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前,一名骨架寬大的刀客手持鋼刀,嚴肅地盯著前方的英俊和尚。


    突然間,沙無依開口問道:“老虎葉星是少林寺的人嗎?”


    老虎葉星?


    提到老虎,慧可和尚頓時想起那位特殊的虎師弟。


    他一邊用拇指一顆顆地撥弄手串上的佛珠,一邊低頭輕誦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口中的老虎可會武功?尤其是金鍾罩這門硬功。”


    “不錯!那隻老虎剛出現的時候便是以硬功聞名,的確像金鍾罩,那隻老虎果然從這座寺廟出來的。”沙無依心中有底,看來沒找錯地方。


    這是有備而來啊!


    慧可苦笑道:“虎師弟確實與我同出一門,施主,你意欲如何?”


    “老夫沙無依,人稱血刀客,這頭老虎殺了我的兒子,我是來尋仇的。”


    他將刀一橫,接著道:“貴寺若能勝過我的這把刀,沙無依立刻退走,絕不糾纏。”


    沙無依猜測這寺廟的絕世強者無法出手,所以他才會說出目的,想要試探一二。


    但他很聰明,隻說尋仇,沒有說出不死不休的話,為自己留有一絲迴旋餘地。


    他在心中盤算道:“寺廟的和尚最是心軟,我且出手試探對方底細。若贏,我便屠了這座寺廟;若敗,料想這群螻蟻不忍傷的和尚也不會取我性命。”


    殺生,佛門之大戒也。


    念起,沙無依立刻出刀。


    一道銀白色的刀芒驟起,目標直指斷臂和尚慧可。


    “果然來者不善!”慧可眉頭一挑,暗道,“師傅正在閉關,這一劫必須小心應付。”


    銀白色的刀芒鋒利如刃,周身散發著凝成實質的刀意,慧可攔在刀芒之前,僅存的右臂突兀地拍出一掌。


    砰!


    兩道攻擊同時抵消,沙無依卻是狂笑道:“慧可小友好本事,我們再來打過。”


    接著,沙無依展現出一名刀客大師的恐怖。


    橫劈,豎砍,側削,每一個刁鑽的角度都是他出刀的軌跡,每一刀都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奇特之處便在這裏。


    每一刀都是另辟蹊徑,猶如左道之技,但整套刀法使出來,偏偏又顯得堂皇威武。


    這刀法,很不一般。


    嚴格說起來,這是慧可成為宗師武者之後的第一戰。


    此時,他麵色凝重,因為這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然而,慧可的表現無愧天才之稱。


    沙無依的刀法強在氣勢沉重,猶如刀中王者,以勢壓人,以技勝敵,但慧可僧人始終能勉強擋住。


    他的武功充斥著佛門的韻味,一招一式都帶著慈悲氣息,更重要的是,他的招式始終千變萬化。


    打了一會兒,慧可說道:“這位施主,虎師弟雖然出自少林,但他若是做錯事,少林寺絕對不會包庇!”


    “你欲如何?”


    “小僧以為,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還是化幹戈為玉帛,可好?”


    “放屁,狗屁不通!”


    沙無依大怒道,“感情死的人不是你兒子,對嗎?”


    說實話,沙無依對豔虎沒什麽感情,但這不妨礙他以此作為發難的借口。


    話音落,戰鬥變得更加激烈。


    沙無依的刀很強,但隻有刀。


    慧可僧人不同,為了擋住逐漸濃密的刀芒,他是拳、掌、腿、指樣樣皆用,卻又樣樣不同。


    靠著變化多端,慧可初始能夠勉強擋住。


    然而,過了百來招,慧可的額頭沁出一滴汗珠。


    正當他落入下風的時候,沙無依突然停下攻擊,好奇地問道:“你的武功千變萬化,這是為何?”


    “佛有千麵,小僧由此頓悟並且晉入宗師境,故而武有千式。”


    佛家有意:明心見性,自然成佛。


    更準確的說,慧可是悟透了佛心——人心有千般變化,他的武功便有千般變化。


    “原來如此,多謝解惑!”


    沙無依不疑其他,讚歎道:“初入宗師境便能與我一戰,小友的天資果然驚人!”


    “施主謬讚!”慧可躬身一禮,謙遜的表情一如之前。


    他以為對方已經解氣,所以說出探討武學的話,再度開口提議道:“施主,兩方相鬥,必有損傷,我們罷手如何?”


    “不可能,因為你不是我的對手,沒資格與我和解!”


    話鋒一轉,沙無依突然說道:“你太嫩了,若是再過十年,我不一定是你的對手,但你沒有那個機會了。”


    “慧可小友,死來!”


    這一次不是銀白色的刀芒,而是血紅色,其中似乎蘊含著無窮的殺機。


    血刀客,沒有血,那怎麽成?


    刀戮蒼生,出!


    狂暴的殺氣陡然在這座寺廟外升起,原本留存於此地的淡淡佛韻被這盎然殺機衝散,一道冰寒徹骨的血紅刀芒突然出現在慧可的頭頂。


    沙無依站在一旁,心中冷笑道:“我與此人的戰鬥不下百招,敵襲的信號如此明顯,但寺內卻沒有走出一個高手,這說明這個慧可和尚已經是最強者。”


    “無論什麽原因,我可以肯定那名絕世強者無法出手,既然如此,我大可肆無忌憚地出手,覆滅這座寺廟。”


    一頓操作猛如虎,聰明機智如他沙無依,早已“看透”了真相。


    既然如此,自當痛下殺手。


    血紅色刀芒從頭頂落下,慧可雙掌越過頭頂,使出全力擋向那道刀芒。


    碰!


    慧可的雙手朝上舉起,一股巨力從上方落下,讓他那俊秀的臉龐憋得漲紅。


    一息,兩息,三息!


    正在此時,慧可使勁兒地一跺腳,憋到變形的聲音陡然傳出:“給我……開!”


    轟!


    刀氣瞬間湮滅在暗金色的佛光中。


    嚓啦!


    同一時刻,慧可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串驟然斷裂,一顆顆龍眼大小的佛珠掉落到地上。


    “居然能擋住,慧可小友果然有兩把刷子!”


    沙無依感慨一聲,手中的刀連揮三下,三道血紅色的刀芒衝天而起,目標竟然直指慧可身後的少林寺。


    一道刀芒不行,那就三道,況且他還有保險。


    寺廟上麵雖然有達摩潛移默化散發出的佛韻,但這種佛韻卻無法化作真實攻擊,頂多震懾武者的精神。


    沙無依直接攻擊寺廟本身,按照少林寺這種脆弱的木質材料判斷,他肯定能夠一刀擊潰。


    “這座寺廟類似洞天福地,先前居然震懾我的心神,我便一刀還之。”


    “而且,慧可小和尚肯定舍不得這座寺廟被毀,他肯定會擋在刀氣前麵,愚蠢地自尋死路,真可謂一箭雙雕啊!”


    沙無依隱隱有些自得,凝神一看,慧可原本準備躲閃的動作果然停住,定在原地準備硬擋三道血紅色的刀芒。


    刀芒撞到慧可身前,暗金色的佛光猶如金箔般被切開。


    刹那後,慧可的胸口、右臂、左腿三處地方都新添一道刀痕。


    劇痛從傷口處襲來,慧可情不自禁地眉頭一皺。


    下一刻,他對著沙無依說道:“施主拿寺廟脅迫小僧,實為卑劣手段,你枉為宗師。”


    沙無依無所謂地聳肩:“隻要能贏,那便是好手段。”


    他連刀都能放下,何況是區區宗師境的驕傲?


    能殺人,便是好刀;能殺敵,便是高手!


    “阿彌陀佛,道不同、不相為謀,施主與小僧終歸不是一路人。”慧可連連搖頭,歎息道。


    “你這話沒錯,我們不是一路人,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話落,沙無依故技重施,九道血色刀氣直射慧可身後的少林寺。


    “唉!”


    慧可歎息一聲,義無反顧地衝上前,擋在刀芒的前方,這是少林寺,是他慧可的家。


    “鏘!鏘”


    一連九聲,刀芒劃開慧可身前的金色佛光,劃開他身體的血肉,令這位神聖的人間佛子流下鮮紅之血。


    不僅如此,慧可雖然拚命阻擋,但仍然有三道變小許多的刀芒衝過去,馬上就要砍到那座破舊小廟的牆壁上。


    慧可顧不得身上的傷勢,看著那三道疾馳的刀光,悲痛道:“不要啊!”


    恰在此時,兩道身影突然從寺內跳出來,並且趕在刀芒落到牆壁之前,擋在了前麵。


    慧可驚喜道:“降龍師弟!伏虎師弟!”


    降龍和伏虎二人大喝一聲,分別持棍擊潰了一道刀芒,然後合力擊潰第三道刀芒。


    瞬間,危機解除。


    另一邊,沙無依心頭殺機更盛。


    “兩個宗師種子!”他不禁眼皮一跳,“這個少林寺到底是誰的傳承,怎麽會有如此多的優秀弟子?”


    宗師種子,這四字從沙無依口中說出,真可謂含金量十足,明顯說明降龍和伏虎十有八九能成就宗師。


    “少林寺有奇怪之處,絕對不能留!”


    接下來的戰鬥,沙無依徹底不再留手,刀芒如雨般揮灑,他是下定決心要斬草除根。


    如此恐怖的佛門傳承,哪怕隻有一絲火苗未熄滅,他都會寢食難安。


    然而,少林這邊還是勉強擋住了,因為降龍和伏虎兩股生力軍加入,慧可的壓力減輕許多。


    場麵中,刀芒縱橫捭闔,金色佛光柔和卻不失剛烈,一時間好不熱鬧。


    可是,降龍和伏虎終究不是宗師境。


    僅僅五十招,他們便累得眼冒金星,壯實的身軀搖搖欲墜,似要昏厥。


    一流境界便能插手宗師之戰,這既是降龍、伏虎的厲害之處,也是壓力過甚的因素。


    又艱難地撐過一輪刀光,降龍和尚大喊道:“慧可師兄,我和伏虎師弟快要撐不住了,怎麽辦?”


    慧可的黃色僧袍已經染血,他的情況也不妙。


    但他還是咬牙道:“兩位師弟,背後便是少林寺和眾位師弟,咱們撐不住也要撐!”


    “……至少,戰死之前絕對不能讓他殺過去!”最後一句話,慧可的聲音有些低沉,就像他的內心一樣沉重。


    “是,師兄!”


    兩道應答聲響起,降龍、伏虎皆對沙無依怒目而視,他們已經抱有死誌。


    師傅閉關,我等便以此身守護少林!


    這等熱血令人敬佩,但沙無依不這樣覺得。


    “嗤!一群白癡,你們明明不敵,為何還要以卵擊石呢?”沙無依不屑地說道。


    換做他沙無依,絕對會立刻逃跑,保護有生力量。


    然後,他會隱姓埋名數十載來苦練武功,神功大成再來報仇雪恨。


    慧可搖頭道:“施主,我還是那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哼,隻可惜你們的道是死路,我的道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沙無依冷笑連連,“既然你們想死,老夫成全你們!”


    這一刻,刀客心中的殺機陡增十倍。


    無數道血紅色刀芒浮現在他的刀域附近,然後他揮刀一指,這些刀氣瞬間自行凝聚,一柄足足二十米長的巨型刀芒橫空出世。


    刀戮蒼生,萬刃合!


    “你們的意誌很傻,但卻讓我敬佩,某家血刀客便用這最強一刀送爾等去見你們最敬愛的佛祖吧!”


    刀氣衝霄,死亡危機縈繞在慧可、降龍、伏虎這三人的心頭。


    但他們麵無懼色,握緊雙拳,坦然地麵對那一道刀芒。


    “縱然死,何惜一戰!”他們心中暗道。


    同一時刻,少室山的後山,達摩麵壁而坐,雙腿盤膝,雙目閉合闔。


    就在沙無依爆發出絕強殺氣的那一刻,進入禪定的達摩突然身形一抖,似乎察覺到什麽。


    他頓時心有所感,但仍然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心領神會地朝少林寺的方向打出一掌。


    那個方向是殺氣的來源,也是讓他心裏不安的緣由。


    這一掌純粹是本能,就像被蚊子叮一口,所以下意識地拍了過去,他仍然處於入定狀態。


    少林寺的門前,慧可等三人已經做好從容受死的準備。


    關鍵時刻,變故陡生。


    天空中突然出現一道近百米長的金色巨掌,巨掌之上的氣息如此熟悉,他們頓時驚唿道:“師傅!”


    三個和尚是驚喜,但沙無依卻是驚嚇!


    “這是……武功?”


    他甚至難以置信,比起這道巨掌,他那二十米長的恐怖刀氣就像是玩具小刀,沒有半點威風可言。


    然而,這一招是他壓箱底的絕活,這一招足夠劈山碎石啊!


    “不!”


    絕望的怒吼從沙無依口中傳出,同一時刻,那道金色巨掌從天上壓下來。


    轟!


    猶如山崩地裂的驚天威勢傳出,正中央的沙無依被一股滔天巨力壓到土中,氣息萎靡到冰點。


    血刀客之前強勢無比,一掌之後,他卻是生死未卜。


    達摩,神威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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