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胡玉娘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這些年被磨平了脾性,看人臉色之外,起早貪黑做家務伺候一家,有幾頓飯吃得飽?


    誰能站得住腳跟,指責她斤斤計較,小肚雞腸?


    “憑什麽息事寧人?”


    “又為什麽要得過且過?”


    “誰捅我一刀,我做不到自個兒偷偷舔舐傷口,不計較丁點半點。”


    她隻知道以牙還牙,血債血償。


    這口惡氣就是一根刺。這輩子若堵在心裏,上不起下不來,隻會時時刻刻都在鑽心冒疼。


    虞聽晚笑了:“還不明白嗎?我就是要毀了你們。”


    “你不能這樣。”


    “晚娘,當初是我身子差,爹娘爺奶是為了我才……,論理,我才是導火索。”


    姑娘緩緩將視線落在胡大郎身上。


    她的唇動了動:“動動你的腦子。”


    “你當真以為他們是為了你才做畜牲的?”


    “早早就退了我娘的婚事,無非是得不到想要的好處。你娘一提,就動心了。眼瞅著錢有了米有了,名聲清譽毀於一旦,走出去沒臉見人了,這才揪出你當動機,好掩下她們犯下罪孽。”


    胡大郎瞳孔驟縮。


    “不……不會。”


    胡大郎考慮過王氏胡大柱沒法做人,考慮過胡耀祖的前程,卻沒考慮自己。


    隻要是胡家血脈,就注定是這輩子是陰溝見不得光線的鼠蟻,便是子孫後代,也抬不起頭做人,遺臭萬年。


    “自小許氏進門,你就嫌她樣貌寡淡。她再不好,人再刻薄刁鑽,可對你是沒得說的。”


    “還有你那沒有足歲的女兒。”


    虞聽晚扯了扯嘴角:“也是可憐,從生下來就得背負長輩做下的惡果。”


    孩子還小。


    連話都不會說。


    可當初她……就活該嗎。


    虞聽晚神色冷漠。


    “這些年,你都是撿胡耀祖不要衣服穿。”


    “胡大柱行事多有偏頗。”


    “每次在地裏勞作累死累活,可王氏卻不舍得給你一個蛋補身子。”


    “都是兒子,怎麽差距就那麽大?”


    “不過也沒什麽,你都願意苛待了,難怪後來看不上你女兒。”


    “你就沒有半點不甘嗎?”


    虞聽晚開始挑撥離間,在已經是爛攤子的胡家火上澆油。


    “應該有的吧。”


    “泥人都有脾氣不是嗎?”


    “這麽些年供著讀書郎,你又得了什麽好處?”


    “你是當丈夫當爹的,不如想想,她們母女該怎麽辦。”


    “總好過到我麵前求幾分仁慈有用。”


    虞聽晚不願再費口舌。


    她抬步擦過胡大郎,準備離開。


    虞聽晚冷冷:“我對你言之至此,別再出現我跟前。”


    她不想見任何胡家的人了。


    ————


    虞聽晚在衛家門口站了許久。


    努力調節情緒。


    “嘎。”


    青鴉從半開的大門探出頭來,綠豆大小的眼直勾勾定著虞聽晚。


    虞聽晚低頭。


    “怎麽,不認識了?”


    青鴉歪了歪頭,又湊近幾步。


    “嘎。”


    它生氣的大吼一聲。


    “死鬼!你還知道迴來啊!”


    這是它剛剛想對魏昭說的,但剛張嘴,就對上魏昭的冷眼,隻能害怕的咽了下去。


    但它真的忍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虞聽晚了。


    還能小聲了去?


    虞聽晚:……


    “又是哪裏聽來的?”


    青鴉:“別以為我不敢收拾你?”


    虞聽晚:???


    青鴉:“你都敢當著我的麵,和我親大哥眉來眼去了!”


    它很憤憤。


    “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要爬他床上去了!”


    虞聽晚:!!!


    這是誰家的事?


    姑娘轉頭將之前的事拋在腦後。


    她也不急著進家門了。


    從懷裏掏啊掏。


    掏出一小把瓜子。


    “來,繼續。”


    她!準備好了!


    青鴉就很激動。


    真的,這個家隻有虞聽晚懂它。


    以前它也喊過,可衛家夫妻不讓,憂心忡忡說會教壞隔壁的囡囡。


    它努力想了想。


    “你是我婆娘,我正兒八經娶進門的,別忘了自己是誰!”


    虞聽晚:哢嚓哢嚓。


    她還不忘給小嘴叭叭叭的青鴉喂一顆。


    青鴉愉悅地吞下去,蹦蹦跳跳,更賣力了。


    “是,我不是男人!我軟趴趴的,那兒不大,也立不起來,不能讓你有孩子,每次也隻能對你用手。”


    虞聽晚瞪大眼。


    “可我也盡力了啊,我吃藥沒用。”


    “但你不能這麽不要臉,想做我大嫂啊!”


    虞聽晚前麵聽懂了,可後麵什麽用手,她沒聽懂。


    姑娘雲裏霧裏的,索性左耳進右耳出了。


    她拍了拍青鴉的腦袋,進院子。


    “娘!”


    剛喊出聲,灶屋忙活的慧娘舉著鏟子追出來,麵上柔和又帶著喜色。


    “這趕路迴來隻怕累得慌,聽阿郎說你們還沒用飯,餓了吧?”


    “娘給你們煮碗麵,用蘑菇和豬肉做澆頭,伴著家裏的醬,保準好吃。”


    虞聽晚聽著心裏踏實。


    她衝慧娘淺淺一笑:“我來燒柴。”


    “可用不著你。”


    慧娘:“有你爹呢。”


    “你先進屋陪陪阿郎。”


    虞聽晚哦了一聲,聽話的迴屋。


    魏昭斜靠在榻前,手裏把玩著床上裝著夜明珠的小盒子。


    見虞聽晚眼眸明朗,神色放鬆,他便沒再問胡大郎尋來的鬧心事。


    可虞聽晚有事問她。


    姑娘噠噠噠走近。


    “我剛剛聽青鴉說閑話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醜聞。”


    魏昭:“不過是些醃臢事,還會髒了你的耳,何必上心?”


    虞聽晚不覺得髒。


    她甚至有些沒聽夠。


    虞聽晚眨眼:“那我倒是想對你上心,你也不給機會啊。”


    魏昭扯了扯唇角:“是嗎?”


    見他這般,虞聽晚準備對魏昭上心一下。


    姑娘左看看,右看看沒看見順子的身影。


    她放心了。


    她想著上次看見魏昭也軟趴趴的。


    “那個人和你症狀挺像的。”


    她湊近:“我問你啊。”


    “你能立起來嗎?”


    魏昭麵色沉了下來,他又好氣又好,甚至覺得青鴉欠收拾。


    他眸光幽深,鎖定眼前的姑娘。


    語氣涼颼颼的。


    “還有四十七天。”


    虞聽晚愣住。


    怎麽著,四十七天她要上斷頭台了。


    姑娘困惑不解:“什麽意思?”


    魏昭單薄的唇角難得彎了一下。


    彎的虞聽晚心裏毛毛的。


    虞聽晚似察覺了危險,身子往後撤離,魏昭貼近,將她困在角落。


    他抬手,將姑娘零碎的發盤在耳後。


    什麽意思。


    當然是不放過她,做夫妻的意思。


    “虞聽晚。”


    “嗯?”


    魏昭:“你最好數著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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