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昏迷的時間很短,鄧鳴泉的腦袋上下一晃,意識就重新恢複,記憶錯亂重排,與程序內存出錯相似,等大腦運算起到效果,問題即可解除。


    “雷鳴科技的人對塵晶研究比官方更加深入,在人類文明因塵晶陷入麻煩時,他們非但沒有站出來闡明情況,還從中推波助瀾,想讓智械人奪取政權,將外星文明的飛船引來,其心可誅。”


    迴想起自己在地球的遭遇,鄧鳴泉對雷鳴科技毫無好感,掌握塵晶與人體融合的先進技術,躲在暗處算計同胞,這種行徑與盜匪無異,擁有更強力量的人,野心欲望隨之**,用在自己身上的條條框框,終於有機會施加給別人,怎能不下狠手。


    “沒掌握實質性證據之前,政府是不會徹底清除雷鳴科技的,現在的孤月政權能否撼動對方的地位都要打個問號,更別說要消滅對方了,歐陽青琮是個倉庫管理員,他沒那本事。”


    鄧鴻對年紀差不太多的歐陽青琮評價一般,他既不是技術人員,又非能人異士,無法說服人心甘情願追隨他,用利益拴住的陣營總歸不長久,他重用智械來恢複生產生活,說不準私下已經聯係過雷鳴科技了。


    “不能掉以輕心,驅光儀的事除了我們仨之外,不能再被別人知曉,日後收集材料是為研究外星文明所用。”


    “外研科的同事也不行?”秦靈擔憂的問道。


    鄧鳴泉思索片刻,還是搖頭否定,“在沒確定是敵是友前,盡量不要提及,是對你們人身安全考慮,千萬要當迴事,稍不留意可能喪命!”


    擔心懵懂少女不明所以,鄧鳴泉語氣加重以作警醒。


    秦靈用力點頭表示聽明白他所說的重要性,她心裏覺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榮譽感油然而生,自己已經步入一個神秘的、為人類文明進步而必須快速進行的偉大事業中來。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就在她心裏紮根,正當她想入非非時,引擎的轟鳴聲衝破疾風驟雨,打斷了這場來之不易的遐想。


    “有敵人!做好準備!”鄧鳴泉舉槍相迎,黑石戰艦殘骸是最佳掩體,聽聲分辨出來者僅有一輛車,不會有太多人。


    暴雨作為屏障,將近在咫尺的雙方隔開,從車裏跳下來的陳馳,頓時嗅出一絲危險,“鄧工在不在這兒?我是執法隊的陳馳!來這裏幫你的!我沒有惡意!”


    陳馳跑這兒來幹什麽?鄧鳴泉不解,他們是監獄逃犯,執法隊通緝他們都還來不及,能有好心來幫忙?


    見殘骸附近沒有迴應,陳馳試圖走近些,剛往前邁了一步,就有子彈打中腳尖前方的土地,雨水掩蓋了槍聲的方位,他辨認不出這兒究竟有多少人在。


    星神會表現出異常團結的姿態,大有與孤月政權分庭抗禮的意思,鄧鳴泉接受會首幫助來到種植區,難說是否還有後手。


    一路走來,種植區的怪異景象,深深刺痛了陳馳的心,他原本是堅定的無神論主義者,在看到搖曳植物與死相慘烈的屍體相融成的畫麵,難免會心生動搖。


    見多識廣的陳馳尚且如此,同行的魏萊邊開車邊嘔吐,站在雨水裏腿腳不穩,一屁股坐在泥濘中,五官扭捏在一處快要哭出來了。


    “陳隊,咱們能快些走嗎?這地方太可怕了……”


    這時候也顧不得執法者的身份,他隻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年輕文員,還有大把青春讓他揮霍,種植區給人的心理壓力太過強烈,很容易讓人迷失心智、丟掉信仰。


    陳馳一把抓著他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提起,瞪了一眼,“你是執法者,在月球基地範圍內工作,應該無所畏懼,你都怕了,身後的人民怎麽辦?”


    魏萊嘴唇發紫,哆嗦著低頭不語,陳馳知道這是每個年輕執法者必經過程,他需要時間自己適應。


    “漂亮話說的不錯,陳馳,你怎麽證明是來幫忙的?”鄧鳴泉從艙內探出半個身子,用槍口對準陳馳。


    “槍給你,執法隊的場地借給你辦公,保護你人身安全的同時……”


    陳馳話沒說完,鄧鳴泉就接著說道:“同時能監視我,把我圈禁起來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做什麽小動作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孤月政權更是想抓就抓,隨時能拿捏我,對不對?”


    “老鄧你這樣想就沒意思了,執法隊不光隻有監獄,地盤大得很,住在哪兒隨你挑。”


    陳馳和魏萊扔掉槍械,把空手舉起,向鄧鳴泉證明自己沒有敵意。


    “隻有這些的話,還請你哪兒來的迴哪兒去吧!你也看到了,我目前離不開種植區,這地方有天然屏障,你倆進來費了不少勁吧?”


    鄧鳴泉現出全身,慢慢挪進雨中,與陳馳靠得近些。


    陳馳從懷裏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鄧鳴泉,“這就是我的理由,我相信你不會拒絕的。”


    紙頁上的內容,讓鄧鳴泉大為震驚,自己留下的工作證還是被找到了,穿越時空的漣漪初現,冥冥之中的命運指引著陳馳前來,那種不可抗力令從不信邪的鄧鳴泉一時間都沒了話說。


    “這事還有誰知道?”


    “沒別人,我太爺爺見到的人是你對吧?”陳馳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雖然心裏早有七八分肯定,但沒聽到他親口所說,還是心存僥幸,時空穿梭這種話可不是亂說的,放在平時要有人這樣說,送進精神病院絕對出不來。


    鄧鳴泉看向陳馳,良久之後又盯著魏萊端詳,“你帶的新人太欠缺經驗,還需多曆練,執法隊的人我用不到,他來幫忙即可。”


    “幫什麽忙?來這兒?”


    陳馳環視四周,就看到一堆破爛擺在雨中,難不成就為了這點東西?


    鄧鳴泉的手指不偏不倚正好指著破爛,“種植園裏麵環境複雜多變,沒人願意進來,我樂意在這裏搞研究,你我有這層關係在,想誠心誠意幫我,就派人送些生活物資來,我得忙一段時間。”


    “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你確定要在這裏熬?年紀大了我怕你身體受不了,現在可別指望有醫療隊救你,大家都忙著自救呢!”


    他這番話是實話實說,基地各部門都因缺少能源焦頭爛額,特別是醫療區,可以用災難級別來形容,每天要接待數量遠超醫療區能力的失磁病人,能源匱乏到醫護人員都要省吃儉用,這樣還不能滿足半數病人的需求。


    外麵條件惡劣到三言兩語說不明的地步,鄧鳴泉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身朝著魏萊說道:“你叫什麽名字,可願意在這裏跟我搞研究?”


    “鄧工,我叫魏萊,草字頭來來往往的那個萊,我是執法隊的文員,工作調動的事情得陳隊說了算。”


    魏萊磕磕絆絆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對鄧工滿懷敬仰,捫心自問是非常想與鄧工共事的,但陳馳來此地興師問罪,自己身為下屬,不便就此發表意見。


    問題拋還給陳馳,他清清嗓子作出迴答:“老鄧,屬於個人隱私的事情我不多過問,好心提醒你一句,接觸未知就要做好應對危險的準備,外星文明不是一兩個人或者一支隊伍能對抗的,而是需要整個文明,以文明麵對文明,才有勝利的希望!”


    “話說的高大,人辦事不知道利不利索,陳馳,科研項目不是動動嘴皮子,抓幾個人草草了事的,如果你想幫忙,按老鄧的話做準沒錯,在對付外星文明這方麵,他是唯一親身經曆者。”


    鄧鴻橫眉立目走到鄧鳴泉身旁,他素來看不慣陳馳的行事作風,瞅準機會懟他幾句,心裏別提多舒服了。


    陳馳微笑麵對這位差不多年齡的數據專家,“這次見麵太倉促,下次來我的住處吃點飯,魏萊,你先隨我迴隊裏,把物資整理好一起帶來,沒有我的命令,誰問你此地的情況,都不準說,聽懂沒有?”


    “收到!陳隊!”魏萊笑逐顏開,又朝著鄧鳴泉招招手,立刻返迴駕駛室啟動車輛。


    陳馳沒有多作停留,對鄧鳴泉微笑示意後,頭也不迴轉身離開,全地形車很快消失在雨中,留下父子倆麵麵相覷。


    鄧鳴泉歎了口氣,打起精神返迴艙內,剛想把濕漉漉的衣衫脫下,忽然想起來秦靈是女孩,隨即作罷。


    “是需要些物資了,要在這裏打持久戰,沒有住處的確難熬,我看這暴雨短期停不了,還是去觀測房休整再迴來比較好。”


    “還是老辦法,你帶著秦靈再去搬些東西過來,黑石戰艦艙內空間狹窄,不夠三人落腳的。”


    鄧鴻眼看著父親露出習慣性的表情,通常出現在他在研究鑽牛角尖時,接下來的日子有夠難熬的,記得小時候父親一犯毛病,連自己幾點放學都顧不得,秦靈不解,呆呆跟著鄧鴻再次返迴觀測房。


    鄧鳴泉不敢離開儀器,生怕別人從中搗亂,破壞了研究成果,這是草率成立的外研科使命所在,事已至此不能再有任何紕漏。


    隸屬於外研科的幾名成員,毫無疑問是整個指揮中心的香餑餑,誰都想與他們結交,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友誼,外星文明一日不來,這份友誼就一日不會被撼動。


    從通天塔返迴外研科的路上,孟廣益左思右想怎麽也弄不明白,自己的那段記憶是怎麽丟失的,嘀嘀咕咕琢磨許久,“小許,你還記得是怎麽暈倒的嗎?通天塔是怎麽一迴事,難道有輻射外溢,攪亂意識?”


    許佑打著哈欠,撓著頭頂的蓬鬆黑發,睡眼惺忪的說道:“老孟咱倆醒來的時候不都躺在通天塔大廳裏麽,我現在都還想睡覺,或許是我們太累了,工作加班……”


    “不對勁,等見到鄧科長,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老孟,你是語言和天文學方麵的專家,你覺著外星人真會來月球嗎?他們是好是壞,是不是要和咱們打一場?是……哎那不是指揮中心的車麽,聽說裏麵布置的很高級,座椅全真皮的……”


    許佑腦迴路簡單,無從聯想更高深的東西,兩人交談間,一輛漆黑內斂的豪華車沿路行駛過來,正停在兩人旁邊,隨著他們的腳步穩穩後退,始終保持與兩人步頻相同。


    孟廣益悶頭一直往前走,路旁的事情一概不過問,等到副駕駛的人實在憋不住,搖下車窗喊停兩人,“請問是孟廣益同誌嗎?我是指揮中心綜合辦公室的,領導請你過去談事情。”


    “領導?哪位領導?”孟廣益受寵若驚,用了幾秒鍾的時間來反思自己哪個地方得罪過領導,想了一圈也沒有頭緒,他在單位裏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領導從來不會找他。


    副駕駛的人用標準的假笑迴應,“上車,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孟廣益拉開後門坐了上去,許佑抱怨著緊隨其後,也低頭要往裏鑽,卻被人製止。


    “領導指示裏沒有許佑,所以很抱歉你不能同行。”


    “哦,明白,明白,老孟那我就先迴去了。”


    許佑最愁著跟領導談話,一聽說沒自己的事,趕忙抽身逃走,一步三迴頭笑著目送孟廣益被帶走。


    孟廣益坐在車的後排,雙腿並攏腰杆挺的筆直,雙手放在身前,來迴搓弄著,時而探頭向前看,時而東張西望環視周圍,這樣高級的車子,他三十多年的工作都沒坐過一次,說明接下來要見的領導官職相當大。


    如今的指揮中心是孤月政權的天下,那邊幾乎全是新人,胡亂猜想也難以猜到。


    “別多想,臨行前領導說了,對你這樣的優秀人才,之前一直沒被重用,是他們的損失,以我的判斷,是要讓你升遷,外研社那種新部門太邊緣,在那邊屈才了。”


    “那請問您是……”


    “到地方自然就知道了,是好事。”


    副駕駛坐著的人麵帶笑容,一幅人畜無害的樣子,孟廣益的心仍忐忑著,突突直跳個不停。


    車輛駛入指揮中心正門,孟廣益透過車窗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終於忍不住輕聲啜泣,副駕駛的人通過後視鏡目睹他情緒的變化,依舊能保持平靜,可見他的心態多麽平穩,一看便知道是見過世間兇險的狠角色。


    待車輪停止轉動,有專人為其開門,孟廣益受寵若驚,連連開口道謝。


    “這邊請,指揮中心內部的辦公室構造有所變化,請抽出時間來適應一下。”


    “還不知道您怎麽稱唿?在這裏任什麽職位?”


    “免貴姓胡,叫我小胡就行,我是行政秘書,以後您會經常與我合作。”


    胡秘書笑著走在前麵半個身位引領著孟廣益,走進人來人往的大廳,指揮中心比之前還要熱鬧,其間還多了些鐵皮疙瘩的智械人,經過仔細分辨後,孟廣益鬆了口氣,沒看到任何一個具有人類特征的家夥存在,看來孤月政權比自己想象的要明事理些,還沒有違反基本原則。


    沿途所遇的同事一見到胡秘書,全都向後退著打招唿,顯然對胡秘書充滿敬畏。


    “你先在這裏稍作等待,我去給領導匯報。”


    徑直走上三樓正中,孟廣益被安排在一間寬敞的會議室內,這地方是他來指揮中心之後,唯一還算熟悉的地方,那時每次開會他都隻能站在最角落的地方做會議記錄,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坐在最中間的位置,等待領導接見,當然這個位置是他自己選的。


    懷揣無比激動的情緒,孟廣益把會議室的座位都坐了個遍,柔軟舒適的皮座椅傳來安心感覺,怪不得那些領導一開會就沒完沒了,原來他們坐著不累,舒服得很!


    能在這間會議室談論的,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大問題,難不成自己的事會牽扯到某些跨時代的改變?


    胡秘書去找領導過來,會議室的門閉合後,裏麵變得鴉雀無聲,在工作時孟廣益很享受靜謐,此時卻躁動難耐,目光在房間種種陳設上遊移不定,忽然他看到一部長相奇特的衛星電話放在正中主座上,當他凝望電話時,電話恰好響起。


    “是給誰打的?”孟廣益騰然站起,條件反射般說出自己的問題,然而無人應答,會議室裏隻有他一人在。


    電話鈴聲不斷響著,這種衛星電話不該在超級太陽風暴摧枯拉朽的能量波動下響起,但它就是這樣在孟廣益麵前閃爍著提示燈,足足一分鍾時間過去,它依舊響個不停。


    孟廣益吞咽著口水,環顧四周,朝著電話伸出手去抓住,穩了穩心神,經過長時間的思考鬥爭後,還是選擇接聽。


    “喂?這裏是指揮中心,請問你找哪位?”孟廣益夾著嗓子問道。


    電話另一端的聲音,比他的年紀顯得還要大些,略帶沙啞但中氣十足,“我就找你,你是叫孟廣益嗎?”


    孟廣益眼前一亮,走的離著電話更近些,“你是誰?為什麽要打會議室的衛星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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