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是魂魄的顏色。


    這一念在單靈靈的腦海中盤旋不去,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砸進了她的意識裏,激起陣陣漣漪。


    師父曾說過,魑魅魍魎的氣息皆有顏色,紅色與黑色為最兇最惡,見之必避。


    可此時此刻,那些遊蕩在水中的色彩,還有其中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卻讓她突然恍然大悟。


    這些所謂的“氣”,並非單純的怨念,也不是簡單的邪物。它們……竟然都是魂魄。


    是那些在水中掙紮過、窒息過的生命殘留,化作了這樣斑駁的光。


    單靈靈的胸腔一陣發緊,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因為心中突如其來的寒意,她從未想過,原來自己從小到大學過的所謂魑魅魍魎,無非就是人的魂魄。


    人生來便有魂魄,這是常識,每個人的魂魄都有著不一樣的顏色,這也是常識。


    而不同的人,在人生的選擇上有所不一樣,那魂魄可能會被染上其他顏色,而這個顏色,將永久的跟隨魂魄的主人,成為他們的標誌。


    然而這些魂魄,卻已經被徹底汙染了。


    她的視線越過那些飄蕩的光芒,落在那些幾乎不可見的黑色湧動上。


    黑色,是魂魄被汙染的最終形態,師父的話再次迴蕩在耳邊。


    究竟是什麽,能讓這些原本純淨的靈魂,變得如此汙穢?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她的思緒,但緊接著,周圍那沉悶的水壓、刺耳的耳鳴,以及無數雙冰冷的手將她猛然拉迴了現實。


    單靈靈一陣顫栗,眼前那片絢爛的光芒,此刻看起來帶著令人窒息的恐怖。


    “不周山倒了……是因為你……”


    “我們死了……都是因為你……”


    “你才應該死無葬身之地……”


    “留下……”


    “休想!”


    盡管恐懼蔓延全身,單靈靈還是咬緊了牙關,她的手猛地攥住了脖子上的項鏈,拚盡全力將心念集中在自己的那把長刀上。


    “出來啊——!!”


    伴隨著她的怒吼,一道暗紅色的光芒猛地從項鏈中爆發出來,那柄長刀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從虛空中驟然顯現,紅色的火光如同烈日一般,穿透了水中的黑暗,直接刺中了離她最近的一隻手掌!


    “嘭!”


    水直接被炸開了一條縫隙,那隻手掌被龍焰擊中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轉瞬間化作了點點幽光,消散在了水中,但這並沒有讓其他冤魂退卻,骷髏頭們齊齊張開了嘴,尖銳的嘯聲迴蕩在單靈靈耳邊,刺得她頭皮發麻。


    而那些手掌更加瘋狂地攀附上來,誓要將她拉入無底深淵。


    單靈靈手握長刀,咬著牙拚命揮砍著,她根本不管什麽刀法了,能砍到就行……


    刀刃每一次揮過,無法被普通海水熄滅的龍焰,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耀眼的弧光,將那些手掌劈成光斑。


    然而,單靈靈的體力正在迅速耗盡,手腳越發沉重,意識也開始模糊……


    還有窒息,肺裏的氧氣已經完全被消耗殆盡,單靈靈隻覺得自己的耳鼻都充血了,她好想唿吸,好想重新迴到水麵上。


    可是,腳踝上那死死的拽著她的紅色骷髏手,無論如何都砍不到……


    燭洺赫,幫幫我……


    不管是誰,誰來都好……


    就在單靈靈即將窒息的前一秒,她的眼角餘光突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黃狗。


    它不知道什麽時候掙脫了包圍,此刻正咬著發光蘑菇,一頭紮進那些冤魂的包圍圈,衝向了單靈靈!


    迷迷糊糊之間,單靈靈隱約看見,大黃狗毫不遲疑地衝向那隻拽住自己腳踝的骷髏手。它張開了嘴,將叼著的發光蘑菇吐掉,尖利的犬牙狠狠咬住骷髏手的腕骨,用力撕扯。


    然而,骷髏手堅硬如鐵,竟連大黃狗的牙都無法撼動分毫。


    甚至還有一隻手,又抓住了大黃狗的尾巴……


    真是完蛋了……


    就在這時,單靈靈胸口一燙,貼著肌膚的小龍項鏈微微顫動,不久前重新迴到項鏈中的火焰小龍,猛然從她胸前衝出。


    沒有時間猶豫,也沒有迴頭看一眼單靈靈,它化作一道熾烈的紅光,直直撞向那骷髏手。


    刺目的紅光在水中炸裂,像是鮮血凝成的光斑。


    眼見束縛不在,大黃狗毫不猶豫的立刻行動,它四肢飛快劃動著水,叼住單靈靈的衣領,用盡全力將她拖向水麵。


    “咳咳咳——!”


    單靈靈趴在冰冷的石頭上,拚命地咳嗽,肺裏的水伴著劇烈的喘息被吐了出來,她渾身濕透,肌肉酸軟得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


    大黃狗癱倒在她身邊,吐著舌頭,氣喘籲籲,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


    散落在石頭邊緣的長刀微微顫動著,暗紅色的火光映照著山洞,將陰冷的石壁染上一抹暖意。


    終於把腹腔裏的水清空,單靈靈癱軟地躺在石頭上,雙手捂住臉,不停地深唿吸,那種從死亡邊緣被硬拽迴來的感覺,令她全身輕微發抖。


    此時的她,根本無暇顧及渾身濕透的衣服,隻想讓自己安靜地緩過這驚魂的一刻。


    火焰小龍乖巧地停在她麵前,猶豫了片刻後,閉上眼睛,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自己的虛幻身形一點點放大,然後緩緩的圈圈盤繞在單靈靈的身體上。


    暖意如潮水般襲來,將她從頭到腳包裹住。


    單靈靈挪開了臉上的手,火焰小龍的鼻尖輕輕蹭了蹭她的臉,像是在親昵的邀功,它的尾巴還調皮地拍打著她的小腹,示意著單靈靈。


    衣服已經被烘幹了。


    “謝謝你,燭洺赫……”


    單靈靈終於放鬆下來,仰麵躺著,低聲呢喃了一句,片刻後,她側頭看向同樣被火焰小龍烘幹的大黃狗。


    “也謝謝你,莊老。”


    大黃狗低低地嗷了一聲,眼神中帶著幾分戲謔的意味,它掃了一眼火焰小龍,心中的猜測愈發篤定。


    這丫頭……果然是在和章尾山的神尊談戀愛啊。


    嗯,難怪刁蒼那家夥之前說過,單靈靈是神尊的人。


    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目前看來,刁蒼這話。


    倒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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