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酒樓來用餐的客人,他們的飯菜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好,估計還得喝兩杯茶才行。果不其然,在她把自己的第二杯茶慢悠悠地喝完後,店小二端著屬於他們師徒的那份飯菜來了。


    一碟炒青菜,一碟黃瓜炒雞蛋,搭配兩碗米飯。


    店小二擺好飯菜,笑著說了句,「客官,您的飯菜齊了,有事您再吩咐。」


    「好。」


    店小二拿著托盤迴後廚,去端下一位客人的菜。


    雲中子從筷筒中抽出一雙筷子,端起了屬於自己的那碗米飯,看了一眼徒弟,說:「吃飯吧。」


    「嗯。」


    見師父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裏,沈清歡這才拿起自己的筷子開始吃起來,最後師徒兩個幹光了所有的飯菜。


    等店小二拿來他們要的二十個饅頭後,雲中子掏出錢袋付帳。


    沈清歡熟練地先拿了兩顆饅頭用油紙包好放進自己隨身的福袋裏,這才將剩下的全部打包。


    雲中子習以為常地看著她動作,並沒有說什麽。


    小孩子正在長身體,經常會餓,小九的福袋裏時常放著打包好的幹糧,餓的時候就拿出來吃。


    「師父,再要點鹹菜吧。」


    這是沈清歡開口說的第二句話,這句話也徹底暴露了她的性別,清脆中帶著一點軟糯的童音,絕對不會讓人認不出這是個小姑娘。


    雲中子看向收錢的店小二。店小二心領神會,又多收了幾個銅板,然後往後廚跑去。


    不一會兒,他就拿著一個陶罐走了出來,雙手遞給了那個長得白淨秀氣的小道童。


    沈清歡衝他笑著點了下頭,然後將陶罐拎在了手裏。


    雲中子提起隨身包袱轉身朝外走去,沈清歡手裏拎著那個放著鹹菜的陶罐自動自發地跟上。


    另一個店小二已經牽著喂好草料的馬等在外麵,雲中子先將包袱橫搭到馬背上,然後將徒弟抱上馬背,這才接過了店小二手中的韁繩,飛身上馬。


    「駕」的一聲輕斥,那匹棕色的馬馱著這對師徒,撒開四蹄沿著街道朝前奔去。


    如今物價飛漲,旅店他們已經是能不住就不住了,就連吃食也盡可能自己在山間獵取,就是這樣,他們錢袋裏的錢也像流水似的不斷縮水,要不是雲中子偶爾去幫有錢人們驅邪定煞,他們師徒兩個大概早就要喝西北風了。


    不過最近他們一直沒什麽進帳,雲中子的錢袋是越來越扁了。


    跑馬帶起的風吹拂在臉上,在這炎熱的天氣裏多少讓人覺得難得的清爽,沈清歡伸出右手任風從指縫間過,帶了幾分調皮地在風中揮舞著小手。


    任由馬兒順著道路奔出十幾裏路後,雲中子才放緩了速度。


    漸漸地,師徒二人的視線內出現了一處山坳,離得尚遠時,沈清歡就忍不住「咦」了一聲,指著那個地方說道:「師父,那裏好重的陰氣啊。」


    雲中子雲淡風輕地道:「應該是本地的亂葬崗。」


    「哦。」


    「咱們去那兒歇會兒,陰氣重,涼快。」


    雖然這不是沈清歡第一次聽師父這樣說,但不管聽多少次,她依舊忍不住習慣性地滿頭冒黑線。


    這話怎麽聽都很違和啊!要是讓別人聽見十有八九會覺得他們師徒是對神經病,用古代的話來說,就是腦子有問題。


    越接近那裏就越來越陰寒,溫度果然降低了,確實挺涼快的!


    雲中子在亂葬崗邊緣找了棵大樹,將馬係在樹幹上,師徒兩個便在樹下的石頭上打坐歇息。


    汪汪!


    突如其來的一陣犬吠,讓沈清歡嚇得睜開了眼睛,亂葬崗上的狗,想想都有些頭皮發麻啊……


    雲中子已經起身護在徒弟身前,沈清歡偷偷從師父的身後探出腦袋。


    嘶!


    一口涼氣倒吸進喉嚨,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擴散到沈清歡的頭發梢。


    那是隻毛色純黑的大黑狗,威風凜凜,一雙狗眼卻散發著陰冷鬼煞之氣。


    黑狗原是辟邪的生靈,可眼前這隻黑狗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陰邪之氣。


    果然天生萬物,各有不同。


    換成白話的意思就是——活久見!活的時間久了,什麽事情都有可能遇到。


    此時從亂葬崗深處慢慢走岀一個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年,身形孱弱,麵目清秀,渾身上下卻都籠著一層黑色。


    這是……沈清歡忍不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這少年給她的感覺就像師父跟她講過的活屍,有人的氣息,卻是食陰煞死屍長大,萬邪辟易,及是邪中之邪。


    亂葬崗、陰邪的黑狗、活屍少年……


    沈清歡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麽,但是又本能地想去否定這個發現。


    她都能發現的問題,雲中子當然不可能發現不了,看到這少年的時候,他的眉頭便不由得皺了起來。


    從這個少年身上的陰邪之氣來看,他雖然活著,但至少已經吃了五年以上的死屍。這一人一狗可說俱是大邪之物,卻是對付陰邪鬼煞的最佳克星。


    天生萬物,必有其道!


    在這亂世之中,藏身在亂葬崗之地,變成活屍也不奇怪,或者說哪天變成活屍也不奇怪。是收了他呢,還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雲中子時有些躊躇。


    「師父,他身上沒有怨氣。」沈清歡忍不住出聲。


    雲中子心中一歎,他何嚐沒有發現這一點,這證明這個少年在這亂葬崗上隻食死屍,而且沒有因此惹來怨氣纏身,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手中拂塵一甩,雲中子伸手在徒弟的腦袋上摸了摸,「不用擔心,我不收他,我們休息一會兒就離開吧。」


    既然是天生天養,那就讓其自生自滅吧。


    一邊是一大一小兩個道士,一邊是一人一狗,彷佛商量好了般,保持著涇渭分明,互不相擾。


    那隻黑狗臥在席地而坐的少年身邊,吐著舌頭直喘氣。


    少年的衣著倒也稱得上潔淨,隻是衣物明顯不合身,估計是扒了亂葬崗的屍體身上的衣服來穿。


    當日頭變得不那麽烈時,雲中子睜開了眼,「小九。」


    沈清歡聽到招唿也跟著睜開眼,知道這表示他們要離開了。


    她忍不住朝那邊的一人一狗看了眼,然後蹬蹬蹬地跑了過去,從自己的福袋裏掏出包著饅頭的油紙包,朝那少年遞過去:「饅頭,給你。」


    少年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可置信,有些愣愣地伸手接了。


    沈清歡蹬蹬蹬地又跑迴了大樹下,老老實實地被自家師父抱上馬背。


    雲中子摸了摸徒弟的頭,帶了些無奈,又似有些欣慰地道:「你呀……」


    沈清歡吐了吐舌頭,沒說話。


    當馬兒就要飛奔之時,一道生澀得彷佛說話不熟練的少年公鴨嗓傳來——


    「我叫恨生。」


    沈清歡於馬背上探頭迴望,清脆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我叫沈清歡。」


    棕色的馬馱著那對道士師徒最終遠去,消失在恨生的視線裏。


    名叫恨生的少年伸手摸了摸黑狗的頭,自語似的道:「大黑,她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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