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馬愣了,這是他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麵對一個死人,他的內心是糾結的。


    恐懼,有一點,神秘,也有一點兒。


    周大明白對花棉襖吩咐道:“你去準備一盒溫水來吧。”


    花棉襖很快端上來一盆溫水,她還要幫助他們,但被周大明白趕出了內屋。


    室內隻剩下周大明白和二馬,以及躺在木板之上的酒蒙子。


    周大明白並沒有催促二馬立刻做什麽?他知道,這需要給他心靈一個疏導的時間。


    二馬又仔細地看了一眼靜靜躺在木板之上的酒蒙子,恐懼正從心頭一點點地消失。


    這張臉有些蒼老,胡須繁茂,但卻不猙獰,二馬早就聽人說過,凍死的人不可怕,淹死和上吊而死的卻十分的可怕,因為凍死的人多是張著嘴的,而且是以一種笑麵的方式存在的,所以看上去並不是十分的紮心。


    二馬又自我催眠了一下,他把自己和龍子能第一個發現他,理解成他們和酒蒙子之間還有一些緣份,這樣一來,內心之中的恐懼就消失了很多,他見周大明白還在等著自己,便開口道:“您說,怎麽弄吧!”


    周大明白很欣賞這個年輕人,歲數這麽小,這麽有膽識,能擔當,將來一定能幹出一些恢宏的大事來的,於是他吩咐道:“我們先將他的衣服脫下,給他淨淨身,然後再將新衣服給他換上。”


    二馬明白了工作流程,便伸手開始解酒蒙子的衣扣,很快扣子都解開了,但衣服再往下脫卻是費了勁了,因為酒蒙子的身體已經僵硬了,尤其是手臂已經不能迴彎了,二馬向周大明白道:“要不我們用剪刀把衣服剪開吧!”


    周大明白卻對他道:“孩子,我理解你的想法,但咱們不能那麽做!”


    二馬不解地道:“為什麽?”


    周大明白解釋道:“常言道,死者為大,怎麽理解這句話呢?我認為,就是給他足夠的尊重,不管他生前是一個多麽卑微的人,甚至是一個罪人,一但他死了,我們都要把他當做一個正常的人來對待,你會給一個正常的人脫衣服的時候用剪刀嗎?”


    二馬理解了,從而也對周大明白產生了許多的敬意,因為他的這番話裏有很深的哲理。


    二馬不言語了,他在看著周大明白,想看他如何解決這棘手的問題。


    隻見周大明白伸出雙手去捂住酒蒙子的肩關節,而且不停地活動著酒蒙子的手臂。


    二馬感動了,他明白周大明白是在用自己的體溫來搞定酒蒙子凍僵了的身體,他照貓畫虎去活動酒蒙子的另一條臂膀。


    半個多小時之後,所有的上衣都脫了下來。


    褲子依然遇到了同樣的問題,酒蒙子是坐著故去的,所以他的雙腿是盤著的,周大明白和二馬用著同樣的辦法,又花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把酒蒙子下半身的衣服也脫了下來。


    赤條條,瘦骨嶙峋的酒蒙子呈現在二人的視線之中,周大明白道:你用溫水給他擦一下周身。


    領命的二馬開始由頭至腳,一點點用毛巾加上香皂開始用心地擦了起來。


    這時的周大明白卻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剃刀,開始一絲不苟地為酒蒙子剃刀刮胡子,他是那麽的用心和專注,甚至將鼻孔中的毛都修剪了一番。


    二人的這些工作都做完之後,由二馬扶著屍體,周大明白為死者穿衣服,這項工作,他也是做得極為認真,先內衣後外衣,穿得周周正正,而且在二人的共同的努力之下,酒蒙子那原本是坐著的姿態,竟然讓他們給調整成平躺的形狀,而且神情異常的安祥。


    做完這些的周大明白和二馬,非常有成就感地望著眼前的酒蒙子,這是酒蒙子這一生之中最光彩照人的一刻,雖然蒼老,飽經了歲月的蒼桑,但樣貌還是很耐看的,絕不是人們記憶中的那個邋遢的,不修邊幅的酒蒙子了。


    二馬很是感慨,一個人就這麽走完了他的一生,活著的時候,滿是心酸和不幸,就連死也是一個意外,真不知道該怎樣去評價他。


    由此,他想到自己,他暗暗地發誓,自己的一生,一定要活得有意義、有價值。望著眼前的這個人,他覺得,這些應該是酒蒙子用生命告訴自己的道理。所以,他感謝冥冥之中的力量,讓自己能遇到這件事,並參與了進來!


    這時花棉襖從屋外走了進來,見到木板之上煥然一新的爹爹,感激地給周大明白和二馬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謝謝你們!”


    周大明白道:“快別客氣了,先想想棺材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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