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張口一喝,持戟雙臂雙雙向後,仰首挺胸,微張檀口中有龍吟之聲,竄入碧霄。聲未斷,雙腕極翻,長戟戟頭一旋,兩道暗紅亮光在龍女身側畫出圓圈,本要襲到她麵前的水柱鋒頭一轉,自投羅網,自己鑽入圓圈之中,對身披甲胄的龍女視而不見。


    龍吟出,威震野。


    紅光未歇,圓圈越擴越大,朝靈龜兜頭網去。靈龜哪裏能憑他網住?四足一踏已經掀起三尺巨浪,從圓圈頭頂將它淹沒。


    但並未如願。圓圈不過消失一瞬,又再次在浪花中顯現,朝靈龜而去。


    連帶著,在劃水為牢的修蛇周身,炸裂二十幾道衝天水柱,將修蛇圍困其中,不得進退。


    岸上秦妖月三人看得分明,那自稱龍女的女子在一喝之後,身上確實光華流轉,朦朧間,似有五彩華蓋披身,身後隱隱有三爪金龍虛影,張牙舞爪上下流竄,龍威大顯。看來這女子並沒有說謊。


    這一看之下,秦白和莫九心兩人均是目光火熱,緊盯此女子不放。隻聽莫九心喃喃道:“龍鱗、龍筋、龍角、龍爪都是煉製上品法寶的絕佳材料。更不用說龍髓、龍丹兩物,我也隻在妖獸口頭相傳間聽過,未曾想,今日竟見識到真正的龍族!不可思議!”


    “龍族一脈,可以追溯到上古時代。雖然天賦異斌,但也因渾身是寶,招來殺身滅族之禍,應該早已滅絕。”秦白點頭讚同。雖然秦白隻是六歲孩童模樣,但秦妖月和莫九心都知道他身份不簡單,所以此時聽他說起聞所未聞的驚天秘聞也不覺稀奇。


    “這麽說,她可能是殘餘龍族後裔,逃到此處休養生息。隻是不知道以前怎麽從沒有來過鬼島的修士提起過她們。”秦妖月將那龍女幾番打量,發現她眉骨比常人略深,顯得眼眸深邃,鼻梁也更挺拔,有些異族之相。


    三人說話間,岸上的千足蟲和朱厭猿也有了動作。


    兩物見同伴一個在空中被紅光追逐,一個在水中被圓圈追擊,還有一個直接被水柱圍困,腰身一挺,已經躥了出去。


    朱厭猿雙腳在岸邊狠狠一蹬,巨大身軀在空中急速扭轉,飛旋著朝龍女砸去。千足蟲雖然晚它一步,但本就腳足奇多的它勝在速度,長長觸角猶如兩根棕色長鞭,一左一右甩抽出去,力道之大,將周圍空氣都炸出滋滋火花。


    龍女絲毫不駭,正要反擊,海麵上又突生異相。


    平靜的海麵再次汩汩翻滾,深藍色海麵劃出兩道白色浪痕,有五隻怪模怪樣的妖獸持長槍刀戟,急慌慌地從海中衝了出來。當先一隻妖獸,尖嘴小眼,身穿紅色吉服,頭戴一頂寬邊小帽,帽繩在脖頸下係出一隻小蝴蝶結,垂下的繩尾上墜著兩隻五彩細螺。


    那妖獸腳下踏浪,一見龍女就焦急喊道:“七姑娘,七姑娘,龍王喚你速速迴宮!”他身後的四隻小妖也一同喊道:“速速迴宮!”


    龍女一見來人,便道:“螺引,你先迴去,待我斬殺了這些不速之客立刻就迴。”說罷還要對巨猿和千足再次出手。


    那尖嘴妖獸用袖擺試了試額上冷汗,跺腳急道:“斬不得斬不得!七姑娘快些停手!龍王有吩咐,這些都是貴客,要我等請入龍宮。”那四隻小妖又一齊道:“請入龍宮。”


    龍女眉宇一皺,暗想哪有將屋外賊人請入家室的道理,還以為螺引騙她。這時,來勢兇猛的巨猿和千足已經先後臨近。


    再顧不得其他,龍女芊芊赤足在水中一跺,十二道水箭兵分兩路,朝巨猿和千足而去。


    巨猿已在空中,按說應該不能再調整方向,即使眼見水箭襲來也隻能硬碰。但不知它如何借力,腰身一轉,已經避開襲來的前三支水箭,因角度改變,巨大身軀直朝身下大海而去。接近水麵,巨猿臂肘在麵上一點,蕩出一圈漣漪,竟又再次改變方向,與另兩隻水箭擦肩而過的同時朝龍女而去,至於最後一隻——


    千足揚起高大身軀,數以千計的觸腳淩空一劃,數不清的白光飛射而去,一頓亂射。朝它而來的六道水箭和朝巨猿而去的最後一道,都相繼消亡在半路之中。


    披甲龍女嬌喝一聲,還要再次攻擊。半空中,突然一陣火光閃爍,龍女抬眼一望,原來是之前自己長戟中射出的追擊赤霄鳥的紅光。細細一瞧,原來不是它追著赤霄,而是被眼睛赤紅的赤霄追得四處逃竄。隻要慢上一步就會被追上的赤霄狠咬掉一大塊,此時的紅光已經黯淡了不少,在半空中搖搖欲墜勉力支撐。


    怎麽會這樣?龍女還未想出答案,另一邊,本是困住修蛇的二十道水柱也被一一攻破。隻見修蛇背後聚集出兩道黑影似的羽翅,黑色翅膀一扇之下,身前數道水柱就碎成一粒粒拳頭大的黑亮小冰晶,散落在海裏。


    “嗷——”背後一聲低沉長嘯。龍女忙轉頭而望,在她身後不遠處,巨型水靈龜大口一張,一道藍色光圈同追上它的紅色圓圈對到一起。還未等龍女心底升起絲毫情緒,兩物就相互抵消了。


    四妖獸都更勝一籌。


    巨猿攻勢不停,雙拳一撐直搗龍女腰側,嚇得那名叫螺引的尖嘴妖獸捂著自己雙頰尖聲連連:“天哪!要死啦!七姑娘要被打中啦!”他身後的四小妖再次一同齊齊附和道:“打中啦!”


    岸上秦妖月噗呲一聲笑出聲來,搖頭笑道:“這幾個小妖不說去救,隻顧著自己害怕。”


    “且慢!還請手下留情!”未等巨猿得手,又是一聲唿喝,人未到,聲先至。隨著那喝聲,海麵轟然升起一道巨浪,波濤洶湧,浪花滾滾,花白白的浪尖上,站著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身披五爪金龍蟒袍,腰纏玉帶,頭束玉冠,氣質不凡。那男子連連朝巨猿等五隻妖獸拱手施禮,“小女年少莽撞,多有得罪,還望海涵。”男子態度謙遜恭謹,十分有禮。


    這樣一來,巨猿也不好再施重手。一道重拳堪堪擦過龍女肩甲,打到水中,激起層層巨浪。


    “這又是何人?”秦妖月在心中暗暗思付。


    “父王!”那龍女一見來者,態度大變。繞過巨猿朝男子而去,隻是手上長戟未收,聽男子口中均是貶低自己抬高他人的話,不悅地癟了癟嘴,道:“為何要怕了他們,他們不過是——”隻是話為說完就被打斷。


    “七兒!休得胡言,還不快迴去!”男子怒喝一聲,將龍女訓斥,“你差點釀成大禍!螺引,送龍七迴宮!諸位,實在抱歉。還請收了神通法術,變成人形,隨我入龍宮小坐,算是賠禮。”那螺引聽了男子命令,同四小妖一起,哆哆嗦嗦的將滿臉不情不願的龍女帶入水中。


    赤霄鳥最先反應,張口一喝,赤霄赤霄的叫喚起來,雖然聲調高低略有不同,在聽在秦妖月耳裏都是一個樣。


    秦妖月雖聽不懂赤霄在說些什麽,但那中年男子卻是聽明白了,連連點頭道:“是,前輩說得極是。多謝前輩留手,迴去我一定再說教她。一定一定。”


    巨猿鼻息一哼,不置可否。修蛇和千足也對他不屑一顧,也隻有靈龜態度勉強,不急不躁聽他說完。


    那男子麵上略僵,但瞬間還是恢複成低眉順眼的模樣,任巨猿等妖獸將氣撒到他身上。畢竟是自己女兒闖出的禍,肯定要自己擔著。


    岸上,秦白聽得赤霄叫喚才了然一笑,低聲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麽可能——”


    秦妖月問道:“什麽?”


    莫九心接口道:“你細看他頭頂。”秦妖月朝莫九心折扇所指看去,發現那中年男子頭頂發髻光滑,玉冠鋥亮,並無奇處,隻得又迴過頭來看莫九心和秦白。


    莫九心說:“頭生雙角為龍。”


    秦白接口:“單角或無角者,名蛟。這也就說得通為何他在見到他們五隻後,會有如此態度。上古龍族,傲氣淩然,絕不會向其他妖獸低頭獻媚。蛟,多生於湖淵之地,隱棲於窪塘河川間,所以又多被成為潛蛟。虺五百年為蛟,蛟萬年為龍,兩者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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