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金碧輝煌的議政殿,司徒少恭一步一步拾階而上,四周迴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明顯。


    站在兩扇朱漆描金殿門前,佇立良久,簷下的兩盞橘紅宮燈將司徒少恭原本俊挺的背影拉得極長。


    司徒少恭深唿一口氣,緩緩伸出了手臂,隻聽“吱呀”一聲,殿門打開,司徒少恭邁步走了進去。


    偌大的殿內,兩邊的燭台上燈火灼亮,鎏金柱上雕琢的蟠龍栩栩如生一般,似乎隨時都要破石而出,騰空歸天。


    四周落針可聞,抬眼望著前方空空如也的鎏金龍椅,司徒少恭眼裏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悲傷和惆悵。


    曾經那個男人就是坐在那兒,指點江山,霸氣淩雲……


    短暫的失神之後,司徒少恭視線落在了龍椅上方半空中巨龍的雕塑,隻見那巨龍渾身金光閃爍,目光如炬,張著血盆大口,獠牙鋒利,張牙舞爪,說不盡的威儀。


    下一刻,司徒少恭足尖輕點,整個人便向那條巨龍飛去。靠近巨龍之時他的手探進了血盆大口之中,等他落地之時手中已然多了一卷明黃錦帛。


    司徒少恭眼裏閃過一抹微光,接著將錦帛緩緩展開,視線良久落在那熟悉蒼勁的字跡之上。


    司徒雷臨死之前交代,為了防止寧妃奸計得逞,他已經吩咐可靠之人將親筆遺書藏在了議政殿的龍嘴裏,遺書裏交代,他大限將至,傳位給太子司徒少恭。


    司徒少恭手中拈著那卷錦帛,骨節分明的手指越收越緊,墨眸隨之泛起一絲水霧。剛才經他查看,父皇的身子受了不少酷刑,想來寫下這遺書,又派人安全藏此,是如何的艱險不易。


    正心思沉痛之際,隻聽殿外傳來踉蹌的腳步聲,旋即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老奴見過太子殿下。”


    司徒少恭聞言轉身,看到渾身傷痕跪在地上的高公公,開口道:“起來吧。”


    高公公起身之後,情緒激動道:“多謝太子殿下派人將老奴救出。”


    說到這裏,高公公微微一頓,繼續道,“老奴不怕死,恨不得追隨皇上而去,隻是皇上有所交代,讓老奴今後好生為太子分憂,所以老奴還不能死!”


    司徒少恭心口微微一痛,抿唇道:“高公公,你是父皇身邊的老人,本太子知道你對父皇忠心,寧妃將你囚禁在牢房,對你百般折磨,真是難為你了。”


    高公公搖頭,隨即一臉歉疚道:“老奴一點兒都不委屈,隻是在皇上最後的這段日子裏沒能陪在皇上身邊,不能保護皇上,實在是心中有愧!”


    司徒少恭擺手,“寧妃心狠手辣,又早有準備,這如何怪得你,高公公何須自責?”


    高公公動了動唇,心中的話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忽地,他跪下來,一字一句十分鄭重道:“皇上良苦用心,希望太子殿下今後能夠擔負起治理冥月國的重任,這樣皇上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司徒少恭聞言,黑漆如墨的眸子閃過複雜的神色。之前他為情所累,已經生無可戀,後來聽聞寧妃逼宮,以下犯上,他心係父皇安危,這才蘇醒。為了能夠讓父皇安息,他願意將自己的餘生都用來治理冥月國,可是他蛇毒早已經侵入五髒肺腑,如今就連骨頭也入了那刁鑽的蛇,大羅神仙也難救他,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他如何能肩負起治理冥月國的重任?


    心緒繁雜之際,隻聽高公公用充滿哀求的口吻道:“太子殿下,老奴知道你憂心自己的身子,不過,眼下沒有人比您更適合坐上這個位子了。相信皇上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您度過難關,長命百歲的……”


    高公公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堆,可是司徒少恭半天沒有給予一絲迴應,正當不知所措,隻聽司徒少恭聲音沉沉道:“好,那本太子就先擔起這個擔子,往後的事往後再說。”


    由於之前寧妃和幾個王爺爭奪皇位,導致冥月國的百姓人心惶惶,現在整個京城都亂糟糟的,眼下的確是需要采取一係列的措施來穩定人心,讓百姓安居樂業。


    “多謝太子殿下,哦,不,老奴應該改口了,應該是皇上。”


    聽到司徒少恭親口答應下來,高公公頓時欣喜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冥月國今後有太子殿下統治,前景必然一片錦繡。


    解決了寧妃的逼宮叛亂,接著司徒少恭又收拾了幾個覬覦皇位的王爺,鏟除了這幾方勢力之後,三日後,冥月國舉行了盛大的新皇登基儀式,全國上下一片歡樂,家家掛起金綢以示慶賀。整個皇城一片金黃。


    祭天台上司徒少恭一身明黃色九龍鍛袍,繡著江牙海水紋,象征江山萬裏,連綿不絕。腰間一條明黃色臥龍帶打著結絛絡子,頭戴一頂金龍二層朝冠,勒著朱緯,十二粒榛子。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魄是九五之尊,睥睨山河的至尊之氣,讓人尊畏。


    祭天台上是祭祀官,和行禮司。祭天台下是文武百官與軍隊士兵長。場麵氣勢恢弘。


    “今太平盛世,天佑冥月,今有太子殿下司徒少恭,天縱英才,萬姓傾心,四方仰德,其繼承皇位,實乃天命所歸,應天合人,望其再冥月聖盛世!”


    當這道高亢的聲音響徹雲霄之時,萬人臣服,氣勢磅礴,這一切預示著冥月國今後要進入了一個新篇章。另外,冥月國新皇登基的消息如長翅膀了一般傳遍了整個雲天大陸,一時間關於冥月國新皇的事跡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月至中天,皎潔的月光如秋霜一般傾灑下來,禦書房裏,依舊燈火通明。漆黑鐫刻蟠龍詳紋的禦案前,司徒少恭身著明黃雲蝠金龍吉服袍,目光沉幽,手中的一支朱筆在奏折上不斷勾勾畫畫,而禦案的右側堆放著如小山一般批過的奏折,然而禦案的左側仍有一大摞還沒有批注過的折子。


    自從登基之後,司徒少恭每日基本上都是在議政殿和禦書房之間來迴奔波。經常一下早朝,在禦書房一坐就到了深夜。暗一、暗三、暗七還有高公公看到他們主子這般拚命的模樣,心裏說不出的擔憂。


    他們知道自己主子這般拚命,是想快速地將所有的事務快速納入正軌之上。畢竟因為寧妃和幾個王爺的謀反作亂將冥月國搞得一團亂,再者在冥月國的司法、科舉、賦稅、兵役等方麵,主子也忙著革陳推新,所以這忙起來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閑下來了。


    不知在禦案前埋頭忙活了多久,便在這時,窗口處突然傳來一道“啾啾”的鳥鳴聲。司徒少恭心中一動,抬頭就看到一隻渾身雪白的肥鳥棲在窗欞上探著小腦袋瞪著眼朝著他一瞅一瞅的。


    “雪球!”司徒少恭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朱筆,輕喚一聲。


    雪球聽到前主人的唿喚,立刻撲棱著翅膀飛過去,落在司徒少恭的禦案上。司徒少恭伸手輕撫著雪球潔白的羽毛,柔聲道:“雪球,你怎麽來了?”


    雪球眨著烏黑如寶石一般的眼珠子,叫道:“唧唧……”


    “雪球,你是在說你想我了?”


    “唧……”


    “哦,告訴我,你最近有沒有淘氣啊?”


    “唧唧唧……”


    “你說什麽?你說很久都沒有見到她了?你說你可能被遺棄了?”


    司徒聞言,撫摸雪球的手微微一頓,旋即眸子微微一黯。當初他將這隻鳥送給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給其取名“雪球”。如今看來不僅是自己,連雪球也就那個女人遺棄了。


    不知那個女人現在過得好不好,偶爾會不會想起他?


    自從他蘇醒後,原本是想派人打探一下她的近況的,可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如今她嫁給了段扶蘇做了西池國的皇後,以段扶蘇的癡心必然不會讓她受委屈的。自己派人打探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段日子他刻意忙碌,就是不想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個女人。原本以為用這樣的方式就可以斷絕對那個女人的想念,隻是沒有想到對她的想念卻是與日俱增。


    正胡思亂想之際,突然響起了叩門聲。


    “進來。”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看到來人司徒少恭微微愣了一下。隻見眼前的夏天雪身著穿了一襲素淡的暗綠色裙裝。近看,才留意到衣上浮著極淺的青花凹紋。隻是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插了兩枝碎珠發簪,較之夏天雪以往濃豔的裝扮,如今卻有一種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司徒少恭忽地覺得夏天雪的裝束有些眼熟,驀地腦海裏閃現出那個女人的模樣,他的眸色一下子沉了沉。


    司徒少恭微垂著頭,夏天雪隻見司徒少恭似有些愣神,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盡數化作了竊喜和得意。


    自從少恭師兄蘇醒後,雖然再沒有提起過那個女人,但是看到少恭師兄每日似有心事,她便知道少恭師兄對那個女人還是念念不忘。所以今日她突發奇想,效仿之前那個女人的裝束打扮了一番,想討少恭師兄的歡心,如今看來自己的方法果然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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