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融融,魏家祠堂內供奉著順國公府曆代的先祖牌位。


    魏家昌盛,旁支都在老家金陵,獨順國公府這一脈深根在上京。


    四下清幽,卻肅穆莊嚴。


    祠堂牆上掛滿了各先祖的牆畫,其中有一副便是順國公魏封行。


    看守祠堂的下人收到通知,早早開了門,準備好香燭,靜等將軍至。


    可久久不見人。


    魏昭沒去,這會兒在主院用團圓飯。


    空氣些許凝滯。


    寧素嬋不曾動筷。


    寧家幾人麵麵相覷,吃的心不在焉。


    實在是這個時候該在祠堂的。


    魏昭卻說身子不適,想吃完飯迴去歇著。


    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魏昭一直守規矩,尤其在這種事上。


    往前,他每次從邊境迴來,不管多晚,多饑腸轆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給父親燒香。


    他們哪裏知道,魏昭是不敢去。


    上迴夜裏他曾偷偷迴來,在祠堂外頭跪了一夜。大雨侵盆,雨勢好似能壓垮鐵骨錚錚的武將,壓垮他的傲骨和背脊。


    寧素嬋隻當他傷勢過重,眉頭緊鎖:“你的身子戰場上被利器所刺,隻怕傷及心肺,又從山崖跌落,大大小小的傷足以致命。”


    難怪休養至今才歸。


    她瞧著魏昭臉色……


    “葛老怎麽說?”


    寧素嬋不放心:“他人呢?我得親自問問。”


    可有傷及要害?是否留下後遺症,往後可能恢複如初?養傷期間可要注意著什麽,所有都得問清楚了。


    “他不在,去給我尋藥了。”


    “不過,我已下令召他迴來。”


    真召了啊。


    沒有。


    畢竟用不了太子就要死了。


    寧素嬋:“為何?”


    魏昭恭敬道:“儲君病弱,聖上有意讓葛老醫治。”


    寧素嬋眼裏閃過冷意。


    虞聽晚不知沈枝意嘴裏的周家女有多少白蓮花。


    可她覺得,一定比不上她!


    “婆母,是這樣。”


    “夫君是覺得身子也就這樣了,拿不起刀劍,沒法再上戰場,但好歹命還在,頂多吃些苦頭。”


    “可儲君就不一樣了。是等著救命的。”


    “別說藥不尋讓葛老去東宮了,便是夫君把命給太子,他這般忠君報國,是毫不猶豫都會點頭的。”


    寧素嬋:??


    她倏然看向魏昭:“你怎這般糊塗?”


    太子死了又如何!


    便是龍椅上那個死了,她都要說一句報應!


    魏昭看著她的眼,卻是試探:“聖上都樂見於此,兒子怎敢不應?”


    寧素嬋徹底沒了話,手緊緊捏著帕子。


    君臣君臣。


    一人之下皆是螻蟻,這是魏封行和她說的。


    寧素嬋心口又酸又澀,可她麵上不露分毫。


    魏昭沒什麽胃口,用的不多。


    這裏頭隻有虞聽晚沒心沒肺吃的最香了。


    飯菜偏清淡,可擺盤格外精致。


    虞聽晚也的確餓了,她也不管飯桌上人的情緒,該吃吃該喝喝,誰也影響不到她。


    突然。


    碗裏多了顆肉丸。


    虞聽晚看了魏昭一眼。


    魏昭溫聲:“廚子的拿手好菜,外酥裏嫩。”


    然後又是一筷子雞腿。


    緊接著是除了刺的魚。


    眼瞅著碗漸漸堆滿。


    魏昭見碗裏擺著不好看,轉頭夾了個胡蘿卜雕刻的花過去。


    虞聽晚:……


    點綴是吧。


    “你……”


    虞聽晚都要氣笑了。


    她還能不知道魏昭的死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


    你是閑的沒事幹,手空夾的,自個兒飽了吃不下!


    以前不是沒有過。


    當時還是剛成親,魏昭還是每天都想死。


    吃飯沒胃口,每次吃幾口就撂下筷子。和他說話,也不搭理人。


    那他不吃,總不能強勢灌。


    虞聽晚為此很發愁。


    畢竟她擔心剛嫁過來,魏昭就成一座墳了。


    可有一次,他慢吞吞扒拉著碗,筷子伸向了桌上的菜。


    可把虞聽晚激動的。


    這男人!高貴隻會倒藥的手竟然會夾菜!


    他夾了很多,麵前的菜也成一座小山。


    可他不吃。


    然後小山太高……


    魏昭幽幽:【“哎呀,倒了。”】


    虞聽晚:???


    她就知道男人又欠錘了。


    許是察覺她的死亡凝素。


    魏昭看向虞聽晚。


    【“我考考你,這是什麽?”】


    虞聽晚:【“你又欠了。”】


    魏昭笑了一下,笑容好似破碎的水中月:【“盛極必衰,物極必反。”】


    虞聽晚不想聽這種深奧的東西,更不會慣他。


    【“你別給我浪費!”】


    【“糟踐糧食,我讓你糟踐糧食!”】


    魏昭就沉默了。


    他的手撐著桌子,身上沒勁,做什麽都吃力。


    好不容易站起來了想走,又被虞聽晚死死按住。


    虞聽晚把筷子重新塞到他手上:【“吃!把你夾的都給我吃下去。”】


    魏昭都不想理他。


    可眼看著她的拳頭又要錘過來,就老實了。


    但吃不下,他抬眸,對上虞聽晚虎視眈眈的眼。


    【“看我作甚?”】


    監督你啊,混賬!


    魏昭慢吞吞:【“是垂涎我,還是我碗裏的菜。”】


    虞聽晚:??


    魏昭自問自答:【“是菜。”】


    於是,他不怕死活把菜送到了虞聽晚碗裏。


    為此,他被狠狠錘了幾下。


    眼下又百無聊賴,給她夾菜了。


    可……


    虞聽晚忍住了,沒有錘他。


    畢竟這麽多人在。


    寧老夫人吃驚不已:“原以為歸之這孩子冷心冷情日後娶了新婦,怕是不知如何疼的。”


    她怕虞聽晚不信,說給虞聽晚聽。


    “你是不知,先前寧家來了個遠房過來投靠的表姑娘,正逢那日歸之去家裏看我。就給碰上了。”


    “本以為是個本分的,我也憐她身世淒慘,想著迴頭幫忙給找門親世。”


    門第擺著,自不可能把那姑娘嫁給世家公子哥吧。


    寧家挑人,看重品性。


    本有寧家幫襯,這嫁過去小兩口好好經營,日子不會差。


    “可她嘴裏對我千恩萬謝,心裏卻看不上,還對歸之起了心思,想要攀一攀。”


    見虞聽晚聽的認真,寧老夫人繼續道。


    “吃飯的時候,還給歸之夾菜。”


    “歸之為正人君子,自沒再動筷,也顧忌我,不可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駁她麵子,挑明讓她沒臉見人。隻說是尋他舅舅,就離席了。”


    虞聽晚:……


    正人君子?


    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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