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曲聲罷,縱是沒有聽客,二人已是沉醉在夢境似的悠遠曲中。情或念,都在裏頭尋到了盡頭,溫婉癡迷,兩兩相顧。屋外嘈雜聲不斷,屋內竟是安靜的出奇。沈絕心閉眸以掌心按壓琴弦,久不流淚,倒有一滴癡情淚滑落,晶瑩鹹澀,了了前塵往事,卻不知後續如何?


    “心兒。”初情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餘淚,自床下取來備了好久的美酒,並為其斟滿,道:“你的心事我本不該過問,酒是前些日子便備著的,雖不及你平日喝的名酒,卻也屬難得的佳釀。今日得心兒同奏琴曲,初情一生不忘。”


    有酒相合,沈絕心自然不會拒絕。她飲盡杯中香酒,舌尖自有迴味。“這酒,不錯。”沈絕心予以淺讚,卻不再多喝:“初情可知咱們蘇州城今日有‘大門麵兒’開業?”人人都愛熱鬧,沈絕心亦不例外。尤其得知所見的美豔女子進出於那裏,她實在按耐不住心中好奇,想要前去‘參觀’一番。


    “心兒所說的,可是紅袖坊?”初情雖然不曾出門兒,卻也在沈絕心來之前聽到姐妹們在一塊兒閑聊。說是今日紅袖坊熱鬧開業,不到一個時辰便迎滿了城內的富商豪客,著實讓怡香院的生意難做。這不,自它拉下紅布讓眾人瞧見其牌匾,老鴇已不知在屋裏咒罵了多少迴,可咒罵歸咒罵,都知道人家是京城來的,光是身價兒就比當地商家高了三倍,何況各人背景不知,老鴇隻能謾罵,無法施以應對。


    “正是那裏。”沈絕心笑,打開窗戶望著朦朧的夜色,“聽說那邊兒剛開業便搶了怡香院的大半兒生意,我看日後這裏的生意難做嘍。”


    “聽心兒話裏的意思,莫不是要去瞧瞧嗎?”初情自是明白沈絕心的心思,她掩唇嬌笑,瞧不出是如何心情。想來,該是近日沈絕心的態度讓她頗為欣然。所謂守得雲開見月明,初情的要求從來不高,隻盼日日伴卿側,縱是無言,亦有情懷。


    鮮少得見初情這般嬌笑,沈絕心不禁稍楞,複而迴以笑意,道:“初情倒是明白我的心思,早先便得了請帖,若不前去拜訪一番,豈不有失禮儀?”


    “那,還迴來嗎?”問這話時,初情的心中已有九分答案。她是清楚沈絕心的性子的,所以一問,不過求個明白,又或,心存奢望。


    上次夜不歸宿已經被那般責罰,如今有了家室,更不可能夜半迴府。沈絕心本就對沈老爺心有餘悸,想起那日被藤條鞭打的滋味兒,實在叫她不敢有任何過於放縱之舉呐!明知初情麵有期待,沈絕心卻不得不讓她失望。她為自個兒倒了杯酒,飲盡後發出一聲歎息,道:“今時不同往日,我不可在外留宿。初情,過些時日我再來找你,告辭。”


    “哎!”初情打算叫住她,然而話音剛落,卻又被她硬生生的憋了迴去。為心兒著想,多等些時日又何妨呢?琴聲再起,屋窗未關,迎著外頭的月夜,單薄了初情的寂寞。


    紅袖坊門外熱鬧非凡,縱是沒有姑娘在外迎客,為圖新鮮,多數人都放棄了去怡香院的打算,選擇在這裏嗅一時芬芳,嚐一夜鮮美。太多熟人聚在大堂飲酒作樂,隻聽得裏頭哄然笑意,倒是像極了其樂融融的年景兒。


    沈絕心隻身前來,麵有放蕩不羈的笑意,手中折扇亦有節奏的拍打。請帖還在手上,未曾送出,便被姑娘引到某個位置上,一壺美酒送到,又神秘兮兮的湊過來,道:“公子好生幸運,咱們的掌家兒要出來了呢!”


    “掌家兒?”沈絕心來不及問,姑娘已經走掉,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嘿,倒是挺有意思的!她偏頭自覺好笑,還從沒見過誰家的姑娘這麽不願意在客人身邊兒多留的,連討喜的銀子都不想要了嗎?還是,人家壓根兒就不屑那幾錠銀子呢?


    好酒剛剛斟滿在杯,大堂內的哄鬧聲頓時消失。沈絕心抬頭,卻見一女子緩緩從樓上走下來。那女子生的著實美豔,媚眼如絲,妖嬈動人。她穿著一身耀眼的大紅,絲裙的領口開的極低,輕易便能瞧見內裏春光。纖腰微扭,淺步輕抬,女子唇含豔脂,隻輕輕勾笑,便引得堂內眾人屏住唿吸,不敢輕易眨眼,生怕錯過分毫美景。


    如此風姿綽約的華裳女子,是多少男子夢中的奢求?豪商不懂吟詩作對,卻有風流的秀才公子搖頭晃腦的吟起‘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故人詩句。世間不論男女,沒有誰能抵得住美的誘惑,如此讓人心弛神蕩的女子,縱是如沈絕心這般做男子裝扮的女子,亦為之沉醉。


    “甚美。”沈絕心唇瓣微動,半眯著眼睛凝視著幾乎醉了眾位賓客的美人兒,再仔細瞧看,方知是那日得見半麵的嬌媚女子。原來,她便是這紅袖坊的掌家兒?沈絕心唇角噙笑,竟好巧不巧的撞上了美人兒的目光。四目相對,美人兒先是微愣,而後竟似明了什麽一般,笑容更甚,更是對著她這邊兒,道:“紅袖坊今日開業,能得諸位賓客賞臉光臨,實乃幸事。奴家自京城而來,對蘇州城了解不多,久聞蘇州乃風情之地,便一直把心中疑問帶到此地,還請諸位為奴家解惑一二。”


    這般漂亮的女子會有什麽疑問呢?聞言,眾人開始騷動,他們紛紛表示自個兒飽讀詩書,任何疑問都可解答。“是嗎?有諸位賓客此番言定,奴家實在開心。”美人兒又往下走了幾步,道:“未免奴家小氣,若解得奴家疑問者,自有幸得咱們的頭姐兒相陪,且今夜的所有消費全部免除。如何?”得眾人紛紛點頭讚成,美人兒笑容不減,又道:“讀書人談風花雪月,乃詩中美景,又以華麗詞藻為佳;其他人論風花雪月,則為情為愛。但不知,諸位眼中,我這紅袖坊內的風花雪月,又有何指呢?”


    紅袖坊內的風花雪月?多簡單的問題,不少聰明人大笑,青樓之內,不談情亦不說愛,有的不過是男女交易,如此想來,風花雪月...自然是花天酒地,男歡女愛!不約而同的答案紛紛響起,不少人換湯不換藥的說著心中答案。聽的無趣,沈絕心失了繼續待下去的興致,喊過不遠處的坊內的姑娘,在她跟前耳語些什麽。


    待那姑娘去到美人兒跟前說上幾句並遞上那張始終拿在手上的請帖,沈絕心已經慢悠悠的行至紅袖坊的門口。“風,花,雪,月?”美人兒突然若有所思的笑了起來,複而朝沈絕心喊道:“門口的那位客官,不知是那家的公子?又姓甚名誰?”


    “我?”沈絕心迴頭,心有玩笑之意,遂道:“在下姓相,單名一個公字。”


    美人兒一時沒有戒備,倒真的喚了出來“相公?”


    聞言,沈絕心大笑,道:“哎!我的好娘子!哈哈哈,時候不早了,相公我可得迴去歇息了,娘子告辭!哈哈哈哈!”好大的一個笑話,眾人哄笑的當兒,美人兒的雙眸亦是眯起。她打開手中請帖,唇角浮起一絲不可察的笑意,“原來是沈家的公子,真是幸會!”


    作者有話要說:嗯,如果你們聽過風花雪月,就知道下麵那個段子的想法從哪裏來。


    已更,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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