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叫我跪在她院子裏的日頭下麵,說是邪祟都怕陽光。


    我多曬一曬,身子裏的邪祟就會跑出來。


    二房弟弟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的陰涼處,喝著茶吃著點心水果,說是幫祖母看著我。


    他請祖母放心休息或是忙自己的事兒,不必為我操心。


    等祖母帶著眾人走了,他吃喝笑罵一陣,就走過來嘲笑我。


    又說如今天光大亮,日頭好,他不信還有邪祟幫我。


    他說著就要試試,便用力踩我手指,等他挪開腳,我的手已經疼得沒有知覺了。


    氣急恨急的我也不管祖母要我跪足兩個時辰了,緩緩站起來,看著他。


    他笑得開心,說我有膽子不跪著,就一直站著,等他去把祖母請來。


    我聽了這話狠命推了他一把。


    可能沒料到我居然還敢推他,驚詫之下,他倒退兩步,還是沒站穩仰麵摔倒。


    二房的小廝見狀,有聽他的令上來壓著我胳膊跪下的,也有上去扶他的。


    一片混亂中,正巧我母親帶著人趕來祖母的院子,見下人壓著我胳膊跪著,也顧不得許多了,帶著自己院子的仆人,扯開那幾個小廝,扶著我走了。


    我們走時,我瞥見那二房的壞小子已經被人扶起來了。


    可到了晚間他死了。


    他們說摔了後腦勺,就是可大可小的,我平地推了他一下,他就這麽摔死了。


    祖母把我關進了那個小院子,這府裏畢竟是祖母管家,上上下下都是祖母的人。


    出了人命,二房也不會輕易就算了,叔叔嬸嬸都找我父母要說法,也去請了族長族老。


    祖母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這樣的邪祟就是克家精,要我一命償一命。


    我父母說要報官,驗屍查二房兒子的死因,不讓祖母對我動私刑。


    兩邊頂著,祖母和二房不可能放我出去,但不得不讓我父母進來看過我一次。”


    何紹聽到這裏,她卻忽然不說了,於是問道:“那後來如何了?”


    文舒有些遲疑:“在我記憶中父母帶我去了金陵郡,但細想起來應該沒有這麽容易。


    這事不是一走了之就能結的,大概中間又少了一段。”


    兩人又是一起用的午膳,何母得知心裏歡喜:兒子知道常往媳婦院裏去,這是開竅了。


    何紹這一夜入夢,果然如文舒所言,迴到了初見小文舒的那個院子。


    她似乎還記得何紹:“你上次為什麽突然走了?不是祖母讓你來的,那是我父母麽?”


    何紹下意識搖頭:“不是,如果一定要說受人所托的話,那是長大後的你?”


    文舒震驚地看著他,但繼而又喃喃道:“若你說的是真的,那我這次不會死。”


    忽然又道:“我如今不算長大了麽?什麽時候算長大。


    你這個人騙人倒也新奇,我長大後為什麽要囑托你來救我?!我都不認識你,你又怎麽來的?”


    何紹:……


    以後就認識了。


    做個夢就來了。


    你以後會是我妻子……


    算了,不敢說真話。


    何紹隻好轉而問她:“我帶你出去,把你交給你父母?”


    她搖搖頭:“我父母已經報官了,官衙本來要將我移入大牢。


    可祖母和叔叔嬸嬸不讓,說我父親為官,官官相護,將我移入大牢,隻怕是移花接木了。


    他們帶著家丁族人,兩邊又僵著了。


    我的丫頭特意扔進院牆的紙團上寫,現在外麵官衙、族人、我父母、叔嬸、祖母,都在等仵作驗屍。


    頭兩天叔嬸不讓驗屍,如今鬆口了,這個關頭我不能逃,逃了就說不清楚了。”


    何紹:“那我出去看看吧。”反正除了她,也沒人可以看到自己。


    這種感覺奇妙到了極處。


    燈火最盛處,就是劍拔弩張的廳堂,兩邊的人保持著一種一觸即發前的平靜。


    何紹給自己找了把椅子坐。


    仵作驗屍的結果是中毒,這下長房鬆了口氣。


    二房起初不信,但仵作說得有理有據,一些症狀也吻合,不由得信了幾分。


    其後何紹跟著官衙的人,白天看他們查案,晚間就迴那小院把外麵什麽情形告訴文舒。


    最後,查出是二房妾室對文舒的嬸嬸心有怨怒,轉而發在其兒子身上。


    一場妻妾相爭,這二房弟弟死了。


    雖然事情弄清楚了,可祖母和叔叔嬸嬸並不想把文舒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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