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沈絕心?”原本靜候在禦書房裏的奴才們已被遣走,沈絕心跪在地上看著停在眼前的一雙錦靴,聽著它們的主人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問話於她,“聽說你是蘇州生人?瞧你相貌平平,哪裏來的本事勾引皇妹呢?瞧著唯唯諾諾的樣子,皇妹到底是看上你哪點了?聽說~你家極窮,住的是郊區的茅草房?這麽個身家背景兒也能惹事兒,看來你的膽子還真是蠻大!還是說,你仗著皇妹對你的寵愛,行事沒有顧忌?”


    錦靴的主人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著,根本沒打算給沈絕心說話的機會。她就這麽居高臨下的瞧著沈絕心恭敬的跪姿,壓根兒不想她過早起身,“聽皇妹說~你與朕有相像之處,朕怎麽瞧著,你就跟從萬人堆裏兒隨便挑出來的一個似地,平平凡凡,沒半點兒本事呢?皇妹才貌天下無雙,配你這麽個庸人,真是可惜。你說~皇妹怎麽就瞧上你了呢?朕瞧來瞧去,真是替皇妹可惜。朝中多少有才學有相貌的眾臣皆對皇妹傾慕已久,她選誰不行,偏偏挑了個蘇州生人?聽說~皇妹要隨你遷居涼州?你家裏那麽窮,實在委屈了皇妹。”


    窮這個字眼兒被提了太多次,沈絕心幾欲反駁,又不敢鬥膽頂撞當今聖上。狐狸精到底在皇上跟前兒多了些什麽呀!沈絕心越聽越不是滋味兒,什麽住茅草房?又什麽可惜什麽委屈。她跪得膝蓋酸痛,皇上卻遲遲不讓她起身。狐狸精呢,她到底哪裏去了,此番麵聖,到底是羊入虎穴呢還是被推火坑?


    “唉!你可知皇妹為了你,險些與朕翻臉?堂堂一個公主,怎麽可以幹涉朝政呢?她擅自盜用玉璽,又偷擬聖旨降了朝中大臣的官職,這個亂子,朕好不容易將其平息,她又私自替蘇州知府淨身,把人丟進了冷宮做奴才。你說說,這些亂子因誰而起?還不就是你?沈絕心,朕本來有意將皇妹下嫁朝中大臣,既然皇妹打定主意跟了你,朕也就不說什麽了。但是,你最好把她給朕看勞了,千萬千萬...別再惹出什麽事兒來。江山社稷不是兒戲,皇妹再這樣下去,朕這個皇位怕是坐不穩了!你家窮,朕不能讓你委屈了皇妹,也不能傳出去讓他人笑話。故此,你與皇妹的事兒,朕不予昭告天下。賜你千兩黃金,首飾三箱,再予涼州府邸一座,好好和皇妹過日子去。”


    “皇妹最喜鋪張浪費,朕節省的那些開支,全耗在她的身上。望你好生勸導皇妹,精打細算才能長久。若是賜你的這些不夠,朕也不打算給了,除非皇妹親自來要。沈絕心,皇妹心思單純,你可不能騙她,更不能欺負了她。唉!她就是個孩子啊,這麽早嫁人,朕心疼呐!”


    沈絕心懷疑自個兒聽錯了,那麽一個妖孽,一個精明又懂得斂財之道的狐狸精,她會心思...單純?霎時,沈絕心覺得皇上嘴裏說的皇妹所指的並非是裳媚兒。難道說,皇上還有一個妹妹,而這個妹妹又善良又單純?那裳媚兒呢?沈絕心的腦袋有些混亂,她一邊為皇帝所賜的那些財富興奮,一邊又矛盾著她口中所提的皇妹究竟是不是裳媚兒。


    正糾結著,守在門外的奴才突然高喊:“長公主駕到!!!”聽到聲音,沈絕心突然被一隻手急忙拉起,不過不經意的一瞥,她突然愣在了原地:那是個身穿黃衫的麵皮兒白皙的年輕人,眉宇間透著隱隱的愁緒和渾然天成的威嚴。她的五官精致,和裳媚兒有七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的身上並沒有任何有關妖嬈嫵媚的蜘絲馬跡。雖然如此,沈絕心仍舊可以肯定,方才在她麵前不斷的碎碎念的皇上,聽到聲音急忙拉她起身的皇上,是女子,是個地地道道的如假包換的女子。


    女子,女子也可以成為一國之君,成為九五至尊嗎?哪怕是偽裝過後,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被察覺是女子,如此明顯,她究竟是如何得到臣子的擁護成為皇上的?驀地,沈絕心記起裳媚兒曾經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告訴她關於她的姐姐的事情。難道,那便是實情嗎?眼前的女子,是踩著父親的屍體登上皇位的嗎?


    有腳步聲傳來,裳媚兒一改往日的嫵媚姿態,洋溢著歡喜擁進親人的懷裏,那副小女孩兒的無邪笑容,當真讓沈絕心錯覺的忘了裳媚兒的本性。還以為,現在的她,才是真真正正的裳媚兒該有的模樣。


    “姐姐~,看來你們兩人相處的著實不錯呢!”麵對比肩而站的兩個人,明明中間的氛圍是那般的不和諧,裳媚兒卻佯裝不知。她親昵的挽著皇帝的胳膊,不講尊卑,更沒有絲毫伴君如伴虎的怯意。


    “這丫頭,不是叫你改口了嗎?是皇兄,皇兄!”被挽著手臂的年輕皇帝下意識的掃過沈絕心的臉,寵溺的伸出手指點在裳媚兒的額間,引來對方一陣笑意。“丫頭呀,你選的這個人,嗯!朕甚是看好!你瞧瞧,當真是一表人才,與你尤其匹配!朕給了她賞賜,也好讓你們的日子過的舒坦。對了,缺什麽就和朕說,可不能委屈了自個兒。還有呀,得時常迴宮探望朕才好,不然...朕可就要微服出訪,去你那兒了!”


    明明是姐妹間和諧親密的談話,卻讓沈絕心有種離她們遠遠兒的感覺。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能演,一個比一個能裝。剛剛她還是皇帝口中的相貌平平的庸人,這會兒卻成了尤其匹配長公主的一表人才;剛剛嫌棄皇妹鋪張浪費,要自個兒勸導她精打細算,這會兒卻成了缺什麽就說,不能委屈?在此之前,沈絕心是沒見過皇帝的,但經此一見,她覺得不如不見。


    還有裳媚兒,她此刻那張頂著無害的笑意的臉,真的是她嗎?明明那般懂得賺錢斂財,卻成了年輕皇帝口中的不懂得精打細算更心思單純?另外,她們之間到底是怎麽說她的呢?為什麽本是蘇州首富,家財萬貫的她,成了住在城郊茅屋的窮人?這兩人之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呢?


    “人家就知道,姐姐一定會喜歡她的!”裳媚兒靠在年輕皇帝的懷裏,仰著頭對她微笑:“她雖然家徒四壁,卻尤其懂得照顧人家。姐姐~,她這人呀,怕生的很,人家怕她在這裏不習慣,這就該迴去了呢!再說,你也瞧見她是什麽樣的人,她那邊兒,還有諸多事宜要處理呢!”


    “好好好,朕都依你就是。丫頭,可不能有了夫家就不知道迴宮!說到底,皇宮才是你真正的家!朕命人把該準備的都給你搬到馬車裏頭,恐怕路遇不善,帶一隊親兵跟著迴去吧。未免你二人結合引來朝中大臣的反對,朕不便將婚事昭告天下,就委屈她做個有實無名的駙馬。反正,她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駙馬這個名頭,以及所授予的榮耀不是?”


    “姐姐所言,做妹妹的自然明白呢!”


    “好好好!丫頭懂事了,懂事了呢!”年輕皇帝甚是欣慰的拍拍裳媚兒的肩膀,輕咳幾聲,轉頭對沈絕心道:“那個...沈絕心呐!照顧好皇妹,若是讓她受半點兒委屈,朕絕不饒你!”


    這個時候,應該立刻跪下的吧?依著沈絕心對常理的理解,她對著年輕皇帝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低下頭來,道:“皇上放心,草民定會照顧好...長公主,不會讓她受半點兒委屈!”


    從京城去往涼州的路上,裳媚兒完全恢複最初的嬌媚,如水蛇一般纏在沈絕心的懷裏,手裏把玩兒著從錦盒裏拿出來的極其珍奇的番邦進貢的首飾,樂道:“此番迴宮,還真是收獲不淺呢!冤家,人家可是沾了你的光呢!”


    沈絕心沒說話,隻是望著她半妖似媚的笑顏,整個人仿佛置身於迷茫的夢中,久久沒有理人。見她不語,裳媚兒放下手裏的珍品,嗬氣如蘭:“怎麽?瞧你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就快見到你那幾個相好的,不開心嗎?”


    “我...”沈絕心別過頭,迴憶起從開始到現在的種種,始終不太適應:“我不知該如何稱唿你。你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我不過一介百姓。我,我心有疑惑,不知你為何要在聖上麵前說我家徒四壁,又不知你此番帶我進宮究竟為何?”難道,真的隻是因為皇上想見她?怎麽就那麽不像呢?


    “怎麽?覺得我不該對你隱瞞身份?”裳媚兒將頭靠在她的胸口,深深唿吸,道:“並非我有意瞞你,隻是有些事兒不想你知道的太早罷了。況且,我是不是公主又有何關係呢?皇親國戚如何,終究不過普通凡人,亦要經曆生老病死。冤家,裳媚兒想要的從來不是權勢在身的生活,隻要和你相守,足矣。至於此番進宮,還不是為了隨行馬車上的那些東西?有了它們,你大可放心大膽的做你想做的生意,人家呢!可不想用自個兒的銀兩在涼州開店,咯咯...”


    裳媚兒說的話沈絕心並非完全聽進耳中,此刻所縈繞在耳的,不過那句‘隻要和你相守,足矣’。輕輕環住裳媚兒的身子,沈絕心親吻她的鬢角,將所有的迷茫和疑惑全部收斂。還要懷疑什麽呢?懷裏的女人,幾乎把所擁有的全部都給了她,所求的,不過是能和她的相守。這樣的情,怕是...用盡一生都無法真正的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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