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


    他愕然不已。


    倏然扭頭往後看。


    那屠夫離開了肉攤,一把攥住下麵排隊的人。


    他頭頂汗巾,麥色的皮膚,長得很粗糙,嘴唇很厚,這會兒一手叉腰,濃眉擰成一條線,唾沫橫飛。


    “滾滾滾,哪裏來的叫花子,也說得出口想讓我抹零頭?你愛買不買!敢鬧事且看我拳頭答不答應!”


    魏昭:???


    虞聽晚語氣很真誠,眼裏都開始冒光了:“夫君看看,這多有力量感啊。”


    魏昭很想說你在胡說八道。


    可他突然想到之前虞聽晚說他長的不行。


    周遭是喧嘩的,熱鬧是別人的,魏昭是死寂的。


    他不可置信就要站起來。


    肩膀被按住。


    虞聽晚直接把人壓了下去。


    “動什麽?好好坐著。”


    魏昭:“去驛站。”


    虞聽晚:“啊?”


    她有些抗拒。


    可下一瞬,聽到男人語氣很差:“找姓葛的”


    虞聽晚懵:“怎麽了?夫君可是哪裏不適?”


    魏昭:“讓他給你看看。”


    虞聽晚就很感動。


    夫君是假的,可對她的關心是真的。


    許是快來月事了,她肚子的確有些不舒服。


    “不用麻煩。”


    魏昭:“讓他看看你的眼。”


    虞聽晚怔愣:“我眼很好啊。又沒壞沒瞎。”


    魏昭:“是嗎?


    “那就看看腦子。”


    虞聽晚算是明白了。


    魏昭是吃味了。


    姑娘非但沒計較,反倒還有些得意。


    吃味不就是在意她嗎。


    男人嘴裏不承認,可身體多誠實啊。


    虞聽晚格外輕柔地拍拍他的肩:“你雖比不得,可時間相處久了,我也看順眼了。”


    “這樣貌是身外之物,沒什麽可攀比的。”


    魏昭:??


    他身上煙火氣都淡了不少,眸色沉沉,嗓音沒有半點波瀾,比平時還要淡的可怖:“很好,你再說一次。”


    往往有些時候,氣極是不會寫在臉上的。


    先前魏昭也是這樣。


    在順國公還沒出事前,他得了帝王之令審問罪犯。前頭還能心平氣和地問罪犯吃飯了沒,下一瞬就把對方的腦袋砍下來了。


    一旁看著的蕭懷言目瞪口呆,很是焦慮。


    【“這案子他是關鍵,我知你在氣頭上,雖說你我確定是他所為,可到底手頭上沒有證據。”】


    【“算起來,他和皇後娘家沾了些關係,你也不怕得罪了太子?”】


    魏昭把刀遞過去,蕭懷言下意識接了過來。


    前者漫不經心。


    【“怎麽辦才好,你殺人了。”】


    蕭懷言:???


    【“我承認,我想勾搭太傅之女,偏偏她隻看上了你,我心存不滿,說了你的壞話,可這不痛不癢有什麽啊!你竟然想要害我,魏昭,誰有你歹毒啊!”】


    單純的壞話嗎?


    蕭懷言為了讓太傅之女死了心思,說他喜歡男人。


    這事太傅之女不信,上京聽到信兒的人不信,但順國公夫人信了。


    別說魏昭這些年就沒對哪家姑娘上心過,就連院子裏伺候的,清一色都是小廝。


    她身為母親,如何不焦心啊。


    順國公沒攔住,索性看熱鬧。


    順國公夫人一連三夜安排了不同的貌美奴婢,魏昭也不好駁母親的臉,害的三夜沒迴家住了。


    蕭懷言:【“不是,你真的要害我啊。”】


    【“太子是病弱,可也不是好惹的。一個笑麵虎,我每次撞見都有些怕。”】


    魏昭仔仔細細洗著手上的血漬。絲毫看不出慌亂。不明白蕭懷言怕太子,怎麽不怕他。


    他難道不必太子還讓人恐懼嗎?


    【“太子病了幾年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蕭懷言摸不出頭腦。


    【“你忘了?這不是打娘胎來毛病。這幾年越發的不好,太醫去的最勤的就是東宮了。”】


    魏昭幽幽:【“那他怎麽還沒死啊。”】


    饒是蕭懷言,都冒了一身冷汗。


    偏偏魏昭麵不改色。把手擦幹去取桌上的證詞。


    他走向無頭死透了的男子,捏起死人的食指,沾了點地上的血跡,重重在證詞上按下手印。


    做完這件事,魏昭才起身,語氣淡淡的。


    【“還不快去稟報聖上,罪犯吳疇以一己之私,毒害忠烈之後,自知惡孽深重,又恐聖上追責,已畏罪自殺。”】


    如今魏昭讓虞聽晚再說一遍。


    換成蕭懷言,早就看出他在冒火了。可始作俑者完全沒有。


    虞聽晚細聲細氣:“再說一百次也是這樣。我總不能為了讓你歡喜,就閉著眼說瞎話。”


    魏昭:……


    你說瞎話的次數還少嗎。


    他沉沉閉眼,盡量消化這事實。


    真的很久,沒有人能讓他氣到想對付了。


    偏偏如今是虞聽晚,他還不願意動她分毫。


    虞聽晚並不知魏昭此刻濃烈的情緒,抬手示意他去看。


    “夫君瞧瞧,他一隻手就把人給提起來了,瞧著還絲毫不吃力!一看就是練家子。”


    魏昭不屑:“很了不起嗎?”


    了不起啊。


    也不知當初李蓮安排和她相看的高家村屠夫能不能做到。


    要不是兩人脾性不和,哪有他魏昭什麽事啊。


    虞聽晚:“之前娘買了整根骨頭帶迴家,爹用斧頭劈都格外費勁,這人方才卻用的殺豬刀,可見他有本事。”


    等養好病後,能徒手劈開的魏昭嗤笑。


    街上熙熙攘攘,夫妻間的對話很快被不遠處的大嗓門蓋住。


    “你們知道嗎,將軍魏昭的棺材已運迴上京了。皇上去了,朝廷官員沒一人缺席。便是上京的百姓都去了一半上香,誒呦,上迴有這排場還是十年前吧。”


    人群沉默了一瞬。


    十年前不就是魏昭的小叔,已故順國公的親兄弟戰死沙場嗎。


    魏家一代代從戎立功的武將很多。


    慘烈犧牲也不少。


    “順國公府可熱鬧了。就是那順國公夫人冷心冷情,畫著精致的妝容,穿著華麗的衣裳,就站在邊上,一滴淚都沒留。”


    人群一陣喧嘩。


    “怎麽會這樣?你哪裏聽來的混賬事。這順國公夫人如何還會不疼親子了?”


    “聽我說完,都別急。順國公夫人分明是存了死意,夜裏去了國公爺生前的書房,掛上了白綾。”


    “要不是救得及時,隻怕……”


    虞聽晚微滯,下意識去看魏昭。


    魏昭卻慢悠悠撫平她褶皺的衣擺,好似聽了狀無關緊要的小事。


    察覺姑娘在看他,魏昭緩緩抬眸。


    “怎麽了?”


    魏昭:“繼續誇那五大三粗的莽夫啊。”


    虞聽晚:……


    親生的娘都上吊了,你怎麽還在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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