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爆彈的噪音暫時中斷了旋律,給了緝三人喘息之機,鄧鳴泉再拿出一枚,趁著藻類生物沒來得及合攏前,大步流星靠近過去。


    一邊跑著一邊口中大吼著,他終於模仿出相似的發音,口型與旋律毫不相關,卻又在情理之中。


    鄧鴻看到父親的頭發由白變黑,竟然在短短數步過後,整個人變得挺拔年輕起來。


    自己童年模糊的記憶忽而清晰,當震爆彈的餘韻過後,藻類生物卷土重來,父親矯健的身姿旋即變迴五十歲的中年模樣,仿佛曇花一現的美好錯覺轉瞬即逝。


    鄧鴻恍惚走了神,他迴想起剛參加工作時,對父親說的豪言壯語,自己成年之後,與父親的交流屈指可數,爭吵、不解和不歡而散,占據了他們大多數的獨處時光,記憶中的父親總是斤斤計較,偏偏如此他還能把任何麻煩事處理妥當,不給自己任何反駁他的機會。


    本以為自己能夠獨當一麵,是了不起的大人了,事到如今看來,父親依舊在麵臨危險時衝在自己前麵,穿著防護服直麵災厄。


    父親的堅定,義無反顧又理所應當地擋在他身前,拉長的昏暗背影,透著萬丈光輝,父與子的感情,正如國與家、民族與文明那樣,當大難臨頭時,總要有人頂上去。


    第二枚震爆彈扔出,這次鄧鳴泉選的距離稍遠,防護服的金屬靴子踩踏在藻類生物上麵,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響,像踩在史萊姆身上那樣,很容易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勇氣隨著他不斷靠近神秘的建築物輪廓而增長著,鄧鳴泉內心深處油然而生出一種使命感,他似乎命中注定就該如此,為人類文明找到希望,在絕處逢生。


    越來越近了!鄧鳴泉耳畔充斥著古老的呢喃,向他宣告著勝利就在眼前,兩個文明的智慧在他腳下翻騰著,藻類生物匯聚成一堵矮牆,想要將鄧鳴泉隔開,微微屈膝後高高躍起,騰然高出牆頭整整半米,穩穩當當落在後麵,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


    藻類生物表達出強烈抗拒,不想讓鄧鳴泉接觸到神秘所在,開始竭盡所能來攔截,不惜入侵他的精神,企圖幹擾到他的行動。


    鄧鳴泉的思維對它們簡單的精神無疑是降維打擊,衝進來的電信號盡數被攪碎,化作營養滋潤快要幹涸的精神,原本的阻止卻成了他的推力,讓他來到不足十米的地方。


    是時候扔出第三枚震爆彈了!鄧鳴泉擰動最後的閥門,往中間狠狠砸過去,泛白的光向著四周擴散,聲音推開光線,形成道道波紋,驅散掉附著在建築物外麵的灰塵,露出巡航者太空戰艦的真容。


    比自己在記憶球裏看到的更為真實,幽暗的黑白視野裏,成條的光線營造出斑駁陸離的波雲詭譎,半空中的重音如雨滴落入水麵,裝點著奇妙古怪的空間。


    身處這樣的環境裏,無論眼前放著什麽,都是那樣的不合常理,鄧鳴泉頭腦嗡嗡作響,眼神凝實緊盯著倒黴的戰艦。


    記憶球展現的細節不充分,看似漆黑的外表上,鐫刻著複雜的紋路,卻沒能看到能量湧入的痕跡,也就意味著戰艦墜毀前,沒能使用它。


    巡航者不做無用之事,紋路是使用力量的象征,聲音從中蜿蜒曲折而出,能醞釀出更加震撼心靈的怒吼,絕對是一件集文明智慧之大成的武器,為何這種的殺手鐧在最後關頭都不用?難道墜毀另有隱情?


    鄧鳴泉感到不解的同時,想要進一步觸碰戰艦表麵,剛抬起的腳,又被新的發現給震懾迴原處。


    比自己更加靠近戰艦的地方,藻類生物凝聚成的地刺,貫穿著幾個人形黑影,震爆彈的音浪吹散了遮掩視線的灰塵,讓鄧鳴泉得以看到真容。


    李素英!還有她的隨行護衛們!


    瞠目結舌的李委員,臨死前麵露不甘心的痛苦之色,鄧鳴泉側過身走向她,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


    “李素英,你未免知道得太多了些。”


    鄧鳴泉喃喃自語,不知道此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李素英的屍體聽的。


    人類的靈魂無法寄存在生機全無的血肉之軀裏,是碳基生物的一大缺陷,僅憑初出茅廬的人類文明,還做不到彌補完善。


    李素英死在距離外星文明最後一步的地方,其目的昭然若揭,她不僅知道外星文明在月球基地內是真實存在的,說不定還掌握著更為詳細的情報,結果在親身探查時遭遇意外,藻類生物群起而攻之,倉促結束了她的性命。


    藻類生物為何沒有攻擊自己?是防護服隔絕了自身的氣味?鄧鳴泉轉身看向外圍的兩人,冒險地打開麵罩,釋放出自己的氣息。


    藻類生物明顯有所異動,但仍是保持穩定狀態,發出沉悶的聲音,好似貓狗在討好一樣。


    鄧鳴泉將這種反應歸咎於連扔幾枚震爆彈的功勞,擁有低級智慧的群居生物,遵循本能的欺軟怕硬。


    環繞著墜落戰艦一周,金屬靴子落地的區域,藻類生物紛紛自行躲閃避讓,散開一塊空地,供他暢通無阻前行,全然沒有不久前的囂張氣焰。


    “我接受巡航者的幫助,前來尋找製造驅光儀的線索,如果還有人能聽到我的話,打擾了。”


    鄧鳴泉再次來到戰艦入口處,表明自己的來意後,彎著腰鑽進來,這裏不存在記憶球中的空氣牆,順利來到戰艦內部,各式各樣沒有見過的機器散亂地堆放在各處,顯然是墜落造成的錯位。


    “我該怎麽樣才能找到驅光儀必須的器材呢?”


    一堆不知名的財寶扔在自己麵前時,不知道該先撿起哪一樣,他手足無措地像個孩子,來到了心心念念的童話城堡。


    “請幫我推開它……咳咳。”


    忽然有道虛弱的聲音從戰艦被埋沒的一端傳出,起初鄧鳴泉以為自己過於緊張出現了幻聽,無數年前墜落此地的戰艦,怎能還有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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