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嫻噗的笑出了聲,她五官端正,莊重有餘,俏麗不足,可一旦笑起來,就像是乍然間綻放的牡丹一般,嬌豔極了。


    連連點著頭,蕭嫻攬著謝箏的腰身,附耳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定會將這幾人的名號告知各府待定親的姐妹,叫她們莫要被那一個個人模人樣的家夥給騙了。”


    謝箏曉得蕭嫻是在笑話她,哼了聲,趁著院子裏沒旁人注意,飛快出手撓蕭嫻癢癢。


    蕭嫻怪叫一聲躲開了,想撓迴去,就見謝箏已經站在了三步開外,她隻能忿忿不已。


    許嬤嬤就在一旁看著,目光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閨閣姑娘們逗趣,最是靈巧歡樂。


    她伺候蕭嫻許多年了,自從再遇謝箏之後,兩位姑娘幼年時相處的模樣,她也一點點慢慢迴憶起來了。


    一張床上歇午覺,小腦袋湊在一塊說蕭臨和陸毓衍的笑話,街上哪家的點心好吃,哪家的大廚最近又換了新手,隻要是一起待著,就有說不完的俏皮話,聽得邊上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


    不是親姐妹,卻比親姐妹還要好。


    當時種種,許嬤嬤想起來就不住感慨,一眨眼幾年過去,物是人非,蕭嫻還是蕭嫻,謝箏卻家破人亡,頂著個丫鬟身份生活。


    連鬥嘴扔引枕,都要顧忌著不叫旁人看見。


    真真是……


    許嬤嬤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姑娘,該過去素芳苑了,夫人正等著呢。”


    蕭嫻嗔了謝箏一眼,咬著牙道:“等我迴來再收拾你!”


    謝箏笑個不停:“姑娘做買賣可千萬瞪大了眼睛,莫要做虧本生意。”


    送了蕭嫻出去,謝箏迴屋裏收拾了一番,這才往前頭去。


    蕭府角門外頭,鬆煙和竹霧已經候著了,另四匹高頭大馬,逾輪也在其中。


    謝箏上前拍了拍逾輪的脖子,馬兒得勁,哼哧哼哧唿著氣,蹄子在地上刨了刨,一副與謝箏親昵模樣。


    竹霧笑了起來,道:“姑娘可真是喜歡黑馬,在鎮江那匹也是通體烏黑的,當時……”


    謝箏摟著馬脖子聽竹霧說事,還沒說到要緊處,竹霧卻突然頓住了,縮著脖子憨憨笑了笑。


    她轉頭一看,果不其然,陸毓衍剛從裏頭出來,背手站著。


    陸毓衍沒有出聲打斷,但竹霧不敢說了,他家爺那淡漠的眼神,直瞅得他後背發涼。


    謝箏輕哼,這人自個兒不說,還不許別人說,真以為她不知道嗎?


    嗚,她是一知半解,心懸在半空,幸虧她不是個風風火火的急性子,不然真是要命了。


    陸毓衍神情自若,翻身上馬,與謝箏道:“先出城去河邊看看。”


    謝箏頷首。


    教坊司之中,無論是奉鑾司樂,還是戲子樂伶,大清早都不見得起來,想問話都尋不到個人。


    四人策馬從南城門出去,直到河邊才停下。


    河麵不窄,差不多有兩人深,日光下波光粼粼,正如楊府尹說的,河中並沒有能刮傷宋玉瀾的石塊。


    昨日發現浮屍的喧囂已經散去,河邊三三兩兩的村婦在清洗衣服,隻在言語中談及那女子,連聲說著可憐。


    謝箏到處看了看,沒發現什麽狀況,四人便往上遊去。


    這河水漫漫,上遊水淺,並了山上下來的幾處溪水山泉,到了城門外才有些聲勢。


    因著有幾處分支,一時之間並不好查,衙役們昨兒個提著燈籠夜尋,今兒個天一亮又來查看。


    陸毓衍和謝箏在水邊遇見了古阮幾人。


    “有收獲嗎?”陸毓衍問道。


    幾人麵麵相窺,頗有幾分猶豫,還是古阮與陸毓衍熟悉,開口道:“看了幾個地方,應當是前頭林子邊扔下水的,我們在林子裏的矮樹叉上找到的這個。”


    謝箏湊過去看,古阮的指尖捏著一根鵝黃色的細細的碎布條。


    她記得,宋玉瀾身上穿著的是一條鵝黃的襖裙,大概是被人抬到林子裏時,衣料叫樹枝給勾住時扯下來。


    陸毓衍順著衙役們手指的方向看去,眸色一點點沉了下來,低聲道:“我記得林子邊上不遠,是安瑞伯府修的莊子?”


    一個衙役苦著臉點了點頭:“陸公子,我們哥幾個盤算了,那邊上沒別的人家了,就安瑞伯的莊子,從裏頭出來到河邊扔下水,距離上也說得通,這布料也是在莊子到河邊的路上發現的。可那是安瑞伯府啊,就靠這麽點因由,別說是我們幾個了,您讓我們楊大人去拜訪安瑞伯,他都瘮得慌。”


    謝箏心裏咯噔一聲。


    汪如海說過,安瑞伯府的小伯爺也出入青石胡同,莫非那夜人去樓空之後,所有人就入了安瑞伯府的莊子了?


    安瑞伯是高祖皇帝封的,世襲罔替,如今也不入朝出仕,安瑞伯成天遛鳥聽戲,日子逍遙自在。


    雖然無權,但占了一個“貴”,就不是尋常官宦可比的。


    別說是楊府尹,就算陸培元來了,也要掂量清楚。


    五殿下扔過來的這山芋,可真是夠燙手的了。


    衙役們要迴城向楊府尹稟報,古阮頻頻迴頭,想來想去,還是留下來了。


    “怎麽?還有不對勁的地方?”謝箏好奇道。


    古阮點頭又搖頭:“說不上,我還是再查看查看,若能多尋到些線索,大人也好斷案。”


    陸毓衍好謝箏跟著古阮往前,入了林子裏。


    古阮一麵走,一麵看,嘴裏時不時嘀咕幾句,饒是謝箏豎起耳朵聽,也沒聽懂。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莊子不遠處,才又返迴。


    “布條是在這裏找到的,”古阮指給他們看,又一路到了河邊,“我們來的時候,這兒有些淩亂腳印,估摸著是從這裏丟下水的。我就有一點沒弄懂,在這林子裏挖個坑,直接把人埋了,豈不是更好?別說一日半日,一年半年都不會叫人發現。”


    謝箏迴頭往莊子方向看了眼,猜測道:“許是不願意把人留在離莊子這麽近的地方?”


    古阮若有所思,道:“莊子另一邊有路能行車,運到山上去也是行的。就這麽往河裏一扔,這是等著我們上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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