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謝箏出府,蕭嫻就去了傅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說著說著又提起了陸毓衍和謝箏的婚事,屋裏伺候的人手都不曉得該怎麽應話了,正好沈氏進來,把話題帶到了蕭臨的婚事上。


    蕭臨的年紀與陸毓衍相仿,哥兒說親不比姑娘,蕭柏這幾年都在明州,沈氏不懂官場上的事兒,沒敢貿貿然與官家女眷接觸來給蕭臨相看,正巧蕭柏迴京,沈氏此時與傅老太太提,也算得當。


    傅老太太亦清楚,就問了沈氏京裏的貴女們之中可否有合適的。


    沈氏是話趕話,轉開陸毓衍和謝箏的事兒的,一時被問起,哪有什麽主意,隻能硬著頭皮提了幾個,傅老太太還沒說好壞,蕭嫻就先不樂意了。


    那幾個,蕭嫻從前在京裏時是聽說過的,出身一個比一個好,脾氣一個比一個差,那樣的姑娘來做她的嫂嫂,她可不答應。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姑娘都能氣成這樣,”謝箏嗔了蕭嫻一眼,“真到姑娘自個兒說親的時候,還不曉得要惱成什麽樣兒呢!”


    蕭嫻隻比謝箏大幾個月,秋天時就要及笄了。


    前兩日,沈氏與傅老太太還商量著,姑娘家及笄是要緊事兒,就算蕭柏等不及要迴明州去,也該讓蕭嫻留在京城,風風光光操辦了及笄禮才好,真要再迴明州,也等來年開春時迴去。


    蕭嫻內心裏也清楚,蕭臨是爺們,婚事拖幾年也不妨事,她畢竟是姑娘,一直不說親,總不像迴事。


    “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蕭嫻咽了一口綠豆沙,哼道,“你自個兒說,是不是母親收服了你做說客,叫你徹底倒戈了?”


    謝箏彎著眼笑,屋裏的丫鬟婆子們跟著笑了起來。


    一時熱鬧,蕭嫻倒是把那些不高興的事兒拋去了腦後,不再掛在嘴邊了。


    之後的幾日,每到傍晚時,都要落一陣雷雨。


    百姓們覺得暑氣消散,爽快許多,在城外山上尋人的官兵、衙役們愈發辛苦,叫雨水泥濘的山泥阻了步子。


    順天府大堂裏,下午時分,就點了不少蠟燭,外頭黑漆漆的,跟半夜裏似的。


    楊府尹沒法在書房裏安然坐著,背著手想在大堂裏轉上兩轉,就見大理寺和刑部的幾位大人已經坐立難安了,他隻好作罷。


    巡山的衙役們能不能迅速找到人,原本幾位大人也沒那麽擔心,可一聽李昀跟著上山去了,一個個險些一口氣梗著了。


    田侍郎忿忿道:“像話嗎?這像話嗎?陸毓衍做事,也太離譜了!蘇潤卿要跟著,他不拒絕,現在五殿下要跟著,他還是不攔著!雨勢大,山上難行,萬一、萬一……你們說,這可怎麽辦?”


    不像話!


    所有人都知道不像話。


    可這事兒實在也怪不上陸毓衍。


    李昀要去,別說陸毓衍和蘇潤卿兩個,就連他們這群人一塊攔,那也是攔不住的。


    楊府尹一個頭兩個大,這個當口上,最好還是追隨李昀的腳步,殿下讓上山就上山,殿下讓下溝就下溝,總之不能讓殿下在外頭受罪,他在衙門裏安坐,可偏偏,他是順天府尹,這群老大人在堂上坐著,他還真不能扔下他們,一個人跟著去。


    坐又坐不住,站又站不穩,好不容易等到雨停,眼看著外頭亮堂了,楊府尹大手一揮,讓衙役把蠟燭都給撤了。


    田大人氣不順,看誰都不舒服,抬聲道:“急什麽?也沒見外頭多亮啊!一會兒天黑了又要點上,也不嫌麻煩!”


    楊府尹聞聲,哼道:“那您做主位,我讓人沿著給您點兩排蠟燭,您願意坐著就坐著。”


    這話聽著客氣,仔細一想,險些沒把田大人氣得仰倒。


    若是武人,大概就衝過去揮拳頭了,但兩人都是文臣,講究君子動嘴不動手,你來我往地刺了一番,被別上的人各自勸了幾句,尋了個台階,也算消停了。


    有衙役快步跑進來,指著大門口,喘著氣,道:“大人,抓到了抓到了!剛進城門呢,我就趕緊來報信了。”


    話音一落,大堂裏壓抑著的沉悶氣息一消而散,仿若是被剛才的雨水帶走了一般。


    楊府尹和田大人誰也顧不上計較,一道邁著大步子往衙門外頭去。


    翹首等了會兒,遠遠見到渾身泥濘的衙役過來,人群中還押著一個婦人,隻是腦袋被布料遮著,看不出模樣來。


    等他們走到近前,田大人急切問道:“殿下呢?”


    “殿下迴府梳洗更衣去了,陸公子與蘇公子一會兒就到。”打頭的衙役咧嘴笑著答。


    雖然沒見到李昀,但聽說他平安迴城了,兩位大人都鬆了一口氣。


    街頭百姓之中,消息還沒傳開,蕭家裏頭已經得了信了。


    來傳話的婆子憨憨立在廡廊下,衝謝箏道:“姑娘,衙門裏請你過去一趟,鬆煙在府外候著了,姑娘你是沒瞧見,那一身狼狽的哦,要不是那眼睛還露在外頭,門房上都沒認出人來。”


    謝箏略有些詫異,她原想著在山上找尋,又是這種天氣,少不得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今兒個就抓迴來了。


    夏日裏的天黑得雖遲,眼下也已經過了申正了,出府並不恰當。


    “也該明日去。”謝箏與那婆子道,見婆子一臉為難,她想了想,還是與蕭嫻說了聲,自個兒去門房上尋鬆煙。


    角門打開,謝箏探出去一看,饒是聽婆子說了,還是叫鬆煙的樣子唬了一跳。


    不說鞋子衣擺,連頭發都是亂糟糟的,臉上似乎剛剛才洗過,但沒完全洗淨,鬢角處還粘著一些泥。


    謝箏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去山上了,還是去滾泥潭了?”


    鬆煙摸了摸鼻尖,笑容靦腆許多:“姑娘,連五殿下都走在前頭,我們哪敢往後縮啊,別說是泥潭了,刀山火海也要去的。


    別看我現在這德行,剛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不說殿下,我們爺、蘇公子,跟我也沒什麽區別,都是泥人。


    好在那婦人是抓到了。


    姑娘,趕緊跟我走一趟衙門,把案子斷明白了,不然晚些殿下問起來,都答不上來了。”


    竟然連李昀都去了?


    謝箏知道陸毓衍是叫淑妃推出來給李昀辦事兒的,既然有了個打先鋒了,她以為李昀就是穩坐釣魚台了,沒想到,李昀還跳下水塘裏抓魚去了。


    連李昀都渾身泥濘狼狽,謝箏哪裏敢推到明日,使人往內院裏遞個話,就和鬆煙一道往順天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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