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時,你對懷夕做了什麽!她還沒死,隻是睡著了,誰讓你送葬了!”


    江川柏一時還沒恢複平靜,見到裏麵走出個人來,就認定對方是在對夏懷夕下手,全然沒把對方的話聽進耳朵裏。


    阿峰纏著江川柏的雙腿,聽了就差吐血。


    他就知道江哥誤會了!


    還不等他解釋,就見鄭時黑著臉走來,長臂一揚照著江川柏的腦袋就打了下去,跟個拍皮球似的發出“咚咚”的生悶聲。


    負責纏著上半身的小郭阿丘眼睜睜看著他們江哥就這麽給打得有些發懵,當然,他們自始至終都是懵的。


    趁著無人再鬧的沉默空檔,鄭時冷哼一聲,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人話,這叫招魂,人還好好的呢!”


    猩紅的眼眸漸漸恢複平靜,終於得到了安撫,江川柏怔怔抬起腦袋,哪裏還有方才野獸發狂的模樣。


    阿峰三人察覺到他沒了發瘋的跡象,同時鬆開了他,沒了強力支撐,江川柏一時腳軟徑直跪倒在了地麵上。


    不管旁人怎麽攙扶都站不起來。


    江川柏仰著脖子看向鄭時,帶著重新燃起的希冀,嗓音嘶啞問道:“你說什麽,招魂,那她醒來了嗎?”


    鄭時忍不住“嘶”了一聲,指了指身後,旋即從江川柏麵前走開。


    “人家大師這不是剛擺好開始念咒嘛,哪裏知道行不行,反正要是讓你這麽進去一鬧,那絕對是醒不來了!”


    “是啊,江哥,人家大師剛進去,嫂子還好好地睡著呢。”阿峰忍著背上的疼痛,終於將江川柏攙扶了起來。


    說完,又覺得自己白挨了一頓打實在有些委屈,忍不住嘀咕,“我都來不及說,下手也太重了吧......”


    “對不住......”江川柏這時候才迴神過來,想起來方才自己的魯莽衝動。


    主任醫生是後聽聞趕來的,見已經收場了,催著在場的其他人趕緊離開散場。


    “醫生,裏麵你先別進去......”江川柏靠在門邊看裏麵,以為醫生會阻止。


    不想,醫生擺擺手,對他們小聲說道:“知道知道,你們動靜盡量小點,讓裏麵也趕緊弄......”


    鄭時靠在一旁,睨了有些呆愣的江川柏一眼,輕哼了一聲,“人家醫生知道,就這辦法還是人家建議的呢!莽夫......”


    江川柏邊點頭邊喃喃:“是,等懷夕醒來,得好好人家......”


    “可是......”阿峰的聲音突然冒出,“裏麵那個大師,真的能行嗎?”


    江川柏灼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請人來的鄭時,盯得他不得不就此迴應。


    他頗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門背後,隻看到那個大師拿著一把三角黃旗在那兒揮舞,嘴裏念念有詞的同時,手裏還搖晃著銅鈴。


    看這架勢,是挺專業的。


    “應該能行,港市明星都喜歡找他算。”


    ......


    “那個時候,我也不是算到,應該說是記憶恢複了,本來是應該更早一些死的,但是我想起來你是這個世界的變故,還你的壽命還沒到呀,我得再幫你一迴,於是......”


    鈴鈴鈴——


    忽而一陣鈴聲伴著細密的咒術從四麵八方傳進這密閉的空白空間裏。


    不一會兒,一麵發光的三角黃旗飄了進來,伴著咒術停在夏懷夕頭頂上方打轉。


    “這是......”夏懷夕奇怪地仰頭看著那麵黃旗,以為這又是中央地府的什麽流程。


    “看來你的那些朋友專門請人給你招魂了。”


    不知從哪兒再次冒出來的發光人形說完長臂一揮,那麵發光黃旗跟細密的咒術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哼,竟然還有人會這招,我以為上麵時代變革,會這個的都已經死絕了呢!”


    聞言,夏懷夕有些忍不住,“嘴巴這麽惡毒,該不會上輩子是被砍死的吧......”


    “你......”發光人形冷不禁被戳穿事實,直接氣得全身發出橙色光芒。


    “哈哈哈,你還真說對了,哈哈哈......”秦爺爺直接笑出聲,愣是讓嘴壞被砍死的某人泄了氣,沒辦法。


    “行了你也該迴去了,時間上算確實他們也該等得著急了。”秦爺爺笑著拍了拍夏懷夕挽著自己的手,示意身後的某人該送人離開。


    夏懷夕雖然急著迴去,但對秦爺爺也是有些許的不舍。


    她癟了癟嘴,最後還是衝秦爺爺挽起了一個笑容,“爺爺謝謝你的照顧,我們再見,你記得到時候要來接我。”


    話音落下,站在不遠處的夏懷夕仿若隻是一場幻象,瞬間消失不見。


    陡然變靜的空間裏,隻留下一道漫長孤寂的歎息。


    ......


    叮鈴!


    啪嗒!


    正揮舞著熱鬧的銅鈴和黃旗,不知怎麽的壞了、斷了。


    大師怔怔地看著地上的法寶,額頭上漸漸溢出冷汗,不知所措。


    “大師,你怎麽不繼續了......這是怎麽迴事?”偷看聽不見動靜的幾人推門問道,入眼就是地上的法寶“殘肢”。


    江川柏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無聲看向鄭時,得到也隻是搖頭。


    他緩緩走近那看似在發呆的大師,再次問道:“大師,我愛人的魂招到了嗎?她能醒來嗎?”


    “嗬!”似乎被嚇了一跳,大師才恍惚迴過神來,臉上一閃而過驚慌,“這事不好辦,不好辦......”


    “大師,你把話說清楚,你這東西是不是太老了,要不我現在再給你買一套新的?”


    鄭時走上前來說著,手背在身後衝阿峰三人打著招式。


    這話說完,人也走到了江川柏身邊,一把緊緊勾住對方的胳膊,免得對方下一秒暴起把大師給當場打了。


    得到招唿的三人,隻是相互眼神示意通過氣,便迅速且默契地上前分別守在江川柏的左右及後方。


    江川柏顧不上他們的異常,隻見大師擦去額間的冷汗後,搖了搖頭。


    歎息道:“不管用,跟法寶無關,你愛人她怕是被請去下麵做客了,下麵不放人,她就迴不來。”


    “......被請去下麵做客,下麵不就是陰曹地府嗎?那不就是要投胎了......”


    “這......意思是,人就這樣醒不過來了?”


    “喂!你們說什麽,嫂子還好好睡在這兒呢!”


    阿峰趕緊提醒了自己這兩個蠢到沒絲毫眼力見的兄弟。


    這是真不怕他們江哥再次發瘋,順道把他們也給撕了。


    鄭時抽出一隻手給阿鋒豎了大拇指,這些莽夫裏就屬這個叫阿鋒的小夥子腦子最聰明,轉得最快。


    果然,大師這相當於“死了沒得救”的發言,成功再次激起江川柏的怒火與瘋狂。


    江川柏沉著臉不說話,垂落在身側的雙拳緊攥,隱隱微顫。


    鄭時看他下頜繃緊,一看就知道他恨不得把這給夏懷夕判死刑的大師給咬死。


    手下用勁兒的同時,拚命給對麵還恍惚出神的大師使眼神,“他就是個騙子,胡言亂語的,趕緊走,報酬你一分也別想......”


    下一秒,鄭時隻覺自己被人猛然一甩,旋即一道風從臉側刮過。


    等他錯愕穩定身形再看去,就見江川柏沙包大的拳頭停留在大師鼻子跟前。


    差一點,就碰到鼻尖了。


    沒人攔著,也沒人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們還是不敢動,不知道這停在一半的拳頭是什麽意思。


    倒是那大師出乎意料地竟站在原地不動,麵不改色。


    拳頭帶著怒氣,隱隱傳來熱。


    “為什麽不躲。”江川柏沉著臉問。


    “因為問心無愧。”大師迴答得也十分淡定。


    “哼!問心無愧?”江川柏冷哼一聲,猝然收迴拳頭,又冷聲道,“江湖騙子,趕緊滾!”


    “對對,他就是個江湖騙子,卿卿他們家也真是的,這年頭怎麽還能被這種把戲騙了......”


    反應過來的鄭時又給阿鋒三人使了個眼色,緊接著才上前推著大師往外走去。


    病房門順手一帶,從裏麵解脫出來。


    鄭時攙著大師的手,到了這會兒才小聲解釋,“大師,不好意思啊,這個人腦子不太好,還特別暴力,今天辛苦你了,我迴去就給你包個大的,哎,這怎麽了這是?”


    不知怎麽迴事,大師走著好端端的,突然就腿軟倒下了,給鄭時看得那叫一個糊塗。


    “沒事,沒事,招魂本就消耗,這又是跟地下那些大人們跟前找,我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


    鄭時本就對這鬼神之說感興趣,再加上這大師名聲在外,自然一說就信了。


    心裏想著得另外再包個厚的,以後拍電影前都要找大師給組裏相看相看,免得再冒出個江川柏這樣的活閻王。


    隻可惜了夏懷夕,紅顏薄命啊......


    就在鄭時兀自惋歎的時候,卻沒發覺一旁大師的異常。


    陣陣後怕在大師心口頻頻翻湧,額間的冷汗是擦了又擦。


    還真是見鬼王了,他師父臨死前也沒說怎麽跟大佬搶魂啊!


    迴去他怎麽說都得擺上一桌供品好好陪個不是!


    大師被扶著起身,至於腿軟這事,他寧願承認是被鬼王反斥的。


    才沒有被某個瘋子嚇軟這一說!


    病房裏。


    將人趕走後,上一秒還看著想要毀天滅地的江川柏,下一秒又恢複了平靜,


    隻是這平靜之下,所有人都知道裏麵藏著的是一遍遍的落空和痛苦。


    鬧劇過後,眾人收拾著殘局,夏懷夕自始至終都靜靜躺在病床之上,柔靜,愜意。


    阿鋒撿起地上被忘了帶走的法器,抬眼就見江川柏站在跟前,“江哥......”


    “這裏麻煩你們收拾幹淨,菜撒了,我再去弄。”


    “江哥......”


    阿鋒又喊了一聲,卻不及對方腳下步伐迅速,眨眼就消失在門外。


    小郭手裏拿著剛拆下來的經文帆布,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許是終於開竅了,道:“不知道什麽病,也招不來魂,失望一遍又一遍,讓江哥靜靜吧,說不定哪天他就接受了。”


    這是被宣判“死刑”的第三天,往後還有更多的時間等。


    “媽媽!”


    “媽媽醒了!”


    突然,二柱驚喜的聲音響起,阿鋒三人聞聲看去,就見方才還沉睡的夏懷夕此刻睜開了雙眼。


    喜悅興奮在這一刻怦然四溢,幾人叫著喊著,一會兒在那兒喊醫生,一會兒又讓其中一人趕緊衝出去把江川柏追迴來。


    好不容易靜下來的病房再次熱鬧起來。


    就在大家以為這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卻不想這又是一場玩笑。


    眼皮輕輕掀開,露出深褐色的眼珠,一道橘黃光照落在上麵得以展露全貌,仿佛是被雕刻過的玻璃珠。


    還沒等人們細細研究太久,那道光束便消失不見,眼皮再次落下,遮蓋了這其中的絢麗。


    圍在床邊的眾人,見醫生拿一個小手電對著夏懷夕的眼睛照了又照,一個個屏著唿吸都不敢吭聲。


    直到醫生起身才忍不住問道:“怎麽樣了,醫生?”


    醫生搖搖頭。


    阿鋒急了,“怎麽可能呢,我們明明看到她自己把眼睛睜開了,怎麽就又沒醒呢?”


    醫生聽後沉吟片刻,解釋道:“這可能是植物人狀態的一種表現,有些人什麽也動不了,有些人能吃能喝但就是不能交流,夏小姐應該就是後者情況。”


    幾人聽著迷糊,“那能好起來嗎?”


    醫生又是搖搖頭,歎息道:“目前臨床沒有更好的辦法,有人幾天,有人幾個月,也有人一輩子。”


    結果竟然還是這般......


    得知這個結果後,眾人紛紛看向守在床頭的江川柏。


    不知何時,床上的夏懷夕又睜開了雙眼,而江川柏正溫柔平靜地與其對視,似乎不曾聽見他們的對話。


    恍惚間,他們以為夏懷夕真的醒來了。


    可惜,並沒有......


    到了晚上,首都大學的老師們終於聞訊趕到,不乏首都各大醫院坐診專家教授。


    西醫研究了一整個晚上,中醫檢查針灸了一晚上,到最後有反應的隻有睜開雙眼。


    眾人陷入束手無策、半放棄的狀態。


    隔天下午,眾人勸說江川柏將人帶迴首都休養治療,不料竟被拒絕了。


    “我在這兒還有工作沒完成,放她在首都讓別人照顧,我不放心,對了,那幾套針灸治療方法我覺得可以多試幾天,方才我發現她眼睛有點點動了......”


    江川柏求著讓老師教他針灸療法,認真的模樣似乎真的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關於為什麽不迴首都,其實他更怕夏懷夕的魂魄會找不到迴家的路。


    她在這個地方睡著的,那就在這兒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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