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裝吉普車內部空間寬敞,通風設備運轉良好,置身其中按常理來說不應感到沉悶。


    鄧鳴泉沒有反抗,努努嘴示意給他一根香煙來舒緩壓力。


    “味道不錯,這裏麵不是煙草?”


    新牌子的香煙點燃後,口感芬芳帶有薄荷香味,品不出任何香煙的味道,香氣沁入肺腑,令人精神振奮,因失磁病而亂作一團的大腦重新梳理清晰,起到意想不到奇效的香煙,鄧鳴泉忍不住猛吸了幾口。


    陳馳一臉凝重地看著他們幾人,在接到抓捕命令時,他內心是抗拒的,全民表決大會結果無論最終選擇左還是右,他的工作性質不會改變。


    執法隊是當權者手中利劍,霸權主義製度下,他們的作用愈發凸顯,朱河領導的軍方拒不配合,在給出靜觀其變的意見後,自行返迴營地內關閉向外通道,保持獨立沉默,暫時不參與月球基地內部的政治。


    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成為新政權忌憚的不安因素,讓歐陽青琮不敢放開手腳大幹一場,朱河的算盤打得巧妙,奈何歐陽青琮早有準備,啟用倉庫裏存放的備用裝備,把執法隊武裝到了牙齒,同時下達擴充執法隊的法令,月球基地進入全速恢複環境的時間段,霸權主義的優勢在表決結果生效的下一秒即刻展現出來,短暫停滯的社會機器強勢重啟後,各項瀕臨崩潰的物資產量以井噴式增長著,後來的人們將這一時期稱為“孤月政權”。


    為解決失磁病的長期困擾,通天塔的能源將優先被用在維持環境磁場上,所有醫院對外開放,接納各種階層的人接受治療;為解決生活物資短缺問題,政府帶領人民開拓新的種植區,前往基地主體之外,大量使用生長周期短、營養價值高的藻類,製作科技營養餐;為準備抵禦外星文明艦隊的到來,大肆開采月球金屬礦物,企圖研發出獨特的月球武器,推動人類文明真正邁入太空……


    孤月政權在歐陽青琮一人領導下,一條條不拖泥帶水的法令接連頒布實施,沒有草案、沒有試行,反對的聲音被槍炮澆滅,執法隊所到之處,皆是草木不生的精神荒漠,人類文明必須擰成一股繩來麵對接踵而至的災難,無暇顧及人性、情感。


    人口問題被拿到桌麵上進行討論,規定適齡成年人在每隔兩個地球年中,必須進行一次生育,否則將麵臨強製措施,孩子交由集體撫養,傳授知識、教會生活技能,篩選培養優質基因攜帶者,盡快速度提升族群質量。


    關於智慧,孤月政權建立算力管理局,收納人類迄今為止所有的知識,並加以融合,捏造出新的智慧產物,算力管理局負責統籌安排基地內一切使用算力的設備,將智慧分成五層,以此來區別對待階級。


    推翻舊階級,建立新階級,消除矛盾明確目標,孤月政權的臨時法令,將持續到重新連通地球,接收到來自家鄉的信息。


    重返家園的希望,支撐著人們咽下苦果,一絲不苟地履行著新法令,苛刻的工作製度,加班加點生產資源,人類個體變成整體的血液,從而失去了自我的價值。


    陳馳被提拔為執法隊的二把手,他的權限允許他進出指揮中心,也就是現在的孤月政權駐地的任意位置,霸權主義盛行領袖崇拜,歐陽青琮聰明地利用智能生命體來串聯局域網絡上的輿論,引導著主體意識來膜拜他的形象。


    假以時日歐陽青琮會被神化,成為新造的神,被大家愉快地認定追隨。


    還有個有趣的消息,望月社內部誕生了一個名為“星神會”的嶄新教派,他們堅決擁護孤月政權,被認為是孤月政權收攏人心的一張底牌,王子嫻擔任星神會的會首,搖身一變成了宗教的搖旗者。


    陳馳對自己的升職加薪沒有感到絲毫開心,越是靠近權力本身,就越能明白“當你在凝望深淵時,深淵也在凝望著你”這句話的含義,站在孤月政權對立麵的人,由徐京帶領著離開月球基地,作為流亡政權漂泊在外,他臨走前口出狂言,勢必要帶領正義殺迴來,將人類文明帶迴正軌。


    新政權的建立,伴隨著大清洗運動到來,鄧鳴泉的提前離場,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陳馳特意親自跑一趟,“請”他前往審訊室說明情況。


    當鄧鳴泉第三次發出同樣的詢問後,陳馳結束了他的胡思亂想。


    “這不是普通的香煙,由醫學專家研發出用來緩解失磁病焦慮的藥物,你知道全民表決大會投票結束到現在為止,短短十個小時裏,發生了多少棘手的事情?”


    縱然是鐵打的執法者,不乏昏頭轉向體力透支者,嚴重到需要輸液來緩解疲憊,監獄裏早已人滿為患,重裝吉普車開往的地方,是原來執法部門的審訊室,經過粗糙改造後,也往裏麵塞進許多政治犯。


    鄧鳴泉對外麵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甚至沒能察覺到在通天塔頂層待了這麽長的時間,十小時在記憶球內遨遊不過彈指一瞬,時間的概念放在巡航者身上似乎不太適用。


    他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讓陳馳繼續說下去。


    “領袖說他不想看到忤逆意誌的人能在基地內工作,你不能表達自己的態度,等審訊的時候也是走個過場,堅持幾天就放你離開,我很尊敬你,通天塔是人類文明的燈塔,這個殘破的世界沒你不行。”


    陳馳向鄧鳴泉吐露心聲,一邊壓低聲音講話,一邊暗自注意著周圍人的舉動,幸好還未到鐵腕統治的程度,執法者普遍保持著原來懶散的狀態。


    “你的意思是配合你調查,做做筆錄就能放人?”


    “說明你為何中途退出,然後表達忠心,願意為孤月政權效力,就平安無事了。”


    鄧鳴泉與陳馳僅有一麵之緣,這次深入的討論,奠定了兩人相愛相殺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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