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安靜的閉著眼睛,俊美白淨的臉龐此時看起來仿佛天使一樣,純潔無辜,幹淨無垢。


    他一身玄色衣袍有些破碎,唐欣顫抖著手撫上他的胸口,那裏塌陷了一整片,跟她的身體一樣,骨頭筋脈全都化為粉碎。


    雲嵐的身體沒有絲毫動靜,連一絲唿吸都沒有。


    即使金河以付出生命的代價抵抗了那道攻擊,即使唐欣費勁全力布下重重空間阻隔了那道攻擊,雲嵐他依舊……


    整個景王府寂靜如雪,不,整個世界此時都寂靜如雪。


    風吹過,沒有被摧毀的桃樹搖曳著枝椏,片片桃花落下,鮮活的美麗與荒涼的廢墟形成兩個世界。


    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一片花瓣被風送到了雲嵐的胸口,似乎是害怕那花瓣將沉睡的人壓壞,纖長手指輕拂而過,花瓣消失不見。


    唐欣微微垂下眼眸,安靜的看著雲嵐,沒有歇斯底裏的瘋狂,沒有痛不欲生的絕望,她的眼裏是空茫茫一片,什麽都沒有。


    她的心空寂一片,她的眼空寂一片,整個世界空寂一片。


    就在這副狀態似乎要維持千萬年時,輕咳聲忽然響起,格外的清晰。


    唐欣神色一動,瞬間染上了幾分人氣,可在發現那聲音並非是懷中人發出來時,她的神色黯然了下來,她的嘴角動了動,想要扯出一個諷刺的微笑,卻失敗了。


    她扭過頭,空洞的眼眸直接對上了從廢墟中狼狽不堪的爬出來的白浪,沒有仇恨,沒有憤怒。連一絲情緒都沒有,空的可怕。


    白浪顯然也看到了唐欣,他微微一怔,驚駭的打量著四周,似乎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reads();。


    他低頭,正好看到唐欣懷中沉寂的男人:“嵐公子……”


    “噓。”唐欣纖細蒼白的手指抵在唇邊,製止了白浪的問話。


    她嘴角邊掛著似有似無的淺笑。淒極美極豔極。看的白浪一怔。


    她開口,聲音輕柔的有些飄渺:“我以為,我們會永遠這般吵吵鬧鬧。”


    她微微偏側的臉頰。睫毛那麽一顫,像極了江南水鄉來的羞怯佳人:“我以為,我們一定會迎來一場浩大的婚禮,在整個世界的見證下。”


    唐欣親手撫上雲嵐的臉頰。以往這人定然會惱羞成怒、會紅著耳根別扭,可現在這人沒有一絲迴應。


    “我估錯了星辰宮的力量。我估錯了人心,然後……我失去了丸子。”唐欣輕歎了一口氣,沒有情緒,卻讓人莫名的覺得心頭湧上了一層酸澀。


    那是一種濃到化不開的憂傷。那是一種幾乎壓得人心顫的悲愴……


    白浪神色複雜的看著破碎的桃花樹下的兩道身影,斑駁的陰影相互交纏,那是希望與絕望相交。


    抬頭。是黑壓壓鋪天蓋地的陰霾,耳邊似乎充斥著無望的嘶吼。眼裏是破碎的靈魂。帶血的殘陽和……消失的心!


    他低頭,身體正緩慢的化為無數塊碎屑,鮮血噴發。


    可白浪絲毫不覺得意外,他像個孩子一樣好奇的觸摸著正割裂他身體的金色絲線,漂亮、鋒銳,染上鮮血後卻又淒美,柔軟。


    “你用了造物的力量。”白浪低聲說道:“失去了這股力量,大秦公主便不複存在,沒有這股力量的支持,天道會反噬,你會死。”


    他語氣平緩,仿佛隻是簡單的敘述。


    唐欣彎了彎唇角,淡淡的說:“我以為司軒已經死了,卻不曾想他早已抽出一絲神魂化為係統融入你的身體。”


    她看著白浪,輕輕地笑了。


    悲哀而諷刺。


    “我早該想到的,齊風。”唐欣說:“還有宇文諾,我早該想到,你們其實是一個人。”


    司軒是本體,另外兩人隻是分身。


    司軒狡詐了利用了她造物主的能力瞞天過海,布下了一重重陷阱隻為了殺了氣運之子。


    枉她自詡聰明,卻從頭到尾都是笑話。


    而代價,卻是她的丸子。


    丸子這個笨蛋,不是一直說要和她在一起嗎?若生一起生,若死一起死,他絕不會放下她一個人。


    可最後他自己卻做不到。


    明明危在旦夕,他卻隻想到保護好她。


    這個笨蛋啊reads();。


    唐欣又歎了口氣,依舊沒有絲毫情緒。


    而聽到唐欣話的齊風,或者說是司軒點了點頭,即使現在他腰部以下已經全部被切成粉末,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痛感,好像那被逐漸粉碎的身體不是他的一樣。


    “那異世的靈魂……”唐欣指尖輕輕在虛空點動,那些金色的絲線在她的操縱下更慢,也更鈍,她要讓這人嚐嚐生不如死的痛苦。


    “常家莊的事情是你做的,而常哲便是你的試驗品吧。”唐欣十分肯定,一件事情明了以後,其他的也都不在是秘密。


    “試驗品成功後,白浪便是你造出來的第一個趨於完美的成品。”唐欣低聲說道:“司軒,我不得不佩服。”


    “你太聰明,你算計了天,算計了地,算計了我,甚至連你自己也算計了。”


    唐欣將雲嵐的身體、對,是身體不是屍體,她絕不承認雲嵐死了。她將雲嵐的身體放進了仙宮後,這才像是了了心願一般。


    她緩緩地站起身,綿軟的沒有任何骨骼的身體踩在地上滲出絲絲血跡。那一身血紅的長裙此時沒有任何明豔的感覺,森冷的讓人恐懼。


    紅黑相交的號鍾琴突兀的出現在手中,清清脆脆如玉石崩落,如傾如訴滑入耳畔,起起伏伏竟然有種萬物生的感覺。


    已經快要消失的司軒猛地瞪大了眼睛,再也不複之前的平靜,他嘴角有些顫抖的道:“瘋子,你這個瘋子,你居然……”


    “——想毀了這個世界。”


    唐欣嘴角帶著淡淡的淺笑,那雙瀲灩的桃花眼即使失去了光澤也泛著三分情意。


    對比震驚的司軒來說,她更加的淡定,琴音不停,她看著周圍的桃花林淡淡的道:“我累了。”


    我累了!


    僅僅三個字,仿佛已經熟悉到了骨子裏。


    一幅幅畫麵忽然出現,熟悉而又陌生。


    那個如雪一般晶透的孩子卑微的跪在自己麵前祈求:“老師,求你不要放棄,求你不要死,老師……”


    “如塵,我累了。”


    “老師,有我陪著你,有萬千生靈陪著你,老師……”雪如塵固執的想要留下女子。


    女子抬頭,空洞的目光不知看向了何處,口中卻帶著嘲諷:“萬千生靈?嗬!”


    “就是這萬千生靈害死了他。”


    “如塵,他死了,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幕幕場景在心底劃過,唐欣眨了眨眼,原來,這就是未來啊。


    可結果依舊未變,還提前了這麽多年……


    既定的結局不能變,那要這個世界做什麽。


    整個世界本來就因雲嵐的存在而存在,現在也應該因他的死亡而消亡reads();。


    十指翻飛間,山巒震蕩,地動山搖。海水翻滾,星河抖動。


    這一刻,世界末日,這一刻,所有的生靈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茫然無措,不知歸處。


    “造物主……”年長的修士大能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渾身顫抖的跪了下去。


    造物主要放棄他們,放棄整個世界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到底是怎麽了……


    長生界的靈氣濃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等靈氣完全消失,所有修士便終生止步於此,直至死亡。


    可顯然他們也沒有機會等待死亡,大雪飄下,世界染上了一抹白,似乎在祭奠什麽,似乎想要挽留什麽。


    大風唿唿地吹著,大雪肆虐著整片天地,似乎想要抹除這個世界上除了白以外的任何顏色。


    那是一種極盡的哀傷,所有人都有一種感慨,那是造物主靈魂響起的哀鳴。


    究竟是發什麽了什麽,竟然讓神這般悲痛。


    無數的生靈不清楚,那是他們的神所鍾愛的寵兒逝去了。


    而今,他們即將與這世界為那位寵兒陪葬。


    隨著第一個人化為血水的慘叫,接二連三的哀嚎……淒厲的哭聲、陰暗的世界、絕望的心情仿佛成了這個世界的主旋律。


    “夠了,夠了。”隻剩下一個腦袋的司軒臉上滿是痛苦,他隻是想用那無盡的血腥與力量改天換日,即使他再怎麽聰明,即使他再怎麽厲害,可他終究沒想過讓世界毀滅。


    耳邊是萬千生靈的哀嚎,他不想聽,可偏偏聽得清楚。


    他知道,這人是故意的,故意讓他知道他犯下了多大的錯誤,並為此,他要付出多麽昂貴的代價。


    那代價是沉重的讓他難以唿吸,讓他死不安寧。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司軒那雙深邃的眼再也不複以往的驕傲與深邃,此時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祈求神的原諒。


    對於司軒的聲音唐欣充耳不聞,低低欲訴的弦音,指尖緩緩淌下的鮮血……


    “別彈了,求求你別再彈了。”司軒大吼道:“你想將這個世界化為墓塚,你想與這個世界一起死嗎?”


    死?


    琴音一頓,停了下來。


    ——你用自己的命換我一諾,我允了。


    莫名的,這句話在腦中響了起來。


    這是當初答應過雪如塵的事情吧。


    唐欣低頭看著手中流淌的鮮血,神色晦澀難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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