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傳來說話聲。


    “村裏頭誰家養了雞,院子還能收拾幹淨?也就守忠媳婦你最勤快了。”


    很熟悉。


    是李蓮的聲音。


    慧娘沒料到她來的那麽早,忙擦了擦手,要去倒茶。


    李蓮給攔下來了。


    “知道你家裏事忙,我閑著也是閑著,就過來搭把手。”


    村裏辦喜事誰不是你幫我,我幫你。


    她環顧四周,暗自點了點頭。


    地上的雪一早就被鏟到了角落,就連招待客人做的凳子,都被擦了又擦,好似能泛光。


    門口還掛著紅燈籠,是新的。一看就是慧娘的手藝。


    可見衛家對虞聽晚是看重的。


    “家裏擺幾桌?”


    慧娘:“沒叫什麽人,要是一桌安排不下,就兩桌。”


    李蓮點點頭,擼起袖子去水池那邊。


    “嬸兒,水冷,還是我來。”慧娘連忙出聲。


    “你忙你的,我皮糙肉厚洗個菜有什麽。也別和我客氣,我可是饞你手藝許久了。”


    見她都這麽說了,慧娘也就沒再說什麽。


    灶屋內,虞聽晚沒有去看魏昭眼底神色的變化,吃著紅薯就往外走。


    紅薯是自己家種的,格外甜糯。


    她來到李蓮身側,喊了聲:“婆婆。”


    李蓮都不想理她!


    虞聽晚站在她身側,也要洗菜。


    “走開,今兒哪裏能讓你幹活。”


    虞聽晚是知道的鄉下都說新媳婦嫁進來頭幾日是不能幹活勞累的,否則會操勞一輩子。


    她也就收迴了手。


    於是虞聽晚噠噠噠就要走。


    李蓮:“迴來。”


    虞聽晚:???


    李蓮繃著臉:“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


    好像沒有。


    虞聽晚想了很久,眼看著李蓮臉色難看起來,遲疑出聲:“……那辛苦了。”


    李蓮:???


    合著她這幾日為了虞聽晚的事輾轉反側,她自個兒是一點也不怕當寡婦啊!


    她壓低聲音,說的還算委婉:“有些話說出來不合適,可今日成了禮,你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餘光下,灶屋那邊多了道人影。


    李蓮下意識看過去,就瞧見長身玉立的魏昭。


    光線撒在他沒有血色的臉上,漾出幾分破碎感。


    模樣竟是出奇的俊。


    就是很喪。


    ???


    魏昭能走?


    是的,他非但能走,在聽到慧娘讓他喝藥時,還把萬年青上掛著的一顆花生給揪下來了。


    也是這時,魏昭接收到來自虞聽晚的死亡凝視。


    魏昭懨懨的。


    停頓了片刻,不甘不願又給掛了迴去。


    看到這一幕的李蓮瞪大眼。


    耳邊卻傳來姑娘冷靜的嗓音。


    “婆婆,我沒犯糊塗,我比誰都清醒。”


    ————


    不讓虞聽晚幹活,可她閑不住,也看不得魏昭無所事事,就讓他一起貼喜紙。


    魏昭不是很想,可虞聽晚往他手裏分了一半。


    小姑娘眼兒幹淨,不帶任何嫵媚旖旎,就這樣仰頭望著他。


    “我娘生前和我說過成親就是要貼的,屋裏貼的越多日子才會順遂。當時我爹娶她,要不是家裏地兒小,是恨不得將鋪子裏的喜紙全買下。”


    “她們是出了名的恩愛,從不紅眼拌嘴。”


    “紅紙我爹是買的,咱們的可是我親手剪的。”


    她說著點點頭,語氣格外篤定:“一定能比他們還伉儷情深。”


    魏昭:……


    他這樣的人,出生便是錯誤,注定背負罪惡,寸步難行。


    他不想情深,他就想死。


    偏偏一群人盯著,想死還死不了。


    虞聽晚嚴謹認真貼著喜字,效率很慢,生怕歪了。


    她模樣好,唇紅齒白的,可不像鄉下養出來的姑娘。


    她脾氣說好也說,說差也很差。


    這時候她就扭頭瞪了眼沒有動作的魏昭。


    “怎麽做事磨磨蹭蹭的?就不能快點嗎?不要拖我後腿。”


    魏昭:……


    嗬。


    那麽慢怎麽好意思督促他的?


    ————


    黃昏時分,衛家熱鬧了起來。虞聽晚迴老屋。


    沒有銅鏡,她隨便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就坐在屋裏算著時辰,等著隔壁放鞭炮來迎親。


    頭婚沒有經驗,虞聽晚有些緊張,剛要去換喜服,吳大嬸提著大包小包就過來了。


    路上趕得急,她有些小喘氣。


    “還好趕上了,嬸子給你開臉。”


    “這種事本也輪不到我,可也指望不上你舅母。”


    她打開包袱,裏頭有描眉的,也有口脂的。


    “秀芬三弟不是剛成親麽,那新婦當時嫁過來就擦了胭脂,我厚著臉皮跑了一趟,讓她把這些借我用用。”


    那邊一聽是給虞聽晚用,還能不答應?


    虞聽晚有些好奇的看過去。


    吳大嬸順嘴:“你模樣好,要是打扮打扮更了不得。衛家阿郎看了,保管夜裏也可勁疼你。”


    說完她就後悔了,衛慎那樣子能幹什麽?她說這話實在掃興了


    可虞聽晚不害臊地點頭,覺得吳大嬸說的沒錯!


    開了臉換好喜服,沒過多久,外頭就傳來了動靜,緊接著,是劈裏啪鞭炮聲。


    外頭傳來衛家叔公年邁的嗓音:“阿郎,快去請你媳婦出門。”


    魏昭病懨懨的被一群人簇擁著來到門前。


    他還是第一次來隔壁。


    老屋看著格外破舊,卻因虞聽晚住著攢了些人氣。


    魏昭扯著半舊的喜服,仿若未聞,低頭解盤扣。


    這還是衛守忠不顧他冷眼,給他換上的。


    魏昭很不滿意。


    之前慧娘說不合身就改改,可這袖子,褲腿可都短一大截,是改不了的。


    見他這樣,衛家叔公很頭疼。


    偏偏大喜的日子說不得,人病成這樣又打罵不得。


    聽到聲響,虞聽晚就急著去開門,動作快的吳大嬸根本拉不住。


    她急了。


    “欸,蓋頭!忘了蓋頭。”


    怎麽著也要新郎三請四請,做足新娘的派頭和嬌羞啊!


    咯吱一聲,門被屋裏的人打開。上了妝的姑娘豔如桃李,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魏昭懨懨的,有氣無力的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解扣子。


    虞聽晚卻是上前,撥開魏昭的手,他解開的三個盤扣,又給體貼的扣上。


    “那麽多人看著,在外麵別這樣。”


    魏昭左耳進右耳出。


    虞聽晚湊近低聲哄著他:“別急,矜持點兒,要脫等咱們迴屋關上門慢慢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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