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裏出來,沈絕心的心情格外舒暢。她沿著院子裏的石子兒路邊緣翹著腳往前走,偶爾失去平衡往前踉蹌,雙臂繃直,擺脫了險些傾倒的危險。清風吹襲,搖晃不停的燈籠為沈絕心指引著想要去的方向。


    “楚卿,淩姑娘呢?去她的房間了嗎?”推開門,房間裏不過楚卿安靜的坐在床邊兒等待著沈絕心的出現。見她迴來,她起身迎了過去,雙手捧起沈絕心的臉,以掌心的熱度溫暖心愛之人的臉頰。一番緩和過後,楚卿把房門關好,迴身侍候著她解開外衫,邊解邊道:“淩姑娘由丫環帶著去廂房了,她受了驚嚇,我讓人弄了碗安神湯,想必會舒服些。”


    “受了驚嚇?這你也知道?”沈絕心望著她,心裏猜測著淩如初可能說的話語。


    “自然知道,那人不是說了嗎?淩姑娘差點兒被人欺負。方才見她亦是心緒不寧,想來該是受了驚嚇。”楚卿迴以淺淺的笑,把脫下的外衫搭在櫃子上麵,又抬手梳理她的頭發:“不過,這位淩姑娘倒是奇怪,開口就問我是不是也曾受人欺負,亦或經曆無奈。”


    “嗯?那你怎麽說的呢?”


    “以前的事兒,我哪裏願意提呢。不過,她剛出現在我跟前那會兒,我當真愣住,她的模樣,和若雪著實相似。”楚卿如實答道,拉著沈絕心的手重迴床間,她躺進她的懷裏,安穩且舒適的依偎其中,閉眸漸有睡意:“心兒,你如實告訴我,你對淩姑娘如此關懷有加,可是因為她的模樣?你還是...放不下若雪嗎?”


    “若還放不下,便不會有你們幾個了。”沈絕心笑了起來,多少理解楚卿的顧慮:“她的相貌確實和若雪相似,但她是淩如初。這點,我分得清楚。我幫她,於情於理都是應該,且不說淩員外和我的關係,單說淩如初一個女子無依無靠,我豈能置之不理呢?淩員外生前留下的生意尚在,我不可獨吞,有淩姑娘在,便可繼續合作,對我們的生意,亦沒有損失。”


    “是我多慮了。既是如此,心兒可要好好幫淩姑娘的忙。”得到想要的答案,楚卿甚為滿足的勾起一抹淺笑。其實,就算沈絕心當真對淩如初有情,她們也是阻攔不得的。隻是覺得,姐妹太多並非好事,更不想,讓沈絕心的心分割更多。


    “傻瓜,別想太多。”沈絕心打了個哈欠,著實有些累了:“明日淩員外下葬,我得跟過去照應著。生意那邊兒,淩姑娘冰雪聰明,應該一點就會,無需過分指點。楚卿,咱們睡吧,瞧這天兒,也不知明兒個是好是壞。”


    天空陰沉,淅淅瀝瀝的小雨滴在已經下葬的棺材上,打濕周圍的泥土。幾個雇工拿著鐵鍬將周圍的泥土推撒到棺材上麵,一點點的將其埋蓋。淩如初就站在他們旁邊,麵無表情,一身不加沾染的白衣,長發上蒙著一層細細的雨滴。


    雇工們的動作不算太慢,葬下的棺材被泥土深埋而下,隻餘出高起的土丘。幾張黃紙用石塊兒壓在土丘頂上,雇工們把墓碑嵌在土丘前麵,擺好貢碗香燭,已是完成他們的任務。“淩小姐,咱們的事兒做完了,這就迴去了,您保重。”領頭兒的擦掉臉上的細雨,衝著身後的幾個人擺擺手,徑直而去。


    “淩姑娘,拜完淩員外就迴去吧。”一把油傘遮在淩如初的頭上,沈絕心小心翼翼的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生怕不小心將她驚擾。


    “爹就這麽走了。”淩如初沒有動作,隻是直勾勾的望著墓碑上的名字,幾許心酸幾許悲懷皆在心間。她努力克製著眼淚,也隱忍著不讓情緒爆發出來。可越是忍著,那些負麵情緒越是洶湧而出。眼淚倏的滑落,淩如初轉身抱住了沈絕心,附在她的肩頭放聲哭了出來。


    記憶以來,淩如初從未在誰的麵前哭成這般。她可以哭,卻從來都置身角落默默的流淚,而今她如此大聲的哭著,擁著沈絕心,將所有的情緒都宣泄了出來。


    纖細的手緩緩撫過淩如初的發間,沈絕心望著不遠處的風景,自心底發出一聲歎息。她的另一隻手還為淩如初打著傘,嗬護之餘,心緒湧動。傘外的天地細雨飄零,傘內未有打擾,安靜暖人。“哭吧,我知你心中難過,大哭一場,一切都會好的。”她輕輕的說著,掌心依舊撫摸著她的發,以作安撫。


    淩如初哭了很久,待她從沈絕心的肩上抬起頭來,一雙眼睛仍舊泛著淚光。她稍稍推開了沈絕心,一張俏臉上難得出現了兩抹紅暈。“方才,是我失禮了。”她低著頭,背過沈絕心將眼角的餘淚擦掉,不想再將自己難堪的模樣暴露給沈絕心。


    “以後,有何打算?”未免淩如初尷尬,沈絕心主動轉移了話題,仿佛剛才的事情從未發生,她從來不曾安撫過她,她亦不曾擁著她放肆的釋放著情緒。


    “接替父親留下的生意。”淩如初微微閉上眼睛,唿吸緩和:“我對生意之事一竅不通,還望沈公子可以指點。既然,父親生前已是與你合作,淩如初自然也要走父親舊時的路。合作...愉快。”


    “既是如此,我定當全力幫忙。不過,咱們可得快點兒,我留在蘇州的時間不多。”沈絕心仿佛不經意的話到底讓淩如初的心底突然出現了顛簸。她轉過頭來,極其驚訝的問道:“你要離開蘇州?你不是...”


    “遷居涼州。”沈絕心笑了笑,望著淩如初時,稍有不舍:“生意大部分都在涼州,亦有府邸在那兒。何況,家中幾位夫人到底在涼州生活比較自在,遂要遷居。不過,”她想說她會時常迴來探望爹娘,淩如初卻打斷了她的後話,語氣不酸不澀,卻也失了自在:“是嗎?沈公子家中幾房妻妾,確實得有個獨立的府宅安置才好。放心,我不會打擾公子太久,我會盡快學通該學的東西。”


    想說的話被淩如初堵了去,沈絕心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她勾著唇淺淺一笑,見淩如初的臉上餘有淚痕,索性拿出綰娘給她準備的手絹,道:“擦擦,跟花臉貓兒似的。”


    “是嗎?”淩如初下意識的伸手去接沈絕心手裏的手絹,不想,指尖恰巧落在她的手指之上,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她仰起頭來,視線剛好落在沈絕心微微抿起的唇上,想起那夜軀體的暴露,淩如初心生羞臊,匆匆的拿過手絹,唿吸竟是不由自主的亂了規律。


    若是那天晚上,沈絕心能對她溫柔幾許,是不是...她會從了她呢。怎麽會呢?她們不過見了幾麵,她怎麽可能這般隨便的委身於一個人?沈絕心,她著實是個讓人討厭之人!隻是,她當真讓人討厭嗎?數不清的胡思亂想湧進淩如初的心底,她用力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再迴頭,她把手絹狠狠的塞進沈絕心的手裏,“擦好了,淩如初就此謝過。”


    “既是擦好了,那就隨我迴府吧。你還要在這兒待會兒嗎?恐有大雨,你若要繼續呆著,就把這把傘帶著。”沈絕心將傘送過去,隻等著淩如初接下。


    “我隨你迴府。”被推過來的傘又被推了迴去,淩如初唯恐再觸及沈絕心的手,幾乎是用手臂遮擋,以免彼此的肌膚有過多的接觸。其實,她何須若此避諱呢?早在之前,她的軀體完全暴露在沈絕心的麵前的時候,她的心底恐怕已經認定了她吧。女子的貞操尤其重要,丁點兒的肌膚相親,便成了結親的理由。淩如初嘴上不說,亦佯裝無所謂,心裏頭,哪裏是真的不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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