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師叔談話的同時,他又有多少心思在那些對話裏,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去保護同門是應該的,那師尊保護自己是否也是應該的。


    如果是,那為什麽李映池不迴頭看自己,為什麽在別人的師尊為自己徒弟操心安危的時候,他卻一個眼神也不給自己。


    一些注定問不出口,也沒有答案的問題,在雲簡舟的腦海裏盤旋著,然後被別的話題打斷翅膀,溺亡在不知名地帶,他迴神,又繼續帶著淡淡笑意應下小師叔的話。


    李映池從來沒喝過酒。


    不僅他沒喝過,原主也是三杯就倒的人設。


    之前那些被靈力蒸發走的酒都不算,他就隻是在嘴裏嚐了個甜味而已,要是這樣,放眼望去,他從小到大連度數最低的那種酒都沒有喝過。


    這次宴會裏用的酒全是顧溫書準備的桃花酒,味道甜,是李映池會喜歡的那種,但後勁也大,畢竟是非同一般的仙釀,叫普通人喝上那麽一口,便能飄飄欲仙。


    不過這對於修仙之人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就算喝不了酒,像李映池之前那樣蒸發掉就好了,顧溫書也就沒專門提。


    可誰能算到李映池還有走神這麽一出,就連係統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一個酒杯就那麽一口酒的量,李映池一喝完就接著斟下一杯,它剛注意到李映池沒用靈力想要提醒時,他就已經三杯飲盡思路混沌了。


    係統:“……宿主,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幫忙醒酒?”


    李映池眯著眼睛,像是在反應這聲音是從哪來的,隔了一會兒才迴複道:“本君,沒有醉!”


    好在一個醉酒應該不會影響什麽,這一日裏需要完成的劇情,李映池已經完成了大部分了,係統也就沒有過多幹涉他。


    這也就導致,他堂堂一個清池仙君,現在竟然醉到了連路都有些看不清了。


    李映池覺得自己的臉好熱,好燙,腦袋裏也是暈暈的,他特別特別的困,隻想早點迴去睡覺休息一樣,可身邊的人都坐著,他不能自己先走。


    隻好乖乖地坐在那裏,等著離開的時間快快到來。


    直到李映池模模糊糊地聽見有人在叫他,跟他說該離開了,他才站起身,可一站起來,他便感覺自己所處的地方有些不對了。


    腳下的路好像都是雲做的,李映池踩在哪裏就會陷進去,這讓他沒有安全感極了,隻好慢慢地向前走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倒了。


    一條路寬闊平坦的路被他走得格外緩慢艱難,看在係統眼裏,頗有些笨拙和小心翼翼。


    不過在雲簡舟眼裏就不一樣了。


    雲簡舟隻能看見李映池的背影,或許李映池走得是慢了些,但他現在完全注意不到,甚至可能對此時的情況甘之若飴。


    在他眼裏,李映池依舊是那個冷淡的師尊。


    他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真的抬起頭認真看清李映池的模樣,即使隻是個背影。


    沒過多久,二人走出了大殿。


    雲簡舟跟著李映池的身後,想到自己明日就要前去秘境,幾日都無法迴來,也可能遇到一些他也無法解決的困難,一輩子就留在秘境裏,他心中忽然有些期盼。


    不是期盼離開,他期盼的是李映池或許會在這裏,在這個寂靜無人的時刻,對他軟下麵容,說一些‘祝你順利’、‘早日迴來’的場麵話。


    從前自己的師尊對自己那般不留情,可能是對他剛來就要接到這樣任務的看重,怕他太過放鬆,而鬆懈了對自己的要求。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他其實從來都不是被師尊拋棄的弟子。


    台階處,李映池頓了一下,好像思考了些什麽,而後伸出一隻穿著白靴的腳


    踏了個空。


    雲簡舟這次因為一直盯著人看,眼疾手快地就拉住了李映池,李映池這才得以沒那麽狼狽地站在了大殿外的平地上。


    還沒等雲簡舟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低下頭就看見自己師尊一張白皙的臉蛋布滿了粉霞,微微上挑的眼尾處還帶著些濕潤,蘊著水霧的眼睛正看著他,唇瓣微啟。


    “誰允許你碰本君,想要被砍掉雙手嗎?”李映池看向自己被拽住的手,眉間蹙起,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不滿意。


    “不過是一個打雜的凡夫俗子,憑什麽跟本君待在一起,青雲門怎麽什麽人都放進來?”


    他甩開雲簡舟握著自己的手,怒目而視,話語間有隱隱約約的酒氣傳來。


    “不許碰我!”隱約約的酒氣傳來。


    “不許碰我!”


    第81章 古板小師尊(十一)


    不過短短的幾句話卻似利劍, 瞬間將雲簡舟方才的幻想刺了個破滅。


    自己在師尊的眼裏,原來就是一個打雜的凡夫俗子嗎?


    他神情僵硬一瞬,並沒有反駁李映池的話, 隻是收迴手,銳利的眉眼斂下, 低聲迴道:“弟子並非有意冒犯師尊,事發突然, 弟子是害怕師尊摔倒才拉住師尊。”


    “師尊寬宏大量, 還望不要因此怪罪於弟子。”


    李映池皺著眉,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竟然是本君的弟子?”


    “本君怎麽會收你這樣的弟子!”


    太討厭了,即使是醉了,李映池依然能夠感受到眼前的人的年紀是那樣的年輕,修為更是體現了他是多麽的天賦異稟。


    自己與這個人完全不是一個起點線的人。


    隻是待在他的身邊, 李映池都覺得他礙眼得不行。


    雲簡舟的存在仿佛時刻都在提醒著自己,他不如別人優秀。可一個修真界新人,他憑什麽比自己厲害那麽多?


    自己怎麽會收這樣的徒弟,難道是嫌日子過得乏味了, 要給自己找點氣受嗎?


    李映池越想越難受,本就不太清醒的思緒變得越發的混沌, 他一隻手捂住腦袋就開始望著月亮委屈。


    那樣尖銳的話語聽在雲簡舟耳裏, 就如同李映池將自己全盤否認了般刺耳,與剛剛那番斥責結合在一起, 幾乎能將他壓得喘不過氣。


    雲簡舟喉中幹澀,衣擺遮掩下的手心已經被他抓出了深深的月牙印記。


    他胸口迅速起伏一瞬, 艱難地開口道,“師尊說得在理, 弟子愚鈍,隻是運氣好了些,才……”


    視野裏幹燥的地麵上突然出現了一點濕痕,雲簡舟未說出口的話卡在嘴邊,他分明記得今夜無雨,那這一點濕痕是從何而來。


    他緩緩地抬起眼,視線頓時凝在了一處。


    朦朧淺淡的月輝下,青年站正在空地上半仰著緋紅的臉,麵無表情地看向天空。


    他眼睫顫抖,而後一滴晶瑩的淚珠便順著他白皙的皮膚滑落,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濕漉的淚痕,地上又多了一點濕痕。


    師尊好像哭了。


    這個念頭一出,原本憋悶痛苦的心情早已被雲簡舟拋之腦後,他手足無措地走近李映池,想要伸手給李映池擦眼淚,又怕再次被斥責。


    他表情慌亂,如同一隻看見主人哭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的犬類,笨拙得有些讓人發笑。


    李映池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哭了。


    他醉得厲害,現在處於一種放空的狀態。


    隻感覺腳下觸感飄忽綿軟,踏不到實處,他根本不敢亂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跤了,而且自己背後還有個討人厭的人呢,他可不想丟醜。


    於是他隻好站在那裏,看著月亮一動不動。


    發紅的耳廓因為抬頭的動作,沒了發絲的遮掩,暴露在了雲簡舟眼中,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師尊何止是臉紅。


    淡淡的粉色從青年原本白皙的麵容一路蔓延到圓潤可愛的耳垂,到修長的脖頸,到被衣領遮住無法看見的地帶,他整個人似乎都變成了粉色的。


    雲簡舟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明明李映池表現得很明顯,可他剛剛因為被罵,一時間忽略了李映池麵上的異樣,他早應該發現的。


    平時清醒的師尊雖然也是容貌麗得讓人想要屏住唿吸,但那是一種冷冰冰的美,絕對不會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這兒濕漉著一張臉流眼淚,柔軟可憐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他的師尊,是喝醉了吧。


    喝醉兩個字出現在劍宗宗主身上,聽起來就像是毫無依據的謠傳,可笑而虛假,畢竟隻是就算是外門弟子也能用靈力達成千杯不醉,更何況是每日都飲酒的清池仙君。


    但此時此刻,這件事卻真實地展現在了雲簡舟麵前。


    確定李映池是真的醉了之後,雲簡舟大著膽子湊近問道:“師尊,你怎麽哭了?”


    喝醉了是一迴事,哭了又是另一迴事。


    不過是度過了一個送行宴,自己的師尊怎麽會喝醉到哭泣,難道還有人敢給他的師尊不痛快嗎?要是有,估計青雲門的人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再者,宴會上,師尊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那麽自己師尊到底是因為什麽哭,雲簡舟百思不得其解。


    李映池沒有聽清他的問話,隻是看見了一張突然湊近的俊臉,他皺了皺眉,後退一步與雲簡舟拉開距離,然後細細打量了下眼前的人。


    “你是雲簡舟?”


    他纖長濃密的羽睫被淚水粘成一縷縷,上麵還掛著點小淚珠,說話時一顫一顫,未施粉黛,一張臉不是白就是粉,含著水汽的眼眸望向人時猶如雨幕將人籠罩起來。


    雲簡舟愣在了原地,過了好半晌才迴過神,也忘了再問李映池哭的緣由,“迴師尊,正是弟子。”


    他說話時不卑不亢,模樣正常,唯有耳後的一點紅意暴露了他的羞窘。


    雲簡舟忍不住想到,師尊現在才發現他是誰,那剛剛那些過分的話語,是不是隻是無意的,並不是故意針對他的。


    還沒等他鬆一口氣,就看見自己師尊蹙起了細眉,形狀漂亮的唇瓣吐露出世界上最為惡毒的話語。


    “原來就是你啊,怪不得看著這麽讓人討厭。”


    “本君早就說過不想收徒,還要硬給本君塞人,竟然是這番令人討厭的貨色。想讓本君好好教導你?沒門。”


    “你隻要一日待在本君這,就一日出不了頭,一輩子就隻能待在劍宗做掃地的門童。”


    雲簡舟腦海裏都斷了線,已經完全無法對李映池這番話反應了,整個人站在那裏,完全地被李映池這般真心吐露給凝固在了原地。


    他第一反應是,師尊是不是在和他開玩笑,第二個念頭便是師尊這是在酒後胡言亂語,唯一的正確答案他卻一點都不敢想。


    但由不得他不去想,那些被不公正對待的日子裏,這樣的原因他也曾猜測過,沒想到一語成讖。


    酒後吐真言,或許這就是李映池對他的真實想法呢?


    師尊就是討厭自己,就是不願意教導自己,瞧不起他所以才會安排他去做些瑣碎的雜事。


    雲簡舟以為自己聽了之後會是極為憤怒的,會痛哭流涕,會想要去質問李映池,可他此時冷靜得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他再怎樣憤怒再怎樣質問,又有什麽用,麵前的人是他行過拜師禮的師尊,他們之間有天地的見證,是一輩子的師徒。


    他無法做出離開門派的事情,也無法與自己的師尊拔劍相對。


    明明這並不是一件多麽出乎意料的事,進入門派裏的第一天他就該明白的,可他還是執意要抱著那些天真的幻想,試圖得到一絲關注。


    雲簡舟承認,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隻是他自食其果罷了。


    要是他一開始就擺正自己的位置,他哪裏會像現在這樣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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