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葭看來,讓已死之人重新活過來並非一件好事,相反洛焰的誕生才讓曆史的車輪有了重新滾動的可能。


    盈妙之死給所有當事人帶去的傷害太過巨大,就算活過來,曾經的傷痕也不會消失,而從前遺留下來懸而未決的猜忌隔閡極有可能無限放大。


    畢竟為了複活盈妙,白川耗費上千年追尋女媧石下落可謂情真意切,但無法否認,他的行為同時導致了無數無辜之人枉死。


    倘若盈妙知曉自己複活的真相,以她古道熱腸的『性』子豈能心安理得接受這條命,她又該如何麵對犯下這些罪名的白川?


    靈葭神情平靜下來,盯著她的白川似有所感,忽然有些心慌。


    “慢著!”白川急切地叫了一聲。


    靈葭拿鏟子的手一頓,抬眼瞄過去,“放心吧,我很專業的,不會傷到它。”


    白川張了張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出聲,隻是心像懸在半空無依無靠,非要做些什麽,抑或許他隻是想讓靈葭說一些寬慰他的話語,撫平他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慌『亂』,如此罷了。


    “沒事,你繼續。”白川將雙手背到身後握起來。


    靈葭抖了抖鏟子上的泥土,“主上若是反悔不妨直言,別等移栽後再說。這株含羞草雖已是靈草,但頻繁移栽還是對生長不利的。”


    白川明顯遲疑了一陣,最後還是搖頭,“還是將它移栽到魏先生的住所吧,我得空會去瞧它。”


    他整日忙於萬妖大殿的事務,實在沒辦法時時刻刻照顧這含羞草,出了姽嫿那事之後,他已無法對身邊任何人放心,不知該選何人到相思穀來照看它。


    既然如此,還不如放在魏先生那裏,有靈葭悉心照料,對含羞草來說才是最好的。


    “那好吧。”靈葭彎了彎唇,再次揮舞起小鏟子。


    知道含羞草已經變成洛焰而不再是盈妙後,她也覺得它不適合再留在相思穀了。


    好好的一個男孩子,被個大男人整日深情款款地盯盯『摸』『摸』,她怕洛焰長歪。


    靈葭把含羞草轉移到小盆裏,抱在胸前,“可以了,走吧。”


    白川覷了一眼她懷裏的小盆,動了動唇,“我送你們迴去。”


    魏先生沒有拒絕,一行人結伴飛迴密林深處的小屋。


    看到綠意蔥蘢生機勃勃的園子,白川眸中『露』出滿意之『色』。


    含羞草在這裏一定能生長得很好,如此他便放心了。


    靈葭將花盆放下來,用一種你可以走了的眼神瞄了瞄白川。


    白川負手而立,無動於衷。


    靈葭無奈地又望向魏先生,使勁擠了擠眼。


    魏先生會意,清了清嗓子道“主上,接下來的事我的『藥』童會處理,您請迴吧。”


    白川挑眉,“本尊不忙。”


    他定要親眼看著靈葭把含羞草種下去才行。


    “這……”魏先生『露』出為難之『色』。


    “有何不妥?”白川不悅,這棵草可是他老婆,他們想背著他對它做神馬?!


    “沒有,您自便。”魏先生聳聳肩,帶著七七溜進了屋。


    被留下的靈葭“……”


    魏先生是她見過的最會做人的妖。


    她將洛焰從花盆裏挖出來,盯著白川的目光咬牙抽出一把小剪刀,哢嚓剪向含羞草雜『亂』的根須。


    “你做什麽?”白川大吃一驚,劈手去奪靈葭手裏的剪刀。


    “別動!要剪壞了!”靈葭尖叫。


    白川保持著彎腰伸手的動作,定在原地,身上冷氣嗖嗖地往外冒。


    靈葭打了個冷顫,硬著頭皮懟道“不懂就不要『插』手,要不你來種?”


    白川麵上陰雲密布,死死盯著她的手,“你敢傷她一根毫『毛』,我將你碎屍萬段。”


    靈葭將手裏的含羞草和小剪刀同時一丟,轉身向茅屋跑去,“夭壽啦!寶寶不幹了,你厲害,你自己種吧。”


    跑著跑著,又迴過頭撒氣般道“種壞了別又來怪我!魏先生救命,有智障要弄死我!”


    茅屋裏,貼著門偷聽的魏先生腿一軟滑坐下來,這小妖怪膽子怎麽這麽大?


    那可是妖主,合體期的大能,連他這個萬人景仰的神醫都不得不跪的人!


    白川打個噴嚏都能刮起龍卷風,把他這小花園夷為平地。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七七急得跳起來,想去拉門栓。


    魏先生眼疾手快在她『穴』位上一點,七七立即軟綿綿地倒下,被抱到榻上放好。


    門被靈葭劈裏啪啦地拍響,“魏先生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點開門,你的『藥』童要被碎屍萬段了!”


    “……”魏先生憤憤地給徒弟拉好被子,這都是些什麽事!


    看著瘋一般的女孩,白川滿腔的怒火瞬間化為懵『逼』。


    靈葭整個人撲在門板上,“魏先生,當初可是你同意讓這株草移栽過來的,你別裝死!”


    這麽拍了叫了一陣,門應聲而開,魏先生握拳放到唇邊咳了兩聲,眼睛一瞪,“吵什麽吵,主上這麽英明神武的人,怎麽會是非不分要將你碎屍萬段?你死了誰來照料含羞草?”


    白川“……”


    靈葭給魏先生的機智豎了豎大拇指。


    “就是他說的啊,他說我要是動含羞草一根毫『毛』,就將我碎屍萬段,我是沒辦法動手了,魏先生您上吧!”


    靈葭果斷將鍋扔到魏先生頭上,使勁往他的身體和門框之間擠。


    “你上哪去?”魏先生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提起來,“這事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得來?有誤會說清楚不就得了,主上是那種不講理不聽人說話的智障麽?”


    白川“……”他總覺得被諷刺了。


    靈葭四肢在空中踢打,“我不管,他想弄死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害怕不行麽?”


    “胡說!”魏先生中氣十足地吼道,“你又沒做過壞事兒,主上幹嘛要弄死你?”


    “行了!”白川深吸一口氣,“以前的事是本尊不占理,本尊不會揪著不放,你無需害怕。”


    靈葭眨巴眨巴眼睛,不扭了。


    “現在可以解釋這是怎麽迴事了?”白川指著地上的小剪刀。


    “好的。”靈葭麻溜地從魏先生手裏掙脫出來,重新拾起含羞草和小剪刀,“主上有所不知,這植物從土裏拔出來後必須修剪根須,否則那些細弱的根須埋進土裏,極有可能會腐爛,繼而導致植株生病……”


    靈葭耐心地解釋一通,白川擰著的眉終於鬆懈下來。


    “聽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白川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就剪吧。”


    靈葭和魏先生齊齊鬆了口氣。


    還好這位老大是聽得進道理的人。


    “小焰焰,我要給你修根了,你別怕哦,很快就好了。”靈葭碎碎念地向洛焰傳音安慰。


    “嗯嗯,我不怕疼的,姐姐你剪吧!”洛焰十分勇敢地迴道。


    “好孩子。”靈葭誇了一句,猛的抄起剪刀,雙手化作道道殘影,不出三秒鍾就將根須修剪完畢。


    隻剩下幾根粗壯主根的洛焰後知後覺地感到疼痛,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姐姐給你吹吹,痛痛都飛走啦!”靈葭捧著含羞草,撅起嘴巴對著根須唿唿吹氣。


    她每一口氣息中都含著清新的草木之息,淡淡的靈力如細絲將根須上的創口輕柔地包裹住,火辣辣的痛感逐漸淡去,取而代之是清潺潺的涼意,洛焰舒服地抽抽鼻子,陷入沉沉的昏睡。


    “好了,放在太陽下麵曬一日,等傷口結痂就可以種下去了。”靈葭將含羞草放在一旁的石台上,拍拍手上的泥巴表示完工。


    白川提著的心落下來,點頭道“有勞了。”


    沒想到這小樹妖倒真有兩把刷子,幸好當初留了她一命。


    “我的活暫時幹完了,您自便吧。”靈葭一蹦一跳地向屋裏走去,“七七你在幹嘛呢?魏先生,飯做好了吧?我餓了。”


    白川『摸』了『摸』鼻子。


    總感覺他在這裏似乎不太受歡迎,他還是走了吧。


    大護法叛主,夜叉王跟著隕落,萬妖大殿還有一大堆事務等著他去處理。


    白川走到石桌前,抬手似想要撫一撫含羞草,可念及方才靈葭所說的“傷口”,又把手放下了。


    “阿妙,我先走了,過一陣再來看你。”白川低低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自此之後,靈葭在魏先生這裏很是過了一段平靜無波的日子。


    魏先生收診要求過高,平時其實很少有病人前來求醫,靈葭生活最大的煩惱,大概就是三五不時要忍受白川對洛焰說的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話了。


    這日白川剛離開,洛焰就對著靈葭痛苦地翻滾,“姐姐,那個人好討厭,他什麽時候才肯放過我啊!”


    他早已從小夥伴口中得知了“自己前世”的故事。


    作為一個完全沒有記憶,『性』別也不對頭的真·雄『性』草寶寶,洛焰對這個故事表示一丟丟也不感冒。


    白川對他來說還沒有隔壁四葉草小姐姐有吸引力。


    靈葭說過隔壁的四葉草小姐姐是萬中無一的珍稀品種,是整個園子的吉祥物,對它比對自己好不知多少倍。


    洛焰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撿來的!


    別的靈植都身嬌體弱大小病不斷讓靈葭忙前忙後地伺候,就他洛焰,種下後隻能從別人口中搶水喝,在別人的葉子底下曬太陽!


    靈葭嗬嗬一聲,“等你啥時候化形,或許還有解脫的希望。”


    若這輩子化不了形,洛焰隻能永遠生活在白川的甜言蜜語中。


    洛焰打了個冷戰,想想就可怕!


    靈葭望著突然抖了一抖的含羞草,笑而不語。


    不知是不是底子好,還是受了女媧石的影響,洛焰的生命力比起其他靈草來異常旺盛,長得很快,而且情緒到時,甚至能像她和『毛』球小絲一樣,動那麽一動。


    “姐姐,我一定會努力修煉,早日化形!”洛焰圈著葉子大聲說道。


    “加油吧。”靈葭拍了拍他的頂端。


    話音剛落,耳後一陣風拂過,靈葭心中一凜,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覺後頸一痛,人也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靈葭悠悠轉醒,盯著被密密麻麻的樹枝分割成網狀的藍天,眸子有些『迷』茫。


    陽光細細碎碎地落在臉上,暖的。


    靈葭覺得有些刺眼,想要抬手遮一下眼前的光,卻發現身不由己,一根粗壯的藤蔓將她結結實實地捆成了粽子。


    她這是,又被綁架了?


    她就說她生來就該是女主。


    瞧瞧這易遭綁捆綁體質!


    “咦,你醒了。”一個悅耳的男聲響起。


    靈葭將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一個穿著墨綠錦袍的男子。


    那人慵懶地倚靠在樹幹上,一根藤蔓從寬大的袖底延伸出來,一直蔓延到她的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丫就是綁架她的罪魁禍首?


    靈葭圓溜溜的眼睛眯起來時,裏麵透出來的冷意是有些嚇人的。


    那男子狀似無辜地眨眨眼,極有眼『色』地抖抖藤蔓,將她捆得……更緊了些。


    靈葭被勒得白眼一翻,氣喘籲籲地道“我x你x,我得罪過你?”


    她這麽友好的人,為什麽總是有人綁她,莫非長得可愛就一定要遭受這些?


    男子被她罵得一愣,委屈吧啦地撇嘴,“好兇。”


    “兇的就是你!小白臉。”靈葭直翻白眼。她命都要沒了,憑什麽還要克製自己的情緒。


    男子再次愣了愣,隨即咧嘴一笑,“百聞不如一見,你的脾氣真的很差啊。還是說,你知道我其實對你沒有惡意,所以才這麽的……嗯,放肆?”


    靈葭冷哼,“我長得這麽可愛,還是草木妖,不兇一點,豈不是人人都覺得我好欺負?”


    “有道理,”男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你修為這麽低,不裝得兇一點,日子可能真不好過。”


    靈葭“……”她真不是裝的。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放慢唿吸,讓氧氣重新填滿胸腔,“既然沒有惡意,你捆著我做什麽?”


    “你那麽兇,我害怕呀。”男子理直氣壯,絲毫沒有鬆開藤蔓的意思。


    “窩日。”靈葭再也壓不住騰騰殺氣,“你這腦迴路可真是清奇!”


    “女孩子不要老是講髒字兒。”男子笑容燦爛,“尤其是在一個陌生的成年男子麵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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