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雁行實在無聊,又不想社交,索性低頭觀察起地板上變化的光影,察覺到身旁沙發的凹陷,他一邊抬頭一邊下意識地喚道:“星”洲字卡在嗓子眼裏。來者眉目冷清,穿著和娛樂場所不符的正裝,赫然是阮鈺。稽雁行瞪大雙眼,心跳驀地漏了一拍,而後他掩飾性地端起飲料喝下一大口,目光飄忽起來,喧嘩的音樂聲似乎按下了暫停鍵,稽雁行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聲無光的平行空間,直到阮鈺輕輕開口,把他拽迴現實:“這幾天很忙嗎?怎麽不迴消息。”聞言,稽雁行眨動眼睛的速度變快,阮鈺確實給他發了消息,他看見了,好像是說什麽,上次有話沒說完,想找時間和他好好聊聊,問他什麽時候有空,但稽雁行沒迴,原因很直白,迴了又難免和阮鈺糾纏,不如視而不見。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但並非所有的問題都需要解決。可阮鈺居然又找上來了,不對,阮鈺怎麽會知道他在這,是碰巧嗎?畢竟阮鈺和樊星洲認識。這樣的理由太過牽強,稽雁行無法說服自己。“沒看見。”稽雁行低聲說。“沒看見?好,那我再說一遍。”阮鈺語氣耐心,還體貼地問了一句,“在這聊還是出去說?”“……我不太想出去。”“好,那就在這。”“……我也不太想聊。”阮鈺抿了抿唇,表情不變,柔聲說:“我說,你聽著,不用聊,就在這。”說完,他凝視著稽雁行的側臉,等待他的點頭。他沒等到稽雁行的點頭,好在稽雁行也沒再拒絕他,好半晌,阮鈺聽見稽雁行緩緩歎了口氣:“這裏人多不方便,出去說吧。” 一再逃避不是辦法,何況阮鈺追得太緊,不如盡快解決,得個清淨。得到期望的迴答,阮鈺軟和了嗓音:“好,我們出去說。”他起身,又向稽雁行伸出一隻手,想要拉他起來,稽雁行卻隻覺得壓迫感驟增。“你先出去吧。”稽雁行沒接阮鈺的手,那隻手孤零零地懸在半空,手的主人微微皺了皺眉。“你不出去嗎?”“我和星洲打聲招唿。”說者無意,聽者添堵,阮鈺猛地地吸了口氣,極力維持的淡然瞬間被擊垮,他問昔日的戀人:“和他說幹什麽?他這麽喜歡管你嗎?”“不是,他發現我不見會擔心的。”輕飄飄的一句“會擔心”,把阮鈺剩下的話都堵了迴去。阮鈺眸色變得更加暗沉,但他終究妥協了,點點頭說:“我在門外等你。”稽雁行本打算找個角落和阮鈺聊,沒想到直接被阮鈺帶進另一個包間,剛一走進去,還沒來得及坐下,稽雁行便聽阮鈺問他“要喝點什麽嗎?潤潤嗓子,待會還有很多話要說。”這話幾乎帶有討好的意味了,阮鈺像在順一隻炸毛的貓,他用盡渾身解數,隻求把貓毛撫順,讓貓願意再在他懷中撒潑打滾。可惜稽雁行軟硬不吃,他甚至不願意坐下,繃直身體站在門旁,直言道:“不喝了,有什麽事快點說吧,我和星洲說了很快迴去。”又是樊星洲,無名的情緒在心底瘋長,枝丫戳破偽裝的情緒,結出嫉妒的果實,阮鈺看向稽雁行的眼神變了變,他做出一個吞咽的動作,沉聲問:“你和樊星洲這麽熟了?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稽雁行不悅地皺眉,有兩分不耐煩:“我和誰交朋友和你沒關係吧,如果你找我就是為了問這個,那我就不奉陪了。”沉默在空氣中擴散,就在稽雁行以為要和阮鈺再次不歡而散時,阮鈺竟放低了姿態:“抱歉,是我失態了,我找你是有別的事要說。”稽雁行抿唇,到底沒直接離開,隻是用眼神示意阮鈺往下說。“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前沒想過的,我大概知道你當初為什麽和我……分手。”“所以呢?你想說什麽?”“我確實有很多考慮不周的地方。”“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稽雁行愣了愣,不確定道:“什麽意思?你在和我道歉嗎?我說了都過去了,我接”“不是道歉。”阮鈺打斷稽雁行,他的目光抬向稽雁行,“我是說,不止是道歉,我是在和你……要一個機會。”“我們分手,不是因為感情不和,而是因為外部因素,這些因素已經消失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事,忽略你的感受,抱歉。”“再給我一個機會,再答應我一次,好嗎?”再答應一次,像當初答應那份包養合約一樣,像同意成為他的戀人一樣,希望的火苗明明滅滅,阮鈺攥了攥手掌,無聲地等待著。他其實不抱多大希望,又忍不住期待奇跡,萬一稽雁行心軟呢。“你為什麽覺得我必須要給你一個機會?”“不是必須,我在征求你的意見。”“好吧,也不重要了,我剛剛突然發現一件事。”“什麽?”“你真的很自以為是。”事到如今,阮鈺居然還是以為他們分手全是因為聯姻,聯姻隻是表象,更深層次的,是他們之間跨不過的鴻溝,不隻是身份懸殊,不止是觀念不同,他們的隔閡多到數不清楚。阮鈺怔了怔,再次做出讓步:“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件事,但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改。”他急切地想挽迴稽雁行,為此不惜放下自尊和驕傲,使出討好和迎合。“如果我剛才的話有什麽不對,你說出來,我都可以嚐試改變。”“我們,不能迴到從前嗎?和以前一樣,當我的男朋友,我會對你更好。”“不是,你不能這麽理解。”稽雁行說,“已經過去很久了,很多事都不一樣了,迴不去的。”“比如?”“比如……比如說,我已經不再喜歡你了。”稽雁行抬眸看向阮鈺,墨色的眸子沒有太多情緒,“阮鈺,人的感情不會一成不變,我們分開的理由其實很簡單,我也早就告訴過你,感情淡了,自然就分開了。”“感情淡了,自然就分開了?”阮鈺重複了一遍稽雁行的話,他笑了一聲,溫柔的偽裝被撕開了口子,露出尖銳冷硬的刺,“因為樊星洲嗎?你有了他,所以拋棄我?”“……能不要亂說嗎。”“亂說?你現在連見我一麵都不願意,卻來參加他的接風宴,到底是感情淡了,還是你有了新歡。”阮鈺的表情出現崩裂,此刻,他幾乎像個爭風吃醋的情人,卑微又可笑,可他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嫉妒和憎惡交織在一起,把理智衝刷得稀碎,“就連出個門,都要和樊星洲報備一聲。”“還是說,你們已經在一起了?”“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和星洲隻是朋友。”稽雁行語氣沉下來,表情也變得難看,毫不留情麵地說,“你以為我是你嗎?一邊養著情人,一邊隨便把其他人帶到床上。”“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被打破了。作者有話說:遲到的端午節快樂~最近忙完了很多事情,下個月會恢複正常更新的~第93章 摩天輪阮鈺沉默了,目光一並黯淡下來,陳糠爛穀般的事被搬出來,一時之間他不知作何迴應。那天晚上……阮鈺已經忘了被他喊來的人叫什麽名字,但忘不了稽雁行推門而入時震驚的表情,那副表情像根埋在記憶裏的刺,平時沒什麽存在感,可一旦被挖出來就疼痛難忍。半晌,阮鈺動動嘴唇,說出蒼白的道歉:“那件事,對不起。”稽雁行本意並非要阮鈺道歉,他一時上頭,想反駁阮鈺,於是口不擇言地翻起舊帳,。“……沒事,都過去了,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稽雁行頓了頓,接著用平靜的語氣說,“阮鈺,我們隻是談過戀愛又分手了,沒什麽好挽迴的,以後我們各過各的,都好好的,難道不好嗎?”“又不是拍電視劇,離了誰活不下去。”“你也不要再和我說什麽機會了,我沒那麽寶貴,不值得你那麽做。”阮鈺沒應聲,稽雁行也不想再待下去,他幹脆直接繞開阮鈺,準備離開這間八角籠一樣的包廂。阮鈺忽然出聲,打斷了稽雁行離開的步伐,“那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嗎?”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像在忍耐什麽?稽雁行愣了一愣,輕聲說:“可以的。”做朋友是個很虛的東西,應和不應區別不大。開門聲在阮鈺身後響起,隨後是關門聲,門被關上的瞬間,阮鈺的表情變得猙獰,他剛才幾乎用盡所有的理智,才沒在把稽雁行摁在牆上。做朋友?眼睜睜地看著稽雁行和別人在一起,還要送上祝福的朋友嗎?這不可能,惡龍寧願把寶物藏在山洞裏,也不願拱手讓人。幾天後,遊樂園的地下停車場,一輛顯眼的寶藍色跑車裏,稽雁行坐在副駕,膝上放著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我現在可以拆開嗎?”樊星洲挑眉說:“當然,隨時都可以。”禮盒裏是絕版的電影磁帶,上麵有電影導演的簽名,這是稽雁新最喜歡的導演之一。這樣的禮物,稱得上是驚喜。稽雁行“哇”了一聲:“是霍爾的親筆簽名,但你是”“一個法國同學,他家裏開電影公司,有次去他家玩的時候看見的,我要來了,我猜你會喜歡。”“我是很喜歡,可你怎麽知道”“我記得你在微博發過這部電影。”“我是分享過。”稽雁行有點驚訝又有點感動,樊星洲居然記得他隨手分享的電影,“謝謝你的禮物,真的很棒,我會珍藏的。”樊星洲“噗嗤”一聲,被稽雁行鄭重其事的表情逗笑,他沒忍住揉了下稽雁行柔順的黑發,嘿嘿道:“你喜歡就好,我們現在去玩?我買的票不用排隊。”稽雁行點頭,和樊星洲一同下車,走向五彩繽紛的遊樂園。公眾號:與光同行呀“你恐高嗎?”“我不恐高,我小時候經常爬山。”稽雁行仰頭看了眼邊甩邊轉的大擺錘,感歎道,“感覺很刺激,我想玩,你要一起嗎?”樊星洲咽了口口水,去還是不去呢,他也不恐高,但……他非常恐懼失重感。可如果能和稽雁行一起在天上飛,似乎也不錯。看出樊星洲臉上的糾結,稽雁行以為他害怕但不好意思拒絕,於是主動說:“或者你等我幾分鍾,我去玩一下,然後過來找你。”“沒事,我也不恐高。”樊星洲做出決定,失重的不適不算什麽,和稽雁行一起玩才是最重要的,“一個人玩多沒意思啊,我們一起。”大擺錘甩到最高點時,稽雁行大聲喊道:“你可以喊出來,喊出來就不會害怕了。”下一秒,強烈的失重感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樊星洲緊閉雙眼,嘴唇顫抖,極力克服對失重的恐懼,隱約中,他聽見稽雁行吼道:“喊出來就好了,別害怕。”樊星洲深唿吸兩下,大喊了出來,恐懼和緊張便像找到了宣泄口,等大擺錘終於停下來時,樊星洲軟著雙腿走到一側,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你還好嗎?”稽雁行擔心地問,他有些後悔,早知樊星洲害怕大擺錘,他就不拉著樊星洲一起玩了,“你是恐高嗎,你剛剛怎麽不說呢,我們待會不玩高空項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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