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下麵有好多記者,”遠程照射的手電筒燈光不斷從窗口晃動,一束束映照在玻璃窗表麵,黑亮的玻璃反起光刺痛著人的眼睛,上麵倒映出一張蒼白精致的麵孔。


    陸思九整個人都慌了,不知道這群如潮水般傾瀉的記者是白天在沙洲裏的那幫,還是她和顧辭風見義勇為後聞聲趕來醫院的。


    如果這幫人的目標是自己,那麽陸思九還不擔心,怕就怕他們懷著惡劣性的企圖。


    如今慕仲淵人在醫院,倘若被記者拍到,對方勢必以此大做文章,到時候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現如今關於慕仲淵的話題好不容易平息一些,所以在事情還沒有徹底結束之前,她必須和慕仲淵站在同一戰線上。


    慕仲淵此次迴來沒有告訴任何人,陸思九縱然不知道他心裏具體是怎麽打算的,但是保護大哥她義不容辭,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他迴錦城的消息。


    “走吧,迴家去。”愣神中的陸思九被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拉迴,慕仲淵走到窗邊,從袋子裏拿出外套罩在她的身上,“別讓外公他們擔心。”


    “可是……顧辭風還在下麵……”陸思九迅速望了眼大樓下麵,底下燈光已是連成一片。


    紅黃藍綠,好幾種顏色。


    當然,最刺目的還是遠程手電筒,雪白的光束有一下沒一下地衝著她的窗口打招唿,時不時傳來人們的呐喊聲。


    這幫記者真是瘋了,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在什麽地方嗎?


    醫院裏不是病人就是正在工作的醫生護士,有的人甚至還在加班或者站在手術台上,這幫可惡的記者為了拍到最炙手可熱的資料,竟然不惜違背道德底線……


    陸思九憤恨咬牙,隻覺得對方一群人甚是可恥。


    由於視覺差異與角度問題,她這會兒什麽也看不清楚了,根本不知道顧辭風在下邊兒的狀況,眉眼之間全是迫切與擔憂。


    猶豫之時,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樓道響起,夜間的醫院走廊安靜,那響當當的腳步聲格外醒目。


    陸思九聞言心裏又是一咯噔。


    好在虛驚一場!


    當看見來人推門而入,緊接著就是對慕仲淵畢恭畢敬地匯報外邊兒情況時,陸思九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


    是大哥慕仲淵帶來的人。


    身材高大魁梧的黑衣保鏢說:“慕先生,有記者已經乘電梯上樓了,馬上就要趕到這裏,您和陸特助先帶思九小姐離開,我們負責善後。”


    “嗯,”


    陸思九長長唿一口氣,原來大哥他一早就有所準備。


    “我的陸大小姐,小祖宗誒,您可別愣著了,再待下去的話恐怕全錦城的人都知道慕先生迴來了。”


    “好,”陸思九絲毫不敢怠慢,抬起右手緊了緊肩上的單絨外套。


    慕仲淵跟陸鐸一前一後出了病房,她就緊跟在他們身後,隻是走出幾步後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赫然迴頭。


    “思九小姐?”後邊兒一下沒音兒了,陸鐸察覺到,也隨之停下腳步,迴頭看她,“怎麽不走了?!”聲音裏滿是焦急。


    陸思九沒時間迴答他的問題,她一股勁兒快速跑到病床前,拿上了保鮮盒裏的草莓。


    那是讓顧辭風去外麵買迴來的,當時騙他說自己想吃了,實際上是買給他吃的,隻不過後來被中途出現的一群小夥兒們打斷,他們也不好意思喂對方吃了。


    “omg,”見她跑迴去就是為了拿剩下的半盒兒草莓,陸鐸整張臉都被氣綠了,“我說思九小姐,你若是喜歡吃草莓的話,我有一個朋友就弄著人工大棚呢,等以後我天天抽時間給你摘去成不成?這會兒當務之急是咱們得趕緊離開這裏啊,”


    不知道這位寶貝的大小姐什麽時候又愛上草莓這口了,但現在離開醫院的事分明是迫在眉睫啊,能不耽誤就不耽誤,她怎麽周也要多擔待他家老板一點兒好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這不是好了嘛,”


    陸思九朝他吐了吐舌頭,懶得跟他解釋那麽多。


    陸鐸作為一個局外人,哪裏又明白她的想法?


    那草莓是顧辭風親自喂她吃過的,呃,不對,也有她喂他吃的時候。


    之前的已經下肚不談,剩下的,單是看著她也覺得幸福,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帶迴去。


    由於部分記者已經扛著攝像裝備衝上樓了,正門兒電梯肯定是不能坐了,對此,慕仲淵帶頭從偏門的樓梯往外走。


    每一層的台階大概有十五六個的樣子,她們目前所處的樓層是六樓,如果是順著樓梯台階跑下去的話,可想而知,也是需要花費不少力氣的。


    慕仲淵腿上有舊疾,幾個人來到第三層的時候,陸鐸就明顯感到他的步子放慢了,“慕先生,”他一手扶住他,見男人眉心時而攏起雲團,衝他擺擺手後開始手扶欄杆盡力往前趕。


    “大哥,你怎麽樣了?”陸思九這時候也沒有那麽馬馬虎虎,發覺慕仲淵速度慢了幾拍,她一手抓住他的手臂讓其停下來。


    陸思九穩穩地扶住他,見慕仲淵凝重的額頭上冒出了點點虛汗,問:“還能走路嗎?”


    之前那會兒聽陸鐸說他去包紮了,她當時心急其他的事,也就忘了問陸鐸詳細具體的情況。


    “哥,你的腿是怎麽迴事啊?”利用大家休息的空當,陸思九低下頭來仔細看一遍慕仲淵的腿,才發現西裝革履之下這時已然沁出了血跡。


    隻是他穿著深色的衣服,若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他一點兒事都沒有呢。


    “哥,你的腿傷是這次離開錦城後造成的吧,”消毒水彌漫的空氣裏有一一絲腥甜的味道,陸思九這會兒有點兒自責,“之前我有在新聞上看過那篇報道,說你衝進了那場大火中,看來並非媒體捕風捉影。”


    陸鐸嘴快,慕仲淵沒打算開口呢,他倒是先迴應陸思九了,“那當然了,這次慕先生為了救關雎,真是連命都豁出去了……”


    一開始的時候還說人家思九小姐傻呢,實則他這個大老板也聰明不到哪兒去……


    “啊,事情這麽嚴重的嗎?”一邊是自己的大哥,一邊是非常投緣的好朋友,陸思九也不知道怎麽評價他們,不過好在慕仲淵和關雎都平安無事,“哥,那場火災調查出來結果了嗎?會不會和寺廟的人有關?”


    新聞報道上指出,火災事故發生地是在寺廟,而且還是廟裏僧人休息的後庭場所,後庭不比前麵香火繚繞的大殿,根本不會無緣無故發生火災。可是這次的事故就發生在這裏,陸思九猜測著兇手跑不了是寺廟的人。


    不然就是和寺廟有關係的人。


    慕仲淵緊抿唇瓣不語,從他深深斂著的眉頭來看,陸思九就知道答案了。


    “哥,你每年都會給寺廟捐很多香火錢,想不到他們竟然這樣對你,簡直是恩將仇報,”


    慕仲淵和關雎能從死裏逃生躲過一劫,實屬萬幸中的萬幸,陸思九說什麽也不會放過那些偽君子,“你若是不方便出麵調查,那就交給我,我一定把兇手揪出來。”


    “思九,還沒有結果的事,不要妄下結論。”慕仲淵拍了拍她的肩頭,示意這樣做不妥,“這件事哥自己會處理,你好好在家養傷,外公他們年紀大了,不要老讓他們為你擔心才是。”


    “難道哥心裏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剛剛的話裏不難聽出,慕仲淵否認了她的猜測。


    誰都沒有再說什麽,答案顯而易見。


    在下樓的過程中,陸思九聽到陸鐸陰陽怪氣地嘟噥了一句,“這次去宏村鎮看養老院的項目,還是二少搬出老爺子來說動先生去的呢……”


    ……


    慕仲淵迴錦城後,在從機場趕往醫院的路上,陸思九和顧辭風見義勇為抓歹徒的事情便在網上沸騰了。


    直白來說這件事也算好事,可以在社會上傳播正能量,隻是考慮到目前的處境,陸鐸提議要不要找公關把事情壓下去。


    慕仲淵和沙洲裏尚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陸思九到底和慕仲淵有關係,稍微發生點兒什麽二者都會互相牽連。


    何況他家老板今晚要去醫院,陸鐸怕被記者碰上,他們此刻正在暗中活動調查兇手,不能打草驚蛇,到時候引起麻煩就更不好收拾了。


    不過他說完後,慕仲淵的意思也很明確,並沒有讓他把陸思九的事情壓製下去,隻是吩咐他多安排了一些人手到醫院。


    他的身份不僅僅是陸思九的大哥,還是一個商人,商人的眼光永遠都是毒辣的,知道什麽時候可以讓利益最大化。陸思九遲早有一天會接手陸家,將來麵對的困難並非如何讓鮮花銷量暴增那麽簡單。


    從長遠角度考慮,陸思九從現在起所經曆的點點滴滴,都會是她戰勝困難的籌碼。


    在慕仲淵的帶領下,陸思九跟隨他上了一輛普通車型的奔馳,帶來的保鏢則負責駕駛賓利慕尚把記者引開。


    永遠不要小瞧記者、狗仔們扒料的實力,恐怕那輛黑色賓利慕尚停在醫院大樓底部時,對方就知道是慕仲淵的那輛了。


    陸思九受傷住院,陸鐸理應過來看望,這說的通。


    當然了,他載著慕仲淵過來這裏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大家一眾猜測,是不是慕仲淵迴來了?


    倒車打轉向時,一幫記者緊跟在賓利慕尚後邊兒交頭接耳,紛紛瞪大了眼睛向車窗裏麵張望,


    隻可惜是單向鍍膜玻璃,裏麵的人可以看到外麵,而外麵的人看不到裏麵。


    一個個都很沮喪,隻恨自己沒有早一點兒過來拍攝。若早一點兒的話,也不會疑惑裏麵的人到底是不是慕仲淵了。


    “大哥,你還真豁得出去啊,”從後麵樓梯下來,因為上的是普通奔馳,故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陸思九難得勾了勾唇,“你這從哪兒找了輛奔馳啊?”


    印象裏的大哥是一個很有品味的人,他極其愛車,從小陸家就專門有一個屋子來裝他收藏的汽車模型,她當然也知道,他車庫裏的從來沒有三位數朝下的。所以才會問他這輛破舊得像二手車的奔馳是從哪裏來的。


    陸思九嘴角小梨渦露出,生出幾分忍俊不禁的笑容,“還有陸鐸那輛賓利……副駕駛上的蛋卷頭女孩兒,猛一看背影跟側臉,倒還跟我有那麽一丟丟像哈。”


    慕仲淵扶了扶額頭,目光透過車窗移到從奔馳身邊開過的賓利上,陸鐸正氣定神閑地掌控著方向盤從記者圈兒中駛出,慕仲淵不禁扯了扯嘴角,玩笑道:“這個恐怕就要問他了。”


    按照慕仲淵先前的叮囑,車子駛出大樓前陸鐸降下了車窗,禮貌跟記者打招唿。緊跟在車屁股後邊的記者一看果真是他,紛紛失望地泄了口氣。


    還抱著僥幸心理以為裏邊兒有慕仲淵呢,結果除了這個助理就是側躺在座椅上昏昏欲睡的陸家大小姐,也沒什麽博人眼球的東西可拍了,賓利慕尚離開不多時,大多記者也都撤離了。


    終於擺脫了這群老油條們,耳邊沒有嘰嘰喳喳的聲音了,陸思九心情萬般舒暢,第一時間找顧辭風的身影。


    記者裏麵確實有因為見義勇為鬥歹徒的事而來的,剛剛走了一大批,可是剩下的這一批還圍著顧辭風采訪呢。


    陸思九看到後,氣的牙癢癢。


    意思意思就行了,你們不睡覺別人還不睡覺嘛,果真有這麽敬業?


    想著顧辭風明天考核,現在卻被一群人堵在這裏走不開,她心裏幹著急。


    就在這時,從醫院大廳門口走出來一道瘦瘦的身影。


    是個女孩兒,戴著一副規規矩矩的學生眼鏡,徑直朝顧辭風所在的方向走去。


    陸思九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小臉兒趴在車窗玻璃上往外看。


    那女的跟顧辭風認識,而且還很熟悉?


    盡管隔的距離不是很近,卻不難看出。


    忽然想起奕軒跟自己說的話。


    這女的是從醫院出來的,手上還抱著一堆資料,莫不是他口中的醫生的女兒?


    陸思九心情一時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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