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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愛她。


    她是知道的。


    其實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豐。


    如果不愛她,不會在芊琪帶著莫忘迴來以後,軟禁著她不讓她走盡;


    如果不愛她,不會在失去小囡的時候,整整七天不吃東西,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讓他掉了一身肉;


    如果不愛她,不會一周飛一次s市。s市於他而言,隻有她而已,他還不至於和小海到了如此難分難捨的地步;


    如果不愛她,不會在林芝去世的時候,如兒子一般事事親為麵麵俱到,連他的朋友都不遠萬裏來哀悼;


    如果不愛她,那隻淩厲威猛的高原之狼不會時而局促不安,時而謹小慎微,時而又如十幾歲年華初開的男生一般狂躁幼稚;


    如果不愛她,他便不會那麽辛苦,不會那麽痛苦,哪怕少愛她一點點,他的日子都會好過很多很多……


    可是,他卻愛她,而且,如此地愛。


    反觀她呢?她固然也是愛他的。這一點從來毋庸置疑。


    她愛著的那個他,是她生命裏所有的雨露陽光,是指引她方向的溫暖小桔燈,是童年時從天而降的少年英雄,是所有高大、帥氣、溫暖、包容……等等屬於英雄的褒義詞的集合體,是她夢想中的黑馬王子,歷經二十年的憧憬、想像和精心勾勒,他早已成為她心中完美無缺的神……


    她忘了,他也是個人,或許十年不見,他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又或者,他並不如她想像中那般完美無缺。他是從天而降的鋼鐵戰士,他亦有他的缺陷,他的柔軟,和他的敏/感脆弱。而這些,都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對他的狂熱崇拜和迷戀,致使她犯了許許多多陷入愛情泥沼的女人一樣的錯誤,明知他心中有人,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試圖用自己的溫柔和愛感化他,捂熱他。她曾經以為自己愛得很無私愛得很偉大,殊不知,她高估了自己,她不是聖人,完全不求迴報的愛,她原來也做不到。


    她會因他給出的,哪怕極小的迴應而歡欣,也會因為他生命裏存在的曾經而傷心難過,她沒有想過,至少在結婚前沒有想過,那個溫暖如陽光的糖糖哥會帶給她傷害……


    可是,盡管這樣,她仍然懷抱了希望,希望她傾盡所有的愛可以換來和他一生的長相廝守,可是,卻冒出來他的前女友和莫忘……


    這,似乎到達了她所能承受的底線。


    彼時的她,猜忌、抗拒,如深陷迷局,看不清自己的方向,也看不清感情的模樣,所以,仿佛又迴到了幼時,與全世界為敵的幼時,高高地豎起了自己的刺,對每一個人劍拔弩張,包括她心中的神——他。


    原來她的神,非但和她想像中不一樣,還如此的不完美。二十年銘心刻骨的想念彼時在她眼裏就像一個虛幻的夢,而她愛著的他,難道隻是她夢中她自己勾勒的英雄幻象?


    好像堅持了二十年的信念突然坍塌了一樣,她對一切都持懷疑態度,對一切都持敵對態度。一麵說服著自己這個孩子是他婚前的錯,不應該怪責於婚後的他,可是,同時,自己的情感又在牴觸這個觀點。


    她矛盾,她痛苦,她甚至神經質,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仿似變了個人,再不是從前那個打不倒的小強,也不再是從前懂得感恩,笑對人生的囡囡。而在這樣的矛盾痛苦裏,她用堅硬的外殼把自己武裝起來,看著曾經縱橫高原的蒼狼在她麵前一點一點地變得蕭條萎頓。直到小囡離開,他們的痛苦,還有他的脆弱達到了極致……


    其實,在使用麻醉藥清醒過來的那一個迷迷糊糊的瞬間,她除了想起小囡,腦子裏還浮出的另一個人,是他……


    小囡是他們唯一共同的牽絆,那時,也就成了他們唯一共同的痛。那時的她,痛到了極致,也脆弱到了極致,脆弱得連自己堅硬的外殼也武裝不起來了,那會兒,如果,她隻是說如果,他給她的是緊緊的擁抱,而不是離婚……


    不,沒有如果……


    離婚是他認為他所能給她的最好的路,一直以來堅持要離開的人是她,而事實上,她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會執意想要離開,其中不乏賭氣任性使小性兒的成分……


    這是她後來的後來才想明白的,彼時的兩人,都痛到了極致,再無力分辨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對方……


    而自那以後,她心中高大威猛的男神形象徹底被改觀了,原來,這個鋼鐵般的男人的背後,有


    著這麽多的負重、敏感、脆弱和些微的傻。從上海的重遇,到北京的再遇,她一點一點地看在眼裏,而所有的負重、敏感、脆弱和犯傻都是因為她……


    這樣的他,已經不再是六歲時金光閃閃完美無缺的少年英雄,這樣的他,似乎才是真正的,全麵的他……


    而這樣的他,還是她二十年傾心愛著的他嗎?


    顯然不是了……


    年,果然就是一個夢啊,她夢到的隻是二十他的一個點……


    可是,他卻依然在她心裏,以更加豐滿的模樣占據在她心裏……


    如果,她還曾迷惘,還曾彷徨,還曾磨蹭,那麽,在這個七夕的夜晚,在他說了那一大通莫名奇妙的話之後,她心中那些恐懼和擔憂便和當初他去執行任務,莫名其妙失蹤了一個多月的感受一模一樣……


    她盯著牆壁上那幾個字,二十多年癡戀歷程在腦中如放電影般一幕幕快速閃過。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去思考過自己的感情,也從來沒有如此看得仔細,隻是,越看得清楚,越想得清楚,就越往牛角尖裏鑽,今晚奇奇怪怪的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終於按捺不住,給嚴莊打電話,「嚴阿姨……」


    「桃桃?終於記得給嚴阿姨打電話了?」嚴莊在那頭笑著說。


    聽嚴莊的語氣,好像並沒有什麽異樣啊?陶子便小心地問,「嚴阿姨,他呢?」


    「他?」嚴莊笑了,「找小震啊!他出去了,說是有朋友來了。」


    「……」是真有朋友來了,還是嚴莊也不知道?她心中懷疑,卻不便多說,如果他沒告訴嚴莊,就是不想讓嚴莊知道。「好,我知道了,嚴阿姨再見!」


    「這孩子,小震不在就和嚴阿姨再見了?這麽偏心?」嚴莊還在打趣她。


    「嚴阿姨,不是這個意思……」她是沒心情聊天啊。


    「好了,阿姨跟你開玩笑呢!早點休息啊!」嚴莊嗬嗬一笑。


    「嗯。嚴阿姨晚安。」


    這一個電話,非但不能讓她焦躁不安的心平靜下來,反而更加煩亂不堪,各種各樣的猜測不受控製地往她腦海裏鑽,胡思亂想一直到想累了,才淺淺入睡。


    可是,剛剛睡著,便開始做夢,夢裏全是槍響,而後便是穿著迷彩服的他一身血汙地朝她走來,他的身後,格桑花遍地……


    「糖糖哥!」她一聲驚叫,從夢裏醒來。醒來後的她,一身冷汗,喘著粗氣……


    良久,還不能從夢裏的驚懼中緩解過來,眼淚卻已經噗噗而落。


    燈是開著的,對麵牆上「囡囡,我愛你」幾個字燈光下十分醒目,她悲從中來,光著腳跳下床,拿著筆就在橫幅的空白邊哭邊用力寫:寧黑炭!我不愛你!寧黑炭!我討厭你!


    就是討厭你!為什麽每一次都是這樣莫名其妙消失,每一次都讓我擔心,讓我寢室難安!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檢驗我是不是愛你嗎?你又玩策略是嗎?那我不愛可以嗎?我不愛你了!早就不愛你了!嗚嗚嗚……


    最後,這個夜晚結束於她的哭聲裏……


    惴惴不安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連續的幾日裏都沒有他的消息。


    她雖然焦慮,可是卻真的很聽他的話,在家裏老老實實的,足不出戶,整日整日的趴在電腦前寫稿,可是,卻怎麽也找不到寫文的狀態,常常在電腦前坐著發呆,一呆就是個把小時,當她驚覺自己一個字沒寫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這個把小時都想了些啥。再一看自己的稿子,糟糕得連她自己也不想多看一眼……


    這樣下去,她又快要魔障了……


    這個寧黑炭!為什麽總是這麽有本事,輕輕易易就將她撩得紛亂……


    在又一個焦慮而擔心的日子過去以後,她接到了苗苗的電話。


    「桃桃,方馳州來北京了!」


    陶子開始沒聽出異樣來,笑道,「來接你迴雲南了嗎?」


    「不是……他沒告訴我他來了,是我自己偷偷發現的。」


    陶子這才聽出苗苗緊繃的聲音,立即道,「難道他還和他前妻糾纏不清?」她不由火大,為苗苗抱屈。


    「不是……」


    「那到底是怎


    麽了?」這麽吞吞吐吐的苗苗還真是少見。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看錯了吧……」苗苗的語氣裏湧起些許不安。


    「你在哪裏看到他?又看見什麽了?」苗苗越是這樣她越是著急,再加上寧震謙也莫名失蹤,她懷疑這兩人有沒有關係,「方馳州電話你打過了嗎?」


    「打過了,關機……」


    「……」也是關機,「他們關機是常有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自己也很擔心,卻不得不安慰苗苗。


    「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很親密……」苗苗終於說了自己所見,幾分苦笑。


    「苗苗!」她為好友擔心,因為苗苗對方馳州的愛就像她曾經對寧震謙,飛蛾撲火,在所不惜,她太明白這種感受,「他在哪,我們去找他!」


    「算了……不去……」


    「苗苗!為什麽?」逃避?這可不是苗苗的作風。


    「去幹什麽?捉姦嗎?我又不是他什麽人,憑什麽身份?」苗苗再一次苦笑,說話間還透著幾分自嘲。


    「那也得去!死也要做個明白鬼!你什麽時候變成膽小鬼了?走,我陪你去!」陶子絕不甘心。


    苗苗最後在陶子的一再鼓動下,終於答應出來。


    一連幾天了,那輛車還停在原地方。寧震謙走的時候也沒說清這輛車到底是不是他的,是不是停在這兒留給她用的,現在讓她在這猜……


    拿了他留下的鑰匙出門,按了解鎖,還真是對了……


    怎麽世界上有這樣的人?她無語。猜測,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最需用功的功課……


    想到這裏,她又開始鬧心,這一次,她猜不到他去了哪裏!


    開著車直接到苗苗所說的地點和她會合——某酒店一樓的咖啡廳。


    苗苗比她還先到,坐在那兒還用本書擋住臉。


    「你這是地下工作者接頭呢?」陶子不禁道。


    「免得被發現啊!」苗苗盯著大廳,「他們就住這家酒店,我無意中看見的,可是,酒店前台不肯泄露顧客資料,我不知道他們住哪間房,隻能在這幹等了,也不知道他們今天會不會出現,你不忙吧?」


    陶子搖搖頭,她一個人憋在家裏都快急瘋了,在這坐著喝咖啡總比在家裏發瘋好。


    「那,我們就等等吧,總要出去或者迴來的,就當我們姐妹聚會了!對了,上次借你的錢下周可以還你了。」苗苗道。


    「不急啊!」


    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可兩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大約坐了一個多小時,一直緊盯著大廳的苗苗眼睛亮了,「桃,他們來了。怎麽還有你家首長?」


    陶子也注意到了,三人一起走向前台,瞧樣子,是要退房。看見他的瞬間,她這幾天來的焦慮和擔憂頓時一鬆,一顆心也落了地,隻是眼睛裏潮潮的,原來所謂的朋友要來,是方馳州要來,那他幹嘛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又騙了她一缸子的眼淚!


    寧黑炭!有種你別出現在我麵前!不然這筆帳得跟你算!


    之前不肯來的是苗苗,而來了之後最為激動的也是苗苗,當即便沖了上去,朝著三個人的方向大喊一聲,「方馳州!」


    陶子拉也沒拉住,隻好趕緊跟著苗苗一起跑上去,萬一苗苗被人欺負,她得給苗苗幫忙,不管寧黑炭站在哪一邊!


    寧震謙和方馳州都穿著便裝,而方馳州身邊的女子一身休閑的打扮,看樣子確實和方馳州神態親密。


    出乎陶子意料之外的是,方馳州聽見苗苗叫她的名字,居然隻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說,「叫我嗎?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說完,手臂還搭上那女人的肩膀,對那女子溫柔低語,「走吧。」


    「好你個方馳州!」苗苗眼圈一紅,憤怒不已,若不是陶子拖著,真要上前打架了。


    盡管如此,方馳州還是一臉淡漠,而後便擁著那女人的肩,和寧震謙一起出了酒店。


    「桃!我就說過不要來的嘛,現在是自取其辱!不過也好!我徹底死心了!」苗苗紅著眼眶道。


    「不……苗苗……」她拉著苗苗迴到咖啡座,壓低聲音道,「情


    況不對勁,你沒見寧震謙也裝著不認識我們嗎?苗苗,我覺得,他們在做的事,不想讓我們知道……」


    苗苗本是聰明人,因為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才一時犯了傻,此時聽陶子一點,馬上領悟過來,心中也是大駭,「桃,那怎麽辦?他們有沒有危險?」


    陶子心中本就煩亂,今日一遇,證實了她某些猜測,更是憂心了,搖搖頭,「我怎麽知道?可是,我們又能做什麽呢?唯一能幫他們的隻有迴家,老老實實呆在家裏,不讓他們擔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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