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長久沒有接觸到光線,日光透過窗子灑落於他身上時, 令他有些不適應地眯起了眼。


    緩了片刻,李映池手撐在床上, 艱難地坐起身, 將四周的環境收入眼中。


    剛剛的猜測成為了現實, 古樸的房間內全是他熟悉的擺設,一如幾十年前一樣。


    連那些曾經被他嫌棄得不行,最後丟出去了的藥罐和草藥都被人撿了迴來,堆在房間的角落裏,落了不少灰塵。


    在他們的師尊還未得道成仙之時, 李映池曾經在師尊的安排下,在藥穀住過一段時間。


    這間屋子就是師尊當時特地給李映池準備的,沒想到這麽多年還保留著。他還以為按照左丘玉宸的那個性子,早就將這一處毀了。


    確定了這裏確實就是藥穀後, 李映池細秀的眉忽然皺了起來。


    他怎麽會在左丘玉宸的藥穀裏……


    蒼白的手扶住隱隱作痛的額頭,李映池麵上控製不住地顯出幾分痛苦。


    他隻記得自己收到任務後, 前往秘境裏營救雲簡舟, 當時他好像還受了很重的傷。


    後來為了躲避那隻神獸的攻擊,他帶著雲簡舟逃到了另一個方向, 再後來的事他就徹底沒有印象了。


    以當時雲簡舟那個狀態,自己的支線任務沒有失敗, 雲簡舟應該還活著吧,李映池有些摸不著底。


    唿吸間傳來些血腥氣, 李映池遮住臉小聲地咳了一聲,細碎的聲響立刻引起了院內二人的注意。


    “池兒,你醒了?”


    隨著木門被推開,一股草藥澀意飄來。


    李映池看向門口處,顧溫書正表情擔憂地走向他,手上端著一碗瞧上去就很苦的藥,身後還跟著個表情不善的左丘玉宸。


    “感覺還好嗎?”顧溫書坐到床邊,淺色的眼眸擔憂地垂下,細細地端詳著青年的麵容。若是現在李映池抬頭看去,或許他還能發現,男人平靜模樣下帶著些後怕的小心翼翼。


    “我沒什麽事。”李映池不適應地側開臉,試圖避開那一股草藥味。


    但顧溫書執著地遞給他,像極了那些操心的長輩,李映池無法拒絕,隻好接過碗,強忍著反感把藥喝了進去。


    因著草藥的慣性,那一碗喝起來苦得不行。


    李映池淡粉的唇繃成直線,接過顧溫書遞來的蜜餞,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師兄,我怎麽會在這?”


    他知道自己在當時那個情況下,多多少少都會受一些傷,但也不至於要到藥穀裏治療,而且對於他是怎麽離開秘境的,他腦海裏一點印象也無。


    那一日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看著李映池慘白的臉色,顧溫書好似想問些什麽,張了張口,又頓住了。


    弟子們前往秘境試煉的第三天,宗門內那盞屬於清池仙君的長明燈明明滅滅,很快就引起了守燈人的注意。


    顧溫書收到傳信後前去查看,便得知了清池仙君闖入秘境之事。


    秘境已經處於關閉狀態,李映池是如何進去,又是為何要進去。顧溫書從未聽李映池提起過,他不知會有什麽理由值得李映池這樣去冒險。


    何況李映池的修為在青雲門中已算是很少能有對手的存在,怎麽會突然遇上能夠危及他性命的危險。


    想不明白,但情況危急,顧溫書和左丘玉宸在收到消息後就趕往了秘境邊緣。


    一群人在外麵嚐試了許多種打開秘境通道的方法,可是都以失敗告終,最後就在眾人感到著急之時,秘境外忽然產生了一個裂縫,李映池和雲簡舟二人被送了出來。


    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其他人的痕跡,隻當作是秘境有著保護機製,會將重傷之人給送出來。


    等看見雲簡舟的那一刻,自己師弟為什麽會來秘境裏的原因,顧溫書就已一目了然了。


    難得的,顧溫書有些心情複雜,甚至有些想要拋去數百年的涵養在心中痛罵他的念頭。


    本來有些想要問的事,但看著李映池此時憔悴的模樣,顧溫書猶豫片刻,隻道:“我們在秘境外找到了你和師侄,看你們二人的傷勢太重,就直接把你們帶來了藥穀。”


    傷勢太重?


    李映池根本沒想到自己身上,隻覺得是雲簡舟被神獸傷得太重,還平靜地點點頭,跟顧溫書道:“師兄,我去救雲簡舟的事還麻煩你們保密。”


    顧溫書眉頭一皺,剛想說話,一旁的左丘玉宸當即就冷下了臉,陰陽怪氣道:“自己都成什麽樣了還想著做善事當大好人,李映池,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當菩薩了?”


    “我看你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李映池不太明白左丘玉宸的意思,但仍是被他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話給氣到了。


    自己去救雲簡舟是因為任務所需,他要是不去救,整個世界線就要因此崩潰,不想告知真相也是人設所需,何談菩薩不菩薩的?膳聽


    他扔出手中那袋蜜餞,用力砸在左丘玉宸身上,罵他:“你做什麽發瘋?”


    左丘玉宸氣紅了眼,“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李映池被他突然的爆發弄得一怔,也聽出了些不對勁,他看著左丘玉宸不似作偽的憤怒,又求證似地轉頭看向顧溫書,“師兄,他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顧溫書避開李映池的目光,溫熱的手緩緩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池兒……”


    李映池抽出自己的手,試圖用靈力查看自己體內的情況,可他一掐訣,卻沒能發現一點靈力的跡象。


    他手指微微顫抖,不信邪再掐了一次訣。


    李映池的動作,標準得幾乎能畫入弟子們的教科書裏,但依舊沒有一絲靈力出現,不管他怎樣嚐試,都沒能做到。


    丹田處就好似一夜之間空掉了一般,幹涸得如同沙漠,找不到一絲泉水。


    看著李映池慌亂地不斷重複著掐訣的動作,顧溫書心髒處酸疼得難受,他歎了一口氣,再一次地握住了李映池的手。


    那一握,李映池如同終於找到了家中長輩的闖禍小孩,他無措地看向顧溫書。


    那雙墨色的眼眸裏含著濕意,倒映著顧溫書溫潤的模樣,纖長的眼睫快速顫抖著,迫切地想要從他那得到一個答案。


    “我是不是記錯訣了?”青年聲音發抖,喚他,“師兄,你快教教我。”


    “池兒,你這一次受得傷很嚴重,再加上神獸的靈力又太過霸道。”顧溫書頓了頓,還是沒把最糟糕的情況說出來,“不過沒事的,你的靈力隻是暫時堵塞住,等我們找到治療的方法,你很快就會恢複。”


    李映池垂下眼睫,愣怔地將雙手放至眼前。


    這雙手是那樣的熟悉,可又是那樣的令人感到陌生。


    他用這雙手使劍時很厲害,他的虎口處有著長期用劍所磨損出的繭,用這雙手施法時也能夠流暢地掐出各種各樣的法訣,師尊也曾誇過他的悟性。


    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像此刻這樣,一副顫抖無力的模樣。


    他不相信。


    這絕對是幻境。


    李映池猛地掀開了身上蓋著的薄毯要往門外走,想要去找到破解幻境的方法,可當他撐著床想要往下走時,卻發現自己的腿根本動不了了。


    但此刻他的半邊身子已經探出了床,肢體的不協調令他失去了平衡,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倒去。


    李映池反射性地閉上了眼,剛準備迎接自己的狼狽,卻忽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不過眨眼間青年的情緒就變得如此激動,想也知道這件事對他來說打擊太大,甚至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顧溫書擔憂地將人放迴床上後,仍然保持著半抱的姿勢,生怕李映池再一次做出剛剛的舉動。


    他輕輕地撫摸著李映池發絲,安慰道:“沒事的池兒,靈力和你的腿遲早會恢複。現在隻是為了保護你的身體,迫不得已將你的經脈堵住了才會變成這樣。這些都是暫時的,我和小師弟會盡快給你找到解決辦法。”


    其實顧溫書他們也不知道現在具體是怎樣的情況。


    李映池這一次受傷的原因與體內目前的傷勢他們都清楚,唯一不明白的便是李映池是被何人所救,身上這樣的封印方法他們也從未見過,隻是淺顯的知道這是讓李映池活下來的關鍵。


    但也隻是活下來,李映池體內的那些神獸靈力仍然沒有被清空,並且令李映池腿部的經脈,與丹田處所有的靈氣全部封印得一幹二淨。


    就算是找到了解開封印的辦法,讓青年恢複正常,他們也無法保證能夠快速地清除那些神獸靈力,保證青年的安全。


    顧溫書一時也分辨不出救出李映池他們的人,到底是帶著善意,還是藏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總之不算一件壞事,隻要封印還存在,青年的生命就不會受到威脅,他們隻能盡可能地加快尋找消除神獸靈力的方法。


    那樣一段話根本沒能安慰到李映池,他摸上自己的小腿,發覺真的感受不到一點反饋,有些失神地抓住了顧溫書的衣袖。


    自己原本在宗內就算不上什麽天賦很好的人,現在卻還因為天賦比他好那麽多的弟子受傷,丹田堵塞變成了凡人,腿也走不了路了。


    他現在連個凡人都不如了。


    李映池顫抖著身體將自己靠入顧溫書的懷中,聲音哽咽,“師兄,我是不是變成凡人了?”


    “我現在沒有靈力,也沒有修為了,我連路都走不了了,我是不是要被逐出師門了……”


    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臉上被落下的淚水弄得濕漉,纖長的眼睫垂下,被淚水粘連在一起,可憐兮兮地顫抖著,眼尾處一片波光瀲灩,一張臉上除了白就是粉,就連那一顆鼻梁處的紅色小痣,也好似被融了色的朱砂。


    青年哭的時候,也是沒什麽表情的,說完話,就一個勁地流眼淚,一張美人臉冷冰冰地垂淚,可偏偏就是這樣,更叫人驚豔得說不上話。


    左丘玉宸站在一旁看著二人相擁,視線落在李映池身上,聽了他那樣糊裏糊塗的話,也沒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嘲諷他。


    隻是站在那,看著李映池的那顆紅痣出神,瞧何時又會有淚珠暈過那一處,好叫那氤氳濃鬱的紅水墨散開,莫要再像下咒似的鮮紅。


    眼看著那一顆痣不僅沒有變淡,反而豔麗得越來越讓人覺得刺眼,左丘玉宸憋不住了,他抱著胸,說道:


    “不就是暫時堵塞住了,你有必要哭成這樣嗎,我又不是不會救你。”


    李映池眼睫輕顫,又落下一滴淚珠。


    左丘玉宸見他不看自己,半蹲下身去找李映池的視線,給他發誓,“你真別哭了行嗎,我今天就開始給你找解藥,找不到我陪你一起退宗門,行不行?”


    李映池沒說話,反而是顧溫書拍著李映池的背,柔聲道:“莫要再瞎說,我們師弟三人都不會離開宗門的。”


    他是最了解李映池的人,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的師弟此時此刻心中有多難受。


    但同時顧溫書也清楚的明白,李映池向來驕傲,此時變成這副模樣,一定不會想看見他們對他表露出同情可惜的表情。


    顧溫書不會過多地提起這件事,但也會想方設法讓李映池不要對此感到過於難過,他希望李映池能夠放鬆下來,相信自己能夠幫他解決體內的封印。


    所以話語中,顧溫書隻是讓李映池安心,有自己在,池池不管出現怎樣的問題,宗門內永遠是他的歸處。


    “池兒怎麽會是凡人,別忘了你還要做這世上最厲害的劍修。這段時間你就安心養傷,等師兄和小師弟一起給你去找藥,知道嗎?別再亂想些莫須有的事。”


    終於,在顧溫書和左丘玉宸的幾番安慰和保證下來,李映池終於緩過來了些勁,看上去比之前悲痛欲絕的模樣好上了許多。


    左丘玉宸率先鬆了口氣。


    李映池推開顧溫書,自己在床上動作著,他很不適應地感受著此時這具與凡人無異的身體。


    片刻後,李映池看向二人,神情是少有的扭捏和尷尬,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此時他的眼尾還泛著些紅意,抬眼間帶著些難言風情。


    左丘玉宸盯著他看了幾眼,有些受不了地扭開頭,“你有什麽事能直接說嗎?”


    “我想。”


    李映池咬了咬唇,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別人看來是有些荒謬的,最後他偷偷地深唿一口氣,感到有些難為情地道,“可以幫我弄一桶熱水嗎?”


    “你要幹嘛?”


    李映池瞪了他一眼,臉頰飛粉,“我想沐浴。”


    左丘玉宸愣了愣,好半天沒能反應過來,倒是顧溫書伸手挽起了他的發絲,問道:“你現在的身體情況,沐浴不太方便,不如我給你施一個清潔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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