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妖月已經打定主意上山,自然不願再聽光頭和尚廢話,腳跟一轉就想從玄淨身側繞過去。哪知玄淨反應比她更快,眨眼間,抬起一臂就將臨近身前的秦妖月攔下。


    “阿彌陀佛。既然道友執迷不悟,小僧便不得不出手了——”在秦妖月警惕的目光中,玄淨裹在身上的袈裟無風自動,前後翻飛。玄淨本就有些可怕的臉上,眉目倒豎,盡顯狠戾,此時已毫無一個佛門弟子該有的慈悲憫世之態。


    趁秦妖月轉念空隙,玄淨將金色禪杖向空中一拋,敦實的禪杖並沒有直接落下,反而輕盈地懸在玄淨頭頂。待他在胸前豎起佛掌,那禪杖才緩緩落下,不偏不倚,堪堪卡在他虎口之處。一杆禪杖,穩如泰山。


    秦妖月輕撫左手的青銅白紋戒,麵色凝重不敢大意,隻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和尚有其他動作,那禪杖也不見變化。


    就在她猶豫是否要出手之時,從玄淨口中飛出一句晦澀難懂的佛語。此佛語一出,就匯聚成數十個金光閃耀的佛文,在玄淨周身滴溜溜的旋轉。既像是要護他周全,又像是隨時準備飛奪秦妖月的性命。


    而那橫臥在玄淨胸前的禪杖也隨之大亮,金燦刺目的光芒直接將瞪大雙眸的秦妖月整個籠罩,消失在光幕之中。


    “佛陀淨世:肉身滅!”


    光幕落盡,山腳下隻餘玄淨一人,依舊手持金色禪杖,身披鮮紅袈裟,麵目兇惡,隻是不知道原本站在他身前的秦妖月去了哪裏。


    確定秦妖月已經消失後,玄淨將禪杖猛地插-入地下,盤膝而坐,腕上的佛珠退到手中,撚珠的同時凝聚心神。


    此時,消失無蹤的秦妖月被囚困在一個封閉空間中。


    玄淨念出佛語光幕降臨後,秦妖月所有的感覺就是,亮。四周各處都是鋥亮耀眼的光,白到近似透明的光線刺痛著雙眼,即使已是修士的她都不得不將眼睛閉上。


    等再睜開眼睛,自己就到了這裏。她不知道這是哪裏,更不知道是怎麽進來的,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那光頭和尚玄淨不在此處。


    秦妖月四周看了看,似乎找不到什麽破綻。她並不慌亂,像這樣被囚困在陌生空間,並不是第一次。既然她能進來,就一定有出去的路。


    玄淨會用這樣的空間困住她而不是直接用殺招,已經表明他不是有心要殺自己,隻是想阻止她上山而已。


    明知道隻要能找到出去的辦法就行,可秦妖月手中卻獨獨沒有一件能破開陣法的東西。


    正苦惱,突然瞥到左手那枚青銅白紋的戒指。


    之前聽器靈陸吾說,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法器,而是靈器,開天辟地,斬殺鬼神,卻不知道能不能撕裂空間。


    或許,她應該試一試七玄羅天指除了防禦以外是否還有其他能力。


    立定後,秦妖月在戒麵上輕撫了撫,喝道:“七玄羅天指,破陣!”若是平時,即刻就會從戒指中飛射出一縷黑霧擋在秦妖月身前,但這次,等了許久都毫無反應。


    “咦,沒有用?”秦妖月蹙眉沉思,她不知道是七玄羅天指本身就沒有這個效用還是自己的方式不對。總之一切如常,連細小的波動都沒有。


    等等,不對勁!


    即使沒有效用,也不可能連最細微的跳動都沒有。這枚戒指自從戴在了她的手上,就和她的心跳血脈相連,隻要她的心髒還在跳動就不可能會停滯,除非,她死了——


    不、不!不可能!她不可能已經死了,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秦妖月差點被自己腦中竄出的解釋嚇出一身冷汗。


    那和尚不過對著她念了一句佛語,不過才一句!如果一句話就能殺了築基中期的她,那和尚要多高的修為才能做到!


    越想越不寒而栗的秦妖月試著讓自己冷靜,但確確實實感覺不到戒指任何跳動的她,心內焦躁難安。


    秦妖月手呈劍指,輕點前額,口念靜心咒,驅趕魔念。現在可不是她自亂陣腳的時候,她得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又或者隻是這個空間比較奇特,能阻隔自己同戒指間的聯係。秦妖月迫使自己多往好的地方想。


    盤膝而坐,閉目凝神,舌抵上齶,口齒輕叩,意念沉入丹田,丹田靈台之內,毫無生氣,死氣沉沉。確實是身隕之象。


    轟!


    這個認識,猶如一個晴天霹靂在秦妖月腦中炸響,炸得她渾渾噩噩,好半天沒有反應。


    死了?死了!死了!!


    竟然真的死了!?


    秦妖月用力瞪著雙眼,口舌睜張,除了心跳,似乎連唿吸也停滯了。


    現在的她,不過一具失去肉身的孤魂,唿不唿吸都是一樣,都是一樣。


    隻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臭和尚竟然會如此不留情麵,竟然真的將她殺了,竟然隻是念了一句佛語,竟然就因為要阻止她上山。


    “臭和尚!這山我上定了!你最好祈禱我找不到出去的路,否則,我定要拉你陪葬!”秦妖月氣急,她還從未遇見過如此強硬的敵人,這和尚,是第一個讓她碰壁,並輸的如此慘烈的修士。即使麵對莫九心她也從未如此狼狽。雖然沒有肉身,但在氣勢上,秦妖月絕不低頭。


    隻要她能出去,一定有辦法重獲肉身!隻要能出去!


    秦妖月咬著下唇,目光灼灼,恨不得將眼前白晃晃的空間燒出一個大窟窿逃出去,隻可惜,任她瞪到眼花都瞪不出一個裂縫。


    怎麽辦?怎麽辦?秦妖月半垂著頭,腦內飛轉,她還在思考對策。


    與此同時,在秦妖月魂身脫離的一瞬間,有三個人,不,應該說是三個妖物都有所察覺。


    莫九心、秦白和青木。他們都與秦妖月有血脈之連,所以秦妖月的異動他們也能在第一時間感知。


    “找死!”莫九心抬掌拍碎了身側一棵五人才能合圍的大樹,在漫天飛舞的枝條和樹皮碎片中,麵色黑得嚇人,一雙狹長雙眸泛著血光,渾身散發著弑殺的煞氣,千尺內不敢有活物近身。


    在他身後,唯一的活物就是麵色煞白,握拳顫抖的秦白。他們兩人正在趕往幽州鬼島的途中。隻是以他們的速度,還要三個月才能到鬼島。


    “這樣太慢,讓千足載我們一程,或許——”或許還能趕到。後麵的話莫九心沒說,因為連他都知道,即使千足再快也要一個月才能趕到。一個月,什麽都晚了。


    莫九心因為喝過秦妖月的血,所以能察覺到她的身隕,但他並不知道秦妖月的魂魄還在。但秦白和青木就不同了,他們和秦妖月有認主契約,即使秦妖月隻留下一魄,他們都能知道。


    比起莫九心表露於外的憤怒,將玄天門修士送到山門附近的青木隻是愕然了許久,隨後就陷入了沉默。理智告訴她不該插手,但身體已經不自覺的向幽州趕去。已經將這些修士都送至山門,她便是完成了秦妖月的命令。現在再去找她,也在情理之中。


    比起青木快速的決定,秦白麵色變了數變,既有悔恨又有不甘,更有憤怒和狠戾流露,沉默許久,待雙手不再顫抖,秦白突然道:“不,來得及,我不會讓她死的。”


    在莫九心略微驚訝的目光中,秦白挺直了背脊,周身氣息隨之一變,連向來自傲的莫九心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卻又無法察覺是哪裏不同。


    秦白腳下一點,升上半空,極目掃視,沉聲喝道:“千足、赤霄、朱厭、靈龜、修蛇,我命你等,速來見我!”


    “速來見我!”天空中,不斷地響徹著這四個字的迴音,仿佛能將這幾個字傳出萬裏之外。


    聽到秦白念出的妖獸的名字,莫九心由了然轉為愕然,隨後又轉為驚異,最後停滯在不可思議上。


    要知道,千足、赤霄、朱厭、靈龜、修蛇,這五種妖獸,都是千萬年間,先後稱霸鴻蒙大陸的絕頂妖獸!雖然千足隻是排在最末,但已經很夠分量,至少比他這隻修煉千年九尾狐強悍百倍。


    而秦白,這個不過剛剛才學會幻形的小子,竟然想一次將這五隻妖獸全都喚過來,這樣的做法,若不是發瘋就太過詭異!


    秦白會召喚千足在莫九心預料之中,但其他四隻,未免太過不切實際。先不論這四隻妖獸的名頭和實力有多強悍,他們的蹤跡早已無人能尋,隻存在於口舌相傳或是卷集之中,又怎麽可能會聽從一個小子的召喚。


    秦白立在半空,莫九心抬頭去望,突然發現不知何時,秦白頭上的衝天小辮竟都散開了,烏黑發絲全都染上了一層白霜。脖頸上,更是多了一條烏青色的藤蔓似的紋路,一路延伸至他肚兜之內。


    “你——”


    “道友,到上麵來罷。等會兒可就沒你站腳的地方了。”秦白麵色凝重,一點也不似開玩笑。莫九心聽罷,卻覺得他說的跟真的似的,也不敢大意,懸上了半空。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的那些妖獸,真的會來?”


    秦白笑而不答,目視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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