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找茬的,自然不會強迫這些老百姓遷祖墳,但會通過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這些老百姓,讓他們覺得遷祖墳有百利而無一害,是天大的好事兒,如此,這些老百姓或許就能想通了,然後主動遷移自己的祖墳。


    “前方就是趙家村的祖墳了。”


    縣尉再次提醒道。


    在看到縣尉去而複還,還帶了更多的人馬前來,負責留守的五十名百姓自然頗為緊張,他們立即分散去通知村裏人,沒多久,就看到三個村子的百姓在快速的往趙家村的祖墳奔來,人數黑壓壓的一片,少說也有上千人,男子和婦孺都有,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半大的孩子也來了,雖然還算不上是傾巢而出,但也算是全部的主力了,留守在家裏的估計隻有走不動的老人和太小的孩子了。


    年輕力壯的腿腳快,距離祖墳已經很近了,而後麵的老弱婦孺走的就相對要慢的多,但也在努力的往這邊趕,每一個村民都是一份力量,他們似乎堅信隻要自己的力量足夠大,就一定能夠阻止朝廷的決定。


    “縣尉,這些老百姓是真夠給麵子的,知道本官要來,擺了這麽大的陣仗,哈哈!”


    李安笑著說道。


    縣尉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李侍郎,這些山民不懂規矩,還是讓下官先去打個招唿,讓他們規矩一點。”


    李安擺手道:“不必了,都是一群樸實的農民而已,又不是吃人的妖魔,怕什麽,本官不懼。”


    經曆過大陣仗的人,是不會在意這點小情況的,別說眼前的千餘百姓,就算對麵有十萬鐵騎,李安都沒有畏懼過,這麽點百姓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什麽事情是李安麵對不了的。


    李安這邊是輕輕鬆鬆,一點也不緊張,而對麵的留守百姓卻是另外一種心情,他們都很緊張,甚至還有些氣憤,而更多的是擔憂。


    之前縣尉來的時候,身邊隻有三十多衙役,這不足以對他們構成威脅,而此刻,縣尉帶來的人馬足有一百五十人,而且,還有更加精銳的士兵,這份力量並不比他們這千餘人弱,雖然人數比不過他們,但真的要是打起來,他們自知沒有任何的勝算,麵對三十名衙役,他們憑借手中的農具就能將這些衙役打的滿地找牙,而麵對這麽多全副武裝的士兵,這些百姓的底氣卻沒了,隻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們是打不過這群士兵的。


    既然對方的力量更強,這就意味著他們趙家村麵臨的形式更加的嚴峻,這個坎很難邁過去,如此境況讓留守的老者很是憂慮。


    “六叔,怎麽辦呢?朝廷這是鐵了心的要動我們的祖墳了,這次怕是躲不過去了。”


    “怕個鳥,大不了跟他們拚了,我們手裏的家夥也不是吃素的,”


    “對,他們若是敢動我們的祖墳,我們就跟他們拚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幾名年輕的漢子開口說道。


    “都閉嘴,你們不要逞能,好好的日子不想過了嗎?你們死了容易,可家裏的老人孩子怎麽辦,他們該有誰來照顧,做事情不能衝動,要動腦子。”


    年老的農民大聲嗬斥道。


    他的內心正煩著呢?向朝廷妥協顯然不是他的想法,而若是對抗到底,他們趙家的力量就這麽點,萬一真的被當成土匪給剿了,他們真的就是想說理都找不到地方了,如此,將是一場滅頂之災。


    年輕人或許啥也不知道,而這些活了半輩子的人,心裏是非常清楚的,有些邊關將領正愁沒有立功機會,沒有升遷的機遇,百姓暴力反抗朝廷,這不等於是給這些愁立功的人一個良好的機會麽,如此一來,一旦遇到這種急於立功的家夥,他們趙家村,就有一定的可能會被當成土匪給剿滅了,而一旦如此,他們三個村子將不會有一個活口,他們家族的香火也就無法延續下去了。


    可朝廷提出的要求也太過分了一些,那是他們家族的祖墳,朝廷修路走哪兒不好,非要走他們的祖墳,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其實,也不能怪這些百姓生氣,畢竟,他們沒有見過鐵路,不太明白鐵路是怎麽迴事,在他們的印象中,可能把鐵路與普通的馬路劃上等號了,普通的馬路是可以直接彎曲九十度的,甚至可以在複雜的地形上繞老繞去,怎麽樣都行,可鐵路就不同了,鐵路必須要盡可能的筆直,稍微彎曲一些是不要緊的,但絕對不能彎曲過大,否則,火車根本就沒法在鐵路上走。


    而對於這一點,這些老百姓是沒有概念了,這是他們極力反抗和憤怒的最主要根源,而縣尉這些地方官,其實也沒見過鐵路,自己都不是太懂,解釋起來自然也就不是很到位了,隻是生硬的要求老百姓把祖墳牽走,這樣效果自然不會太好。


    見老百姓們緊張的聚集過來,李安明白是自己帶著兵馬前來,刺激到了這些老百姓,為了減輕這些老百姓的心裏壓力,同時也為了避免引起動亂,李安讓麾下的兵馬暫時停下,在距離百姓還有五十步的位置停了下來。


    “縣尉,我們各自帶領兩名隨從過去就行了,其餘的人就留在原地吧!免得這些老百姓心裏緊張。”


    李安看向身旁的縣尉,開口說道。


    縣尉表情頗為緊張,開口說道:“李侍郎,這樣隻怕不妥,這些老百姓太彪悍,萬一傷著李侍郎,下官百死莫贖啊!”


    也難怪縣尉緊張,李安的官位那麽高,若是在汶川縣出了事,他作為縣尉那是要倒大黴的,而且,他就陪在李安的身邊,這更是罪加一等。


    李安笑著說道:“瞧把你嚇得,不就是一群老百姓麽,又不是嘯聚山林的賊人,有什麽好怕的,放心吧!不是有事的。”


    說完策馬繼續向前,陳龍和另一名校尉跟在李安的身後策馬隨行,縣尉無奈隻得帶著兩名衙役跟上去,並讓其餘的衙役留在原地。


    李安三人都是騎馬的,而縣尉隻有一人騎馬,兩名衙役都是步行的。


    “六叔,他們怎麽都停了,就六個人過來了。”


    “這些朝廷的人,要搞什麽鬼。”


    “不管了,看看再說。”


    幾名年輕的農民開口說道。


    年老的農民蹙眉道:“這是先禮後兵,你們這些後生都給老子穩住了,可千萬不能衝動,誰也不許惹事兒。”


    在距離對方還有五步的時候,李安四人全部下馬,並將四匹馬交給兩名衙役,讓他們各牽兩匹馬。


    李安幾人靜靜的看向眼前的這群老百姓,而這些老百姓也沒有行禮的意思,也同樣靜靜的看著李安一行人,表情各異但都帶有一絲淡淡的敵意,而這份敵意自然是因為朝廷要征用他們的祖墳地塊,這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好大的膽子,見到李侍郎還不行禮。”


    見這些田舍郎如此無禮,縣尉開口嗬斥道。


    幾名年老的農民上前一步,微微彎腰向李安行禮,而年輕的農民就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並沒有行禮的打算,此刻,他們心裏正氣著呢?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的給別人行禮,隻有更成熟穩重一些的老者,才能壓得住脾氣,從而給李安行禮。


    這一切自然在李安的預料之中,城市裏多油滑之輩,而鄉下則多粗魯固執之人,這些農民缺少城市人的油滑,遇到不高興的事情,立馬就在臉上表現出來了,這是農民的特色,也說明這些都是很正直的農民,就算他們與朝廷作對,李安也不怨他們,畢竟,這裏是人家的祖墳,朝廷一句話就要征用,確實侵犯了他們的權益。


    “本官看得出來,諸位的心裏都帶著氣呢?這都寫在臉上了,哈哈!”


    李安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地等候的五十人還算可以,剛奔過來的農民氣更大,畢竟,他們跑的氣喘籲籲的,氣還沒喘勻呢?自然更生氣了,縣尉剛剛才走,這才多久又迴來了,這不是來迴折騰他們嗎?要是再來幾次,他們啥也不用幹了,竟在這事上折騰了。


    “草民拜見李侍郎,並非我等有意無理,實在是此處乃我等先祖的埋骨之地,怎能輕易遷移,這事大不孝啊!”年老的農民開口說道。


    李安點了點頭,開口說道:“理解,理解,本官非常理解諸位,若是本官是你們,遇到這樣的事情,恐怕反應跟你們是一樣的,孝心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麽值得責備的,爾等是因為一片孝心,所以,才不服從朝廷的旨意,這是情有可原的,也沒人會追求你們的責任,你們就放心好了。”


    見李安如此說,老者和眾村民全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有部分村民心裏不安,總感覺李安說的未必是實話,或許是忽悠他們的。


    “李侍郎的意思,是我們的祖墳可以不遷了?”


    老者試探的問道。


    李安淡淡一笑,開口說道:“若是你們執意不肯遷墳,朝廷也不會過分逼迫,大不了改線就是了,不過,本官還是希望你們能遷墳,畢竟,這裏是最佳的路線,另外,鐵路從這裏通過,也能給你們帶來足夠的好處。”


    百姓們聞言,這下是真的放鬆了,既然朝廷的大官都說了,可以不遷墳,那他們又怎麽能不高興呢?


    當然,還是有少數人心裏疑惑不已,之前縣尉解釋的不是太清楚,主要就是傳達朝廷的旨意,並沒有說清楚鐵路的來龍去脈。


    “李侍郎,小老兒有好多疑惑,不知能否煩勞……”


    老者開口說道。


    李安連忙點頭道:“當然可以,老伯但說無妨。”


    老者看了看周圍,開口問道:“那邊,還有那邊都有空地,修路走哪邊都行,為何一定要走這裏呢?稍微繞點不就行了,繞這麽一點也費不了多少事兒。”


    “就是,就是。”


    其餘的村民也跟著附和。


    李安笑著說道:“老伯有所不知,這鐵路不是一般的土路,是必須要走直線的,彎曲要非常小才可以,否則就沒法修成,老伯您看,前邊的山口是鐵路的必經之地,而山口的兩邊有兩座大山,把路都給擋住了,鐵路隻能從中間過,而鐵路從山口過來之後,就隻能經過此處,若是繞道那邊和那邊,彎曲就太大了,就算從你們的村子裏過,彎曲都過大了,鐵路是不能修這麽大彎曲的,所以,必須要從這裏過。”


    聽到這裏,老者和身後的老百姓的內心都理解了不少,對朝廷也沒有那麽大的敵意了,不過,他們的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若是剛才李安說的是實話,而這裏又是鐵路的畢竟之地,那麽,他們若是執意不肯遷墳的話,豈不是朝廷的鐵路就修不成了,他們隻是普通的老百姓,朝廷真的會為了照顧他們的感受,而放棄修建一條重要的鐵路嗎?


    “李侍郎,若我等不遷墳,而鐵路又必須從這裏通過,那豈不是隻能放棄修建鐵路了,朝廷會放棄嗎?”


    老者開口問道。


    李安笑了笑,開口說道:“朝廷當然不會放棄修建蜀中的鐵路,隻是,當初規劃線路的時候,好多路段都有好幾個方案,比如經過汶川就是這一段的一個方案,若是這一條修不了,那就選擇從西邊的霸州縣修路,這樣一來也能把鐵路修到益州,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隻是經過汶川縣更近一些,修路的成本更低,而若是走霸州縣的話,修路的成本就要增加好多,所以,最終朝廷決定走汶川縣,卻沒想到遇到你們這檔子事兒,實在是無奈啊!若是你們執意不肯遷墳,那本官就隻能上奏朝廷,要求走霸州縣修路,徹底繞開汶川縣。”


    說完輕輕籲了口氣,淡定的看向眼前的老百姓,觀察他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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