另一道不同氣息的劍意,立刻便爆發出強大的斥力,想要將其驅逐。


    第一天嚐試,哪怕太陽落山,秦十六的劍意仍然被隔絕在距離石碑半米之外的地方。


    第二天嚐試,劍意前進半寸。


    第七天,劍意接觸到最外麵的石碑。


    一個月後,劍意跨過石碑外圍,終於接觸到那一道劍痕,然後如軟綿綿的棉花,一觸即潰。


    時間流轉,劍意從初始的棉花變成了木頭,又從木頭變成了鋼鐵,逐步達到能夠與之抗衡的地步。


    第七個月,那一道劍痕上的劍二氣息徹底消散,秦十六的氣息在其中緩緩流轉。


    那一刻,秦十六睜開眼,眼中閃現出成功的喜悅:“耗費七個月的時間,我終於做到了。”


    “不僅如此,不久前才成為一流武者,境界也鞏固了許多。”


    練劍,練心,也是在鞏固境界!


    隨後,他將目光放到第三塊石碑上,這是最後一步。


    然而,迴憶起劍二當日那一劍,秦十六理智地搖頭:“這隻是劍二事先刻在石碑上的三道劍痕,都是死物,完全沒有該有的威力。我即使能磨滅三道劍痕,恐怕仍然不是他的對手。”


    劍痕、劍法都不足為慮,因為它們都是死物,劍二老人從來不是依靠這些東西取勝。


    真正厲害的,是劍二這個人!


    當天晚上,秦十六向老家夥提出了這個問題。


    那時候,劍二放下手中的碗筷,欣慰地說道:“小子,你終於意識到這點,如今的你才有一絲報仇的希望。”


    “三絕劍是我獨創的劍法,你要是隻會這套劍法,那你一輩子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戰勝我的辦法隻有一個,融匯百家劍術,再以三絕劍為基礎,創造屬於你自己的劍法。”


    秦十六皺眉,反問道:“獨創劍法?但那或許隻是另一版本的三絕劍。”


    不落窠臼,跳出框架,這聽起來很容易,但越是高深的武學,越容易形成烙印,你想丟都無法丟棄。


    而三絕劍法便是如此,這門武功是半神話級武學,距離神話級別都隻差半步。


    誰知,對於秦十六的擔憂,劍二卻是點頭又搖頭。


    “的確是另一版本的三絕劍,但那卻是你秦十六的三絕劍,而非是我劍二的三絕劍,懂了嗎?”


    “哦,原來如此。”


    秦十六頓時恍然大悟,哪怕仍然是三絕劍,但卻已經是他自己的東西,而非照搬前人、生硬模仿。


    青出於藍勝於藍,這便是劍二的本意。


    見他明悟,劍二接著說道:“前麵兩塊石碑,你雖然磨滅了劍痕的劍意,但劍意的本質還是源自我的三絕劍,第三塊石碑必須由你的三絕劍意磨滅。”


    “好的,我懂了。”


    秦十六點頭,然後平靜地問道:“百家劍術,是需要我自己去搶嗎?”


    不出意料,劍二理所當然地點頭:“這是自然,你難道還想讓人家送到你手上嗎?”


    “行,沒問題。”秦十六平靜地點頭,從頭至尾都沒有考慮過其中的風險。


    殺人奪秘籍,這是武林大忌,人人得而誅之。


    但那又何妨?隻要能殺掉眼前這個老家夥,就算與天下武者為敵,秦十六同樣不懼。


    就在這時,劍二再度說出一句令人震驚的話。


    “你已經搞定第二塊石碑,參悟完第三塊石碑,你便可以下山了,這次仍然有一件事。”


    秦十六沒有半點吃驚,點頭道:“好的。”


    剛練武,與成年死囚搏殺;三流境界,當殺手;二流境界,去臥虎山脈……


    這是慣例,每個境界都是如此,秦十六早有預料。


    “對了,這次的目標是什麽?”


    “踩掉萬劍宗,宗師境之下的所有劍客!”


    萬劍宗,四大聖地之一,無數劍客心目中的聖地。


    秦十六扒飯的動作驟然一頓,下一秒便恢複正常,仍舊點頭道:“好的。”


    話落,繼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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