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宅。
慘白的喪幡裝裹著偏院裏臨時搭建的靈棚，濃濃的香燭味隨風飄動，吹奉給飄散在空氣裏的靈魂。紙紮的車馬被停放在靈棚門口，以供死者於陰間乘坐。門口的另一邊，幾個紙紮的彩人兒帶著詭異的表情被豎靠在靈棚的邊上，用以侍候死者陰間的生活。
靈棚裏安靜異常，淩如初身披麻衣跪坐在躺有淩員外屍首的棺材前，雙手機械的往銅盆裏送著疊好的金銀元寶和蒼黃的紙錢，黯然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她的瞳孔裏映著跳躍的火光，獨獨失了該有的神采：“爹，慢走。黃泉路上，記得拿這些錢打點鬼差。爹，慢走。若是被允了輪迴，記得迴來看看女兒。”
腳步聲緩緩而來，沈絕心在淩如初的身後站定，望著她單薄且落寞的身影，心中略有疼惜。似乎，除了自己，再沒有其他人前來吊唁。沈絕心的目光掃過清簡的靈棚，最後定格在淩如初的發間：“淩姑娘。”她輕輕的喚道，生怕唐突了正沉浸在悲傷裏的佳人。
隱約的聽見聲音，淩如初的脊背突然僵住。她稍稍轉頭，表情木訥的瞥過沈絕心的衣衫下擺，隨後重新望著燒起的紙錢，繼續往銅盆裏送些金銀元寶。“沈公子。”她頓了頓，手裏的動作始終不停：“之前有所得罪，是我糊塗，還望公子見諒。”官府通知她認領淩員外的屍首時，她才算真正的清楚事情的原委。那時，她曾去沈府尋過沈絕心，當麵道歉，以得原諒。不過沈絕心並不在，連續兩日，她並未在蘇州城尋得沈絕心的蹤影，故而將道歉一事延後，專心處理父親的喪事。
“我從未怪責過姑娘。”沈絕心盯著淩如初的背影，疼惜的情緒越發醞釀。盡管，她很清楚麵前的這個女子並非若雪，但那份憐惜佳人的心情，卻分明的湧出心底。“此番前來，一為吊唁，二則為了兌現我答應姑娘的，有關生意之事。淩姑娘，死者已矣，莫要太過傷懷。”
手邊的紙錢一點點的減少，淩如初咬著下唇不做任何表情，用盡全力的克製著心內的悲傷。她起身，就跪的雙腿突然發軟，若非沈絕心在旁及時將她攬進懷裏，怕是這會兒就要跌倒在地。溫潤的氣息包裹全身，帶來不同尋常的舒適和暖意。淩如初微微抬頭望著她，雙手下意識的抵在她的身前，眼底濕潤一片。
“淩姑娘，你沒事兒吧？我...扶你去那邊坐坐可好？”沈絕心低頭，離淩如初不過咫尺。望著和昔日舊愛完全相同的臉，她的心徹底亂作了一團。
好在，淩如初從來都不願在他人麵前流露出絲毫軟弱。她是那麽一個倔強的女子，倔強到拒絕了一切的好，一個人承受著全部的悲傷痛苦。“不必了。”淩如初從沈絕心的懷抱裏脫離，仿佛剛才的事情不過虛幻一場。盡管，她的心底也曾泛起漣漪，卻被克製著，不能任由其擴大發展。
善意的嗬護被拒絕的太幹脆，沈絕心不免有些尷尬。她訕笑幾聲，每每對上淩如初那雙幾乎神似若雪的眸子，總會有一瞬間的失神。“淩姑娘吃飯了嗎？若是...”好像沒有什麽可聊的話題，沈絕心有意聊些別的，反被淩如初打斷：“已經吃過了，謝公子關心。”
“哦，那...不錯，挺好的。”沈絕心滿腔的善意被狠狠的堵了迴去，終於閉上嘴巴，再不知說些什麽。她不說，淩如初倒是有話要說。她迴頭點了三根香供給淩員外的牌位，迴過頭，又點了三根交給沈絕心：“公子既來吊唁，就先上香吧。”
“好。”接過被點燃的香，沈絕心走到淩員外的牌位前恭敬的拜了三拜。看著她，淩如初緩緩的走到她的身後，朱唇輕啟，帶著無限的感傷：“想不到爹一生行善積德，到死卻隻有你來看他。而今，爹不在了，我一個女子，縱有心替他發展生意，卻無可奈何。眼下，淩家的生意就像放在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前來分割。公子有心，我自感激，但...事已至此，就讓它去吧。待將父親下葬，我便將宅子賣了，迴家鄉，守孝三年。”
“不可！”好端端的生意，怎可說放手就放手？沈絕心不認同淩如初的想法，道：“淩姑娘，你怎能這般頹喪？淩員外窮盡一生所努力的生意，怎能說放就放？你不通生意之道，我可以教你。淩員外與我是合夥人，而今他不在了，你就該代替他與我繼續生意。其它生意我不過問，但眼前的，我可以幫你。也算，我與淩員外一場忘年之交該做的。”
幾句話，淩如初突然以複雜的目光望著沈絕心：“當真，隻是因為是忘年交，才會這般熱心幫忙嗎？”她懷疑道。畢竟，淩員外是生意場上的人，朋友自然不少。可真的出事兒，哪有誰予以真心實意？相比之下，沈絕心的關懷，不得不讓淩如初有所疑慮。她曾經險些將她刺死，而她非但沒有責怪之意，反而這般殷勤的幫忙。如此之人，要麽是完全的好人，要麽...是招惹不得的壞人。
淩如初的話讓沈絕心突然沉默，她不是不清楚她所指何意，也不是不知道她心裏的懷疑。一番歎息過後，沈絕心笑了起來，似是自言自語，又不似如此：“早就釋然了，說出來又有何關係呢？淩姑娘，我猜你大抵以為我有所圖謀吧？其實，我所以幫你，一來為了保證自個兒的生意不得損失，二來是為了淩姑娘你...”
“我？”沈絕心的眼神似有曖昧，惹得淩如初微紅了臉，防備的後退了幾步，和她保持距離：“沈公子，你是有家室的人，淩如初再不濟，都不會委身做她人的妾侍。沈公子，還是將此等心思作罷吧！”
被誤會了呢。沈絕心突然覺得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道：“淩姑娘，你的想象力還真是...放心，沈某既是有家室的人，又如何對以外的人心存非分？隻是，姑娘的相貌與我一個...友人十分相像。”
淩如初仍是不大相信，目光裏帶著一絲懷疑，直言道：“友人？那麽，沈公子對那位友人，可是懷有其它心情？”
這個問題，該叫她怎麽迴答呢？沈絕心沉默了片刻，終是直麵了最初想要逃避的迴憶：“那位友人，曾是我深愛之人，後來她嫁給了別人，自此斷了聯係。不過，時間總是個好東西，再怎麽不願，總有釋懷的時候。淩姑娘，不知這個答案，你可滿意？若是滿意的話，不如隨我去酒樓吃點兒東西？若你不餓，就當陪我了。”笑話，不餓嗎？也不知是誰的肚子咕咕叫個不停。真是，這個女人，就不能不那麽口是心非嗎？
慘白的喪幡裝裹著偏院裏臨時搭建的靈棚，濃濃的香燭味隨風飄動，吹奉給飄散在空氣裏的靈魂。紙紮的車馬被停放在靈棚門口，以供死者於陰間乘坐。門口的另一邊，幾個紙紮的彩人兒帶著詭異的表情被豎靠在靈棚的邊上，用以侍候死者陰間的生活。
靈棚裏安靜異常，淩如初身披麻衣跪坐在躺有淩員外屍首的棺材前，雙手機械的往銅盆裏送著疊好的金銀元寶和蒼黃的紙錢，黯然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她的瞳孔裏映著跳躍的火光，獨獨失了該有的神采：“爹，慢走。黃泉路上，記得拿這些錢打點鬼差。爹，慢走。若是被允了輪迴，記得迴來看看女兒。”
腳步聲緩緩而來，沈絕心在淩如初的身後站定，望著她單薄且落寞的身影，心中略有疼惜。似乎，除了自己，再沒有其他人前來吊唁。沈絕心的目光掃過清簡的靈棚，最後定格在淩如初的發間：“淩姑娘。”她輕輕的喚道，生怕唐突了正沉浸在悲傷裏的佳人。
隱約的聽見聲音，淩如初的脊背突然僵住。她稍稍轉頭，表情木訥的瞥過沈絕心的衣衫下擺，隨後重新望著燒起的紙錢，繼續往銅盆裏送些金銀元寶。“沈公子。”她頓了頓，手裏的動作始終不停：“之前有所得罪，是我糊塗，還望公子見諒。”官府通知她認領淩員外的屍首時，她才算真正的清楚事情的原委。那時，她曾去沈府尋過沈絕心，當麵道歉，以得原諒。不過沈絕心並不在，連續兩日，她並未在蘇州城尋得沈絕心的蹤影，故而將道歉一事延後，專心處理父親的喪事。
“我從未怪責過姑娘。”沈絕心盯著淩如初的背影，疼惜的情緒越發醞釀。盡管，她很清楚麵前的這個女子並非若雪，但那份憐惜佳人的心情，卻分明的湧出心底。“此番前來，一為吊唁，二則為了兌現我答應姑娘的，有關生意之事。淩姑娘，死者已矣，莫要太過傷懷。”
手邊的紙錢一點點的減少，淩如初咬著下唇不做任何表情，用盡全力的克製著心內的悲傷。她起身，就跪的雙腿突然發軟，若非沈絕心在旁及時將她攬進懷裏，怕是這會兒就要跌倒在地。溫潤的氣息包裹全身，帶來不同尋常的舒適和暖意。淩如初微微抬頭望著她，雙手下意識的抵在她的身前，眼底濕潤一片。
“淩姑娘，你沒事兒吧？我...扶你去那邊坐坐可好？”沈絕心低頭，離淩如初不過咫尺。望著和昔日舊愛完全相同的臉，她的心徹底亂作了一團。
好在，淩如初從來都不願在他人麵前流露出絲毫軟弱。她是那麽一個倔強的女子，倔強到拒絕了一切的好，一個人承受著全部的悲傷痛苦。“不必了。”淩如初從沈絕心的懷抱裏脫離，仿佛剛才的事情不過虛幻一場。盡管，她的心底也曾泛起漣漪，卻被克製著，不能任由其擴大發展。
善意的嗬護被拒絕的太幹脆，沈絕心不免有些尷尬。她訕笑幾聲，每每對上淩如初那雙幾乎神似若雪的眸子，總會有一瞬間的失神。“淩姑娘吃飯了嗎？若是...”好像沒有什麽可聊的話題，沈絕心有意聊些別的，反被淩如初打斷：“已經吃過了，謝公子關心。”
“哦，那...不錯，挺好的。”沈絕心滿腔的善意被狠狠的堵了迴去，終於閉上嘴巴，再不知說些什麽。她不說，淩如初倒是有話要說。她迴頭點了三根香供給淩員外的牌位，迴過頭，又點了三根交給沈絕心：“公子既來吊唁，就先上香吧。”
“好。”接過被點燃的香，沈絕心走到淩員外的牌位前恭敬的拜了三拜。看著她，淩如初緩緩的走到她的身後，朱唇輕啟，帶著無限的感傷：“想不到爹一生行善積德，到死卻隻有你來看他。而今，爹不在了，我一個女子，縱有心替他發展生意，卻無可奈何。眼下，淩家的生意就像放在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前來分割。公子有心，我自感激，但...事已至此，就讓它去吧。待將父親下葬，我便將宅子賣了，迴家鄉，守孝三年。”
“不可！”好端端的生意，怎可說放手就放手？沈絕心不認同淩如初的想法，道：“淩姑娘，你怎能這般頹喪？淩員外窮盡一生所努力的生意，怎能說放就放？你不通生意之道，我可以教你。淩員外與我是合夥人，而今他不在了，你就該代替他與我繼續生意。其它生意我不過問，但眼前的，我可以幫你。也算，我與淩員外一場忘年之交該做的。”
幾句話，淩如初突然以複雜的目光望著沈絕心：“當真，隻是因為是忘年交，才會這般熱心幫忙嗎？”她懷疑道。畢竟，淩員外是生意場上的人，朋友自然不少。可真的出事兒，哪有誰予以真心實意？相比之下，沈絕心的關懷，不得不讓淩如初有所疑慮。她曾經險些將她刺死，而她非但沒有責怪之意，反而這般殷勤的幫忙。如此之人，要麽是完全的好人，要麽...是招惹不得的壞人。
淩如初的話讓沈絕心突然沉默，她不是不清楚她所指何意，也不是不知道她心裏的懷疑。一番歎息過後，沈絕心笑了起來，似是自言自語，又不似如此：“早就釋然了，說出來又有何關係呢？淩姑娘，我猜你大抵以為我有所圖謀吧？其實，我所以幫你，一來為了保證自個兒的生意不得損失，二來是為了淩姑娘你...”
“我？”沈絕心的眼神似有曖昧，惹得淩如初微紅了臉，防備的後退了幾步，和她保持距離：“沈公子，你是有家室的人，淩如初再不濟，都不會委身做她人的妾侍。沈公子，還是將此等心思作罷吧！”
被誤會了呢。沈絕心突然覺得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道：“淩姑娘，你的想象力還真是...放心，沈某既是有家室的人，又如何對以外的人心存非分？隻是，姑娘的相貌與我一個...友人十分相像。”
淩如初仍是不大相信，目光裏帶著一絲懷疑，直言道：“友人？那麽，沈公子對那位友人，可是懷有其它心情？”
這個問題，該叫她怎麽迴答呢？沈絕心沉默了片刻，終是直麵了最初想要逃避的迴憶：“那位友人，曾是我深愛之人，後來她嫁給了別人，自此斷了聯係。不過，時間總是個好東西，再怎麽不願，總有釋懷的時候。淩姑娘，不知這個答案，你可滿意？若是滿意的話，不如隨我去酒樓吃點兒東西？若你不餓，就當陪我了。”笑話，不餓嗎？也不知是誰的肚子咕咕叫個不停。真是，這個女人，就不能不那麽口是心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