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這話什麽意思啊?”祝卿好紅著眼怔怔問道。


    “......”祝敬承淺淺迴眸看一眼,迅速挪開。


    這是他第一次表現得如此懦弱。


    也正是如此,令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了起來。


    祝卿好再三追問下,祝敬承隻得將這病說得詳細些。


    “夏懷夕得的阿爾茲海默,威脅生命的並不是這個病本身,而是這個病引起的並發症和外界因素,外界因素多數是走失意外等可避免的,而夏懷夕現在莫名的全身器官衰竭,雖然不確定,但也不排除是這病的並發症。”


    祝敬承重重歎了一口氣,眼底落下一片陰霾。


    沉聲道:“檢查出來後,我立馬聯係了國外相關的專家,他們都沒有頭緒,找不到導致衰竭的因素,而且根據上一次檢查與目前對比來看,發展太快,甚至還在繼續惡化,恐怕時間......不多了。”


    最後三個字似被祝敬承含在舌下囫圇吐出,有些含糊,還帶著哽咽。


    可大家還是聽清,幾顆心也都徹底被緊緊壓在大山之下。


    客廳裏陷入沉默。


    而短暫沉默過後,江媽媽再也撐不住了,徑直趴倒在桌上放聲痛哭起來。


    許是在夏懷夕麵前藏了太久,江媽媽哭得肆無忌憚,愣是誰安慰都沒用。


    祝卿好抽抽鼻子,盈淚央求哥哥繼續尋找其他治療方案。


    她說的這些,祝敬承何嚐不是沒想過,可他聯係的那些外國名醫哪個不是領域中的佼佼者,他們都沒辦法,光憑他自己又能想出什麽辦法。


    麵對妹妹的哭求,祝敬承也沒法給出答案,隻是默默拂去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垂著腦袋走向角落。


    祝卿好怔愣垂眸落向自己空落落的雙手,忽而想起什麽,憤而轉身看向自始至終未抬頭說話的江川柏。


    “江川柏,你倒是說句話呀!懷夕這樣,你總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吧?對了,你去醫學院問問懷夕的那些老師師兄,說不定他們能治,或者把秦爺爺那個兒子叫來,懷夕好歹也是幫過他的呀!”


    江川柏垂著腦袋沒吭聲,也不知是在想什麽,倒顯得麵前說話的祝卿好聲嘶力竭,大吵大鬧。


    而他的無動於衷頓時也讓祝卿好來了氣,走上前來一把抓住江川柏的衣領,迫使對方的臉揚起。


    緊跟著一巴掌便狠狠落在了江川柏略微蒼白的臉龐上。


    “江川柏,你倒是說句話!”


    打下的那一巴掌幾乎用上了全力,聲音聽得響亮,相對的,手上傳來的疼痛也絕對是祝卿好從未感受過的。


    她被鄭時攔著擁入懷中,即便手上火辣辣得疼,可嘴上依舊不放過江川柏,誰也沒再阻攔。


    可罵著罵著,責罵還是在泣不成聲中逐漸淹沒,最後隻剩下抽搭悶哭。


    “我能怎麽辦......”


    嘶啞幹裂的聲音低低冒出,眾人緩緩抬頭看去,不知何時仰靠在沙發上的江川柏用手蒙住了一雙眼睛。


    誰也無法看見他的表情。


    隻見那有些幹燥的唇瓣一張一合,繼續說道:“我不拍戲,每天照顧她看著她,睡覺也不敢睡太死,就怕身邊空著。她忘了過去的人與事,我便每天反反複複地告訴她,向她介紹人和事。她忘記的越來越多,可我一天也不敢落下治療,全家人也不曾疏於照顧吃食。我江家全家已經做得夠好了......”


    祝卿好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緩緩看向江媽媽和江川芙,才發現這母女倆臉上的疲憊之色竟如此嚴重,江媽媽的烏發更是不知何時灰了一片。


    其實他們都是知道的,江川柏在內,這家裏沒有人虧了對夏懷夕的照顧,甚至為了能更好照顧,還特意找了一個能幹的保姆共同照料。


    而他們這些朋友是常來的,怎會不知真假好壞。


    原以為隻是失了記憶,多些照看便好,可難成想到竟如此快便要麵對生死難題。


    夏懷夕的病,不是因為這個家的誰。


    而在場所有人的痛心卻都是為了夏懷夕,或許,也有人是最痛苦的......


    他們幫不了夏懷夕,江川柏治不好他承諾相守一生的妻子。


    所有人都沒有錯,所有人都在盡最大努力挽留。


    可夏懷夕這病,怕真是如那大師所言,命中注定,避不開繞不過了。


    一抹淚悄然從江川柏眼角滑落,沒入發間耳後,誰也沒瞧見。


    隻聽他似喃喃又道:“放心,我絕不會讓她離開我的,絕不會......”


    嗓音喑啞飄忽,近乎無聲,眾人聽聞隻當是為今天走失尋迴而作下的保證。


    誰也沒把這話過多放在心上。


    不知過了多久,日頭盡數落下,外麵各家各戶亮起燈盞,昏暗的客廳裏也隻剩下江川柏一人。


    空氣裏傳來細微的聲響,江川柏這才有了動作。


    起身從窗前走過,兩鬢處晶亮一閃而過,再看去卻又什麽都沒有。


    二樓房間。


    夏懷夕呆坐在床沿,茫然地環顧一圈。


    仿佛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也不知應該做什麽,隻是呆呆地看著。


    過了許久,她才慢吞吞地從赤腳踩在地板上。


    疊被子,拿衣服,穿衣服。


    動作有些慢,看上去並不慌亂。


    等做完這些,她似乎覺得有些透不過氣,轉著身子四處尋找。


    愣愣走向窗邊,弄了半天卻怎麽也打不開。


    又走去開門,同樣紋絲不動。


    正當夏懷夕鼓著腮幫子著急拍門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跟著房門便被人從外麵打開。


    夏懷夕來不及看門後是誰,隻是趕緊探出腦袋大口喘氣吸氣,儼然就是一副被憋壞的模樣。


    等緩過勁兒來,又好奇地想要走出去。


    隻是這一次沒能如願,身後一隻大手及時走出半個身子的夏懷夕拽迴了房間。


    “嗯......?”夏懷夕猝不及防被抓迴去,正想掙紮擺脫抓著自己的桎梏,就見一張好看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夏懷夕眼睛一亮,頓時忘了掙紮出去的事,隻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這個好看的人,“你真好看。”


    江川柏安撫著將人在書桌前摁坐下,便聽她如此說道。


    身形一頓,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最後還算自然地對上夏懷夕純真的雙瞳。


    呢喃似的應聲笑道:“嗯,我知道,謝謝你還喜歡我的臉。”


    “你是誰?”夏懷夕好奇問道。


    “我叫江川柏,是你的丈夫,永遠陪在你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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