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說得謝箏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陸毓衍微微頷首:“殿下說,他有好幾日沒見過聖上了,除了賢妃娘娘,沒人進過禦書房,所有人都被擋迴來了。”


    謝箏愕然。


    曹賢妃擺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把白氏拖下皇後寶座,這是一迴事,但若她把持了禦書房,不讓其他人見聖上,那就是另一迴事了。


    “娘娘這幾天顧著白氏的大喪,沒去過前頭。”謝箏沉吟。


    按說聖上病著,陸培靜素有聖寵,少不得去床前伺疾。


    可白氏大喪,後宮無主,賢妃年紀長些,吃不消那麽重的規矩,很多事情就落到了陸培靜和其他幾位嬪妃身上。


    陸培靜沒有抽出工夫去禦書房裏,隻聖上跟前的內侍每日過來,與她說說聖上當天的狀況。


    謝箏也在一旁聽過,無非是勞累過度、需要靜養之類的話了。


    旁的就沒什麽了。


    隻是,謝箏和陸培靜都沒有想到,禦書房那兒竟然攔了幾位皇子的進出。


    照陸毓衍說的,不止是李昀幾兄弟,連朝臣都見不得聖麵。


    賢妃這是瘋了不成?


    哪怕心中有謀算,也沒有這麽急功近利的做法。


    謝箏憶起幾次見曹賢妃時的情景,真不覺得這位娘娘會是這樣的糊塗人。


    白氏未倒之前,賢妃在後宮裏很是沉寂,雖說占了四妃之位,但她可以稱得上深入簡出了。


    賢妃現在已過半百,她高齡生下十皇子,宮裏人都說,當時真是九死一生,一個不好,大人小孩都要沒了,曹賢妃頂著一口氣,才逃脫了一屍兩命的下場,從鬼門關裏把母子兩人都拖了迴來。


    十皇子剛出生時,身體極弱,雖有奶娘看護,賢妃也是半點不敢放鬆,恨不得事事親力親為。


    等到十皇子能跑能跳了,曹賢妃的身體就徹底垮了。


    這幾年,曹賢妃一直在成華宮裏休養,白皇後也免了她的規矩,除了初一、初五,曹賢妃都不到鳳殿露麵的。


    謝箏前幾次去成華宮裏,賢妃那兒不是睡著就是歪著,小藥爐支起,養生的藥材不斷。


    許是因為整日休養,曹賢妃說話做事都慢條斯理的,不見半分急躁。


    後宮的事情,大小她都不插手,成華宮裏頭,聽說全讓兩位貴人打理,就撥了個嬤嬤過來指點。


    直到白氏被禁足,後宮無人打理,身為唯一在位的四妃,賢妃才不得不走出成華宮,挑起了重擔。


    這樣“出世”的賢妃,隻怕誰也沒想到,她才是虎視眈眈的那一個。


    隻是,曹賢妃沉寂已經,她能握著白氏的秘密,那麽多年都不顯露,可見不是個沉不住氣的。


    她眼下的做法,與她的性格截然相反。


    謝箏一麵想,一麵看向陸毓衍,她想起去歲從安瑞伯府迴來時,陸毓衍曾點撥過她的那句話。


    “曹賢妃老了”。


    雖然十皇子還小,曹賢妃抱養的七皇子也不過十二三歲,遠遠不到能給十皇子撐腰的年紀,但曹賢妃不能再等了。


    幾位成年的皇子各有千秋,皇位之爭,比拚的原本也不是皇子個人的本事,還有他們背後的權勢官宦。


    不扳倒白氏,哪怕白家根基不深,實力不足,但畢竟占了一個“嫡”字。


    先皇後沒有兒子,白氏所出的三皇子就是聖上唯一的嫡子,況且他已經大婚,又有皇孫在膝下,隻這兩點,就能有不少助力。


    大殿下是向貴妃在潛府裏生的,也正因為有個兒子,即便皇太後極度厭惡她,聖上登基之後,她登上妃位。


    隻是,向貴妃早早就沒了,貴妃的稱號也是聖上追封的。


    大殿下當時也就是十歲出頭,失了母妃照顧,由傅皇後看顧了幾年,如今雖有兒有女,但向家早就不如從前了,大殿下想爭一爭,也不夠看。


    而李昀那兒,齊家、夏家原本就不出眾,李昀最大的仰仗是舊都世家,一旦等到李昀與蕭嫻完婚,再生了一兒半女,那就是跺跺腳,朝堂都要心驚膽顫一番。


    其餘幾位殿下,外家多平平,不足以讓曹家忌憚。


    可再等數年,誰知道又會再出什麽變故?


    曹賢妃這個年紀了,多等五年十年,她想替兒子謀劃,隻怕都有心無力。


    眼下是搏一搏,將來,恐怕連下場的資格都要失了。


    思及此處,謝箏的心沉到了穀底,低聲道:“賢妃娘娘是想……”


    一麵說,謝箏一麵用手指了指禦書房方向。


    陸毓衍眸色深深,歎道:“極有可能,前頭那麽多步子都走了,最後這幾步,又怎麽會輕易放棄。”


    謝箏抿著唇,隻覺得唿吸都艱澀許多。


    帝王家無情,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謝箏感慨了一番,讓陸毓衍稍等,轉身迴了偏殿,取了一封信來。


    “這是給蕭姐姐的。”謝箏遞過去。


    陸毓衍接了,不等謝箏放下手,他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緊緊包裹著,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


    謝箏睨他,想著四周無人,也就隨他去了。


    陸毓衍捏著那封信,不曉得寫了多少手帕交之間的私密話,厚厚一疊,看起來似是比陸培靜給老太太的那封家書還要厚。


    曉得她們姐妹情深,這些時日又遇了這麽多事,定然有一肚子的話要講了。


    其中最要緊的那些,陸毓衍也猜得到。


    他沉吟著,道:“殿下跟我說,他不會那樣對表妹。”


    簡單的一句話,可裏頭的意思,謝箏聽明白了。


    如今如何,往後又如何,誰也不知道。李昀這句話在未來到底有用無用,謝箏越發不曉得了,但她知道陸毓衍的想法。


    陸毓衍是在寬慰她,是不想讓她為了蕭嫻的將來牽腸掛肚的,他的這份心是真切的。


    謝箏莞爾。


    人生多起伏,今日不知明日事,與其煩惱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事情,甚至因噎廢食,不如憐取眼前人。


    送陸毓衍與孫氏出宮,謝箏附耳與陸培靜說了禦書房那兒的狀況。


    陸培靜驚訝,當即讓人備了粥點,帶著謝箏跟於嬤嬤往禦書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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