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長廊寂靜得有些壓抑,刺鼻的消毒水味在空氣中彌漫,每一個角落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手術室門外,張雪跪在地上,手中緊握著一串佛珠,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麽。


    她那雙蒼老又勢力的眼睛死死盯著手術室的門。


    意澤實在看不下去張雪這副模樣。


    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抬起腳,從張雪的後背狠狠踢了一腳。


    隻聽“噗通”一聲,張雪像個斷了線的木偶,癱坐在地板上。


    意澤一個箭步衝上前,狠狠揪住張雪的衣領,將她半提起來,雙眼能噴出火來,“你到底管不管意莓?”


    意莓難道不是她的女兒嗎?意莓都快死了,張雪卻在這裏擔心這個柳煙,到底還是不是個母親?


    張雪被揪得唿吸困難,卻仍梗著脖子,聲嘶力竭地喊道:“意莓不需要我!你們都把她當成寶貝,柳煙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卻一次一次被你羞辱!她才是最需要我的人!”


    意澤像是聽到了什麽荒謬至極的笑話,猛地鬆開手,張雪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意莓從來不是意家任何人的寶貝。


    意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眼神冰冷如霜,側臉看著張秘書,“現在立刻把消息放出去。”


    如果現在放出張雪出軌的消息,董事會很多人都會受到牽連,意廷完全可以穩坐他的位置。


    張雪頓時像瘋了一般,衝著意澤怒吼,“你以為柳煙以前纏著你是因為喜歡你?她就是為了你的錢!意家的一切,本來就該是我們母女的!”


    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醫生麵色凝重地走了出來。


    張雪見狀,連滾帶爬地衝過去,緊緊抓住醫生的衣角,“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她怎麽樣了?”


    “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頭部受到重創,可能會留下後遺症,極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一瞬間,張雪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雙腿一軟,直接摔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裏喃喃自語。


    意澤陰著冷峻的臉,沒有絲毫憐憫,轉身和張秘書大步離去。


    這是柳煙咎由自取,他應該趕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盛知許。


    三天後,醫院。


    盛知許剛從換藥室出來,她身上的傷已無大礙。


    那天意澤告訴她柳煙差點成了植物人,現在她的智力退化成七八歲孩童的水平。


    張雪也不知道去哪裏了,人間蒸發。


    盛知許走到至電梯口,電梯門緩緩滑開。


    意澤挺拔的身姿映入眼簾。


    盛知許眼眸一亮,嘴角上揚,快步走進電梯裏,“你怎麽在這兒?”


    意澤低頭,寵溺地揉了揉盛知許的腦袋,墨瞳中滿是溫柔,“隋幸找你喝咖啡。”


    盛知許最近經曆了很多,他隻能讓隋幸幫忙開導開導盛知許。


    “隋幸沒罵你啊!”盛知許瞥了意澤一眼。


    隋幸早就把意澤罵死了。


    兩人剛邁出電梯,盛知許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陳弘宇打來了電話。


    盛知許剛剛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電話裏陳弘宇急切的聲音,“知許姐,意莓不行了!”


    盛知許的笑容瞬間僵住,握著手機的手猛地收緊,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下意識地抓緊意澤的手臂,聲音顫抖得厲害:“我馬上下樓。”


    怎麽會,怎麽可能,意莓怎麽會這麽突然就……


    明明這還沒有幾天啊?


    電梯門還沒關上,盛知許就拋下意澤朝著意莓的病房狂奔而去。


    醫院的走廊在她的視野裏飛速倒退,周圍嘈雜的聲音都被她自動屏蔽。


    她“砰”地一聲撞開意莓病房的門。


    意莓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氧氣麵罩下的臉色如白紙一般毫無血色,嘴唇幹裂。


    看到盛知許衝進來,意莓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裏燃起了一絲微弱的火苗,嘴角微微上揚,努力扯出笑容。


    盛知許幾步衝到床邊,雙手緊緊拉住意莓瘦骨嶙峋的手,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意莓,別害怕,我來了。”


    她轉頭朝著門外大聲唿喊:“醫生!醫生!你們快來救救她啊!”


    意莓微微搖了搖頭,動作極其緩慢,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費力地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抓住盛知許的胳膊,氣若遊絲,“二嫂……我要走了……”


    她生病以來,陪著她的人隻有盛知許。


    隻有盛知許是真的關心她。


    盛知許的心像是被一把銳利的刀狠狠刺痛,她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輕輕撫摸著意莓的頭發,“意莓,你再堅持堅持,二嫂帶你出國治療,以後意家我說了算,誰都別想再欺負你。”


    意莓嘴角泛起一絲帶著解脫的笑意,“二嫂……你這麽好……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她不想在意家生活了,她從來沒有獲得過快樂,盛知許嫁給意澤,她很開心,在意家終於有人和她說話了,還是一個姐姐。


    但她不知道,她卻逐漸成為她母親的傀儡。


    一步一步,向盛知許揮起利刃。


    淚水順著意莓的臉頰滑落。


    盛知許摟著意莓的肩膀,淚水混雜在一起。


    病房外,意澤一路飛奔而來。


    陳弘宇一個人麵對著白色的牆壁,肩膀微微顫抖著,雙手緊緊握拳。


    意澤拍了拍陳弘宇的肩膀,走到門口。


    悄悄探身望去,看到盛知許和意莓抱在一起痛哭,他默默背過身去。


    慌亂掏出手機,指頭卻不聽他的指揮,好一會兒,他打出五個字。


    [意莓不行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消息卻如石沉大海,毫無迴音。


    意澤捏了捏眉心,轉頭問緊跟而來的張秘書:“查到了嗎?”


    張秘書麵露難色,低聲說:“還沒有,意律。但找到了一個東西。”


    “這是帽子叔叔在嫂子的車禍現場找到的。”張秘書雙手遞上一個信封。


    意澤,拿著信封左看右看,眉頭緊鎖。


    病房裏。


    意莓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盛知許,“二嫂……我真的……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可是媽媽她……隻要我不聽她的話,她就會把我趕出家門……我好害怕……我沒有辦法……”


    如果時間能倒流,她一定會告訴盛知許一切,她會毫不猶豫地和盛知許站在一起。


    盛知許會保護她。


    盛知許將意莓輕輕摟入懷中,“我知道,意莓,我都知道,我不怪你……”


    她從來都沒有恨過意莓,對於意莓隻有同情。


    沒錯,她和張雪說過她再犯賤就會失去意白和意莓,但為什麽是這樣?


    她隻不過是隨口一句,威脅張雪。


    意莓望向門口的意澤。


    意澤緩緩走進病房。


    意莓伸出手,拉住意澤的手,又將自己的手放在盛知許的手上,然後把意澤的手用力地與盛知許的手交疊在一起。


    “二哥二嫂,不管怎麽樣……你們都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


    “意莓,其實二哥沒有那麽討厭你。”意澤未曾察覺他自己眼眶發紅,隻聽到自己一張嘴,嗓音格外沙啞。


    他對意莓向來愛恨分明,他討厭意莓被張雪利用一直傷害盛知許。


    但現在,他什麽都不在乎了。


    意莓歎了口氣,她醞釀了好久,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我累了,想休息了,二哥二嫂……再見……”


    盛知許顫抖著伸手,輕輕撫摸著意莓的臉頰,手指劃過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想要將她的模樣永遠刻在心裏。


    單調而刺耳的提醒。


    “滴——”


    心電監護儀上起伏的線條頃刻間變成了一條直線。


    “意莓!意莓!”


    盛知許悲慟地唿喊聲尖銳而絕望。


    寂靜的樓道裏迴蕩著意莓的名字,刺痛每一個人的心。


    「暮色沉沉掩舊扉,意中倩影夢難歸。


    莓枝漸萎香消處,淚浸殘箋墨亦悲。


    [意莓是利益的犧牲品,她也做了很多傷害別人的事情,又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的寵愛,最終離開了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離開這裏,離開意家,是徹底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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