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幫我剝個橘子嗎?”半晌,阮鈺說了句,可以,他挑出一個橘子,握在手裏,像握住一團火,慢條斯理地剝起來。阮鈺的動作極為優雅,仿佛他手中不是橘子,而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剝橘子確實簡單,很快,阮鈺手裏多出一個完整的去皮橘子,他把橘子塞到稽雁行手裏,抽出一張濕巾,細細地擦起手指來。很甜。橘子的汁水在口中濺射開,口腔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甜味占領,稽雁行吃下兩瓣橘子,對阮鈺說:“好吃。”“嗯。”稽雁行遞出一瓣橘子,輕聲問阮鈺:“您要嚐嚐嗎……很甜。”阮鈺沒有接,稽雁行的手頓在半空,有些尷尬,他正要收迴手,指間飽滿的橘子瓣被阮鈺拿走。在稽雁行的注視下,阮鈺含住橘子,牙齒咬破果肉,甜味四溢。稽雁行問:“甜嗎?”阮鈺目光下沉,稽雁行的嘴唇被汁水浸染,像陽光下的玻璃紙,他的眼神暗了暗,給出評價:“確實很甜。”作者有話說:你說清楚,什麽東西甜…第18章 犛牛肉湯夜幕低垂,蟬鳴此起彼伏,稽雁行住在醫院的中層,若有若無的蟬鳴像夢境的背景音樂,阮鈺的聲音則是夢裏的囈語。從夕陽西斜到月上枝頭,阮鈺竟然已經待了五十分鍾,月光盈盈,隔窗而掛,襯得他冷淡的眉眼都柔了幾分。稽雁行的思維發散起來,他不著調地想,阮鈺的時間那麽寶貴,陪他在醫院浪費的五十分鍾,會損失幾位數的收入。很快,他又把這種想法驅逐出大腦,他一個透明的娛樂圈打工人,何必替雲端的大資本家操心。“犛牛肉湯?聽起來挺新鮮。”阮鈺的聲音把稽雁行拖迴現實,“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去西藏走走。”他們的話題像毫無根據的風,這會聊到了稽雁行小時候骨折,阿媽給他熬了耗牛肉湯,還聊到了他的家鄉,地處西南邊陲的西藏。“很多人都有這個想法,雪山、湖泊、經幡、青稞酒、酥油茶,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稽雁行接上阮鈺的話,徐徐展開,藏區的美景仿佛就在門外,他話頭一轉,說起了美好背後的代價,“但可能會有很嚴重的高反,連續很多天頭暈眼花嘔吐,甚至住進醫院,或者幹脆返程。”“什麽?”阮鈺輕笑一聲,挑眉反問道,“你在給家鄉反向宣傳?不應該多說點好的,說不定還能當個旅遊宣傳大使。”片刻後,他又補了一句:“娛樂圈的藏族演員並不多,你的機會很多。”稽雁行愣怔片刻,隨後輕輕搖搖頭:“我沒想過那麽多。”稽雁行的職業規劃相當單純,被電影擠占完全,但阮鈺的話的確提醒了他,演員不可能隻演戲。除了劇本和演技,他需要更多的東西,比如代言,比如官方的認可,這樣才能立住腳跟,有戲可拍。“我隻是想到了我自己的經曆,第一次高反,很不舒服。”“西藏人也會高反?”“不是,是我小時候”稽雁行頓住,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放鬆警惕卸下心防,和阮鈺聊起了小時候。這很不合適,沒有小情人會拉著金主迴憶童年,就像沒有員工會和大老板聊買二環還是三環的別墅。稽雁行索性直接迴答阮鈺的疑問,說:“土生土長的西藏人不會高反,但第一次去內地,可能會醉氧。”“嗯。”阮鈺應了一聲,眉峰卻微微聚攏,他盯著稽雁行看了片刻,稽雁行的眼神靈動有神、天生濕潤,仿佛盛著一瓢水,這是一雙經得起屏幕推敲的眼睛。小時候……阮鈺稀缺的好奇心被勾起幾分,他半闔上眼睛,緩緩道:“你小時候怎麽了?”“沒什麽。”“有什麽故事?”“很無聊的。”“說來聽聽。”“……其實就是,我在西藏出生之後,去皖南住了幾年。”“然後呢?”“然後、”稽雁行眼神放空,皖南的山和水、院裏的石榴樹還有一張慈祥卻模糊的臉在他的眼前浮現。故事太多,阮鈺顯然不是合適的傾訴對象,稽雁行省去所有過程,直接把進度條拉到結尾。“然後我就迴西藏了,剛迴去的時候不太適應,高原反應比較嚴重,還去醫院住了幾天。”阮鈺沒有迴應。稽雁行想,幸好沒有展開說,他的故事是混著泥土的稻草,離阮鈺太遙遠,阮鈺當然不可能會覺得有趣。“難怪。”半晌,阮鈺吐出兩個字,意味不明,稽雁行不懂,也不想深究。難怪,稽雁行和他認知裏的剽悍豪爽的藏族男人截然不同,如果長在皖南,確實合理不少。像湖泊邊容易受驚的鳥類,撲棱著光滑鮮豔的羽毛,銜枝築巢,遮風擋雨。手機突兀地發出震動音,阮鈺的手指劃動屏幕,遠在非洲的嚴特助發來了消息【人找到了,在摩洛哥。】眼見阮鈺表情嚴肅,稽雁行小聲道:“……您有事的話,就去忙吧。”阮鈺這次沒有拒絕,他微微頷首,嗓音低沉:“好好養傷。”稽雁行點點頭,同樣說了句,阮總再見,注意休息。阮鈺起身,轉身朝門口走去,轉動門把手的聲音響起,門合上的聲音卻遲遲未聞,隻是飄來一句:“犛牛肉湯,明天要喝嗎?”稽雁行愣了好一會,才意識阮鈺在問他,他下意識地搖搖頭,想起阮鈺看不見,又開口說:“不用了,我不喝。”“嘭”的一聲,門被關上。“我給你洗點水果等等,誰送的果籃,我昨天下午走之前,好像還沒有?”夏彤挑出一小盒白色的草莓,“菠蘿莓,你這果籃挺奢侈啊。”“朋友送的,那他挺夠意思的。”露馬腳的次數太多,稽雁行已經練就了麵不改色的本領。菠蘿莓入口即化,兩人一邊吃著草莓,一邊閑聊打發時間,夏彤翻著手機,手上的動作驀地一頓。“彤姐,發生什麽事了嗎?”夏彤搖搖頭:“不是,隻是劇組的調查結果出來了。”“結果?”稽雁行表情認真起來,他往上挪了挪身體,半靠在床頭,“劇組怎麽說?”“劇組說沒問題,道具組總共進行了三次撞擊測試,每一次都顯示通過。”“撞擊測試?”“兩百斤的攝影師撞的。”稽雁行啞然,半晌,他輕輕“哦”了一聲,納悶道:“那我怎麽會掉下去呢?我甚至沒有撞欄杆,隻是靠在上麵,好奇怪啊。”“真的很奇怪。”夏彤同樣麵色凝重,“沒有任何理由的意外,就不是意外。”“不是意外”,夏彤的話讓稽雁行想起阮鈺的那句【你真的覺得隻是意外?】……所以阮鈺當時並非嘲諷他,而是在提醒他。“會不會是有人蓄意為之?”稽雁行做出猜測,他眼神向下飄,陷入思考中,“那場打戲,隻有我會靠上欄杆,如果真的是人為,那就說明劇組有人針對我。”窗外突然聚起烏雲,伴隨的轟隆的雷聲,豆大的雨珠氣勢洶洶地砸下來,夏日的陣雨總是來得急而快。“針對?哪有這麽針對人的?萬一摔嚴重了,就是故意傷害。況且也沒人說得準,會不會再有什麽‘意外’。”稽雁行蹙眉,臉上露出擔憂,“可我們能做什麽呢?我是明晃晃的目標,但動手腳的人……沒人知道。”夏彤單手撐著下巴,思忖良久,道:“先假裝不知道,我迴去查查監控和劇組工作人員的名單,看看有沒有可疑人員。”稽雁行正想點頭,敲門聲止住了他的動作,“咚咚咚”,敲門聲很規律,稽雁行說了句“請進”,走進來一個身穿西裝的陌生人,手中拎著一個精致到誇張的食盒。還沒待陌生人開口,夏彤直接問稽雁行:“你認識他嗎?”得到一個否定的迴答。“你是不是走錯了?”“沒有。”陌生人在兩米外站定,他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後退兩步,腳尖對著病床的方向,“您點的犛牛肉湯。”“嗯?是你點的嗎?”夏彤問。“我”我沒有點,等等,犛牛肉湯,稽雁行突然想起阮鈺臨走前撂下的話,這該不會是,阮鈺點的吧?他咳了兩聲,又掩飾地拍了拍胸脯,說:“是我朋友點的,我給忘了。”西裝男人走後,夏彤把食盒提過來,剛一打開,濃鬱的肉湯味沁入鼻中,夏彤盛了一碗,半開玩笑道:“怎麽會有人穿西裝來送餐?”稽雁行哂笑一聲:“可能是他們餐廳的特色,我記得有一家蛋糕店,也有類似的做法。”肉湯醇厚、鹹香不膩,肉塊入口,背上的疼痛似乎又減輕不少,吃著吃著,稽雁行想起小時候阿媽煮的肉湯,恍惚間,阮鈺也變得麵目可親起來。稽雁行搖搖頭,把離譜的想法甩開,隻是舀起一勺肉湯,再次送入口中。作者有話說:最近忙得焦頭爛額,擠出短小的一章,我想辦法多碼碼字!上一章甜橘,這一章肉湯,這怕不是本美食小說(bushi)雁子在西藏出生,在皖南長大,不是典型的藏族人,後續會有更詳細的展開第19章 玩玩而已“鬱老師,您這幾天辛苦了。”稽雁行正想鞠躬,鬱鬆上前虛扶一下,說:“你也辛苦了,剛出院,又要來補戲,現在感覺怎麽樣了?”稽雁行連忙擺擺手,有些受寵若驚道:“這是我應該做的,已經休養得差不多了。”“那就行。”鬱鬆點點頭,他清清嗓子,“你的粉絲”“她們怎麽了嗎?”稽雁頓時行警鈴大作,一邊是聲名在外的影帝,一邊是自己珍視且感激的粉絲,如果自己的粉絲得罪了鬱鬆,他該……鬱鬆把後半截話收迴去,語氣輕鬆:“沒什麽,小事。”可稽雁行卻覺得更加忐忑,但他隻能暫時收起好奇和不安,緩緩地上下點頭,並決定收機後去問夏彤。賭場,紙醉金迷,每天都有人在這裏成為富翁,也有人在這裏喪盡家財。二樓右角的豪華包間裏,羅青見到了這座地下賭場的負責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雁過留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容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容膝並收藏雁過留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